寂静肃穆的皇宫大殿,所有人都因颜沉浔这句话而屏住了呼吸,偶有清风佛过,竟让人心头有些发寒。

石柱上盘旋的卧龙似在沉睡,阳光从殿外射入,恍惚间带着一丝潜伏的光芒。

宁王抬头直视着颜沉浔的双眸,眸光中一片清寒,“皇兄,若是你识时务,本王答应饶你一命!”

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朝堂中突兀的响起,如平静的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一片巨浪,话音刚落,顿时有参与谋反的大臣上前阻止,“王爷,万万不可啊!斩草要除根啊!”

宁王的眼神依旧未变,龙椅是他要的,但是颜沉浔和颜封绝,他并无意杀害。

颜沉浔冷眸瞥了那大臣一眼,沉眸不再言语,再次抬头时,淡淡的阳光洒在那明黄的龙袍上,龙椅踱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颜沉浔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清晰了起来,“三弟,无论你是如何想的,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

闻者皆是一愣,心跳骤然停止,皆以为颜沉浔打算妥协了。

然而就在此时,颜沉浔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明黄色的龙袍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整个大殿仿若在这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颜沉浔大手一挥,朗声下令道,“给朕将这群乱臣贼子——通通拿下!”

一声令下,刹那间,金色大殿闪现出无数道黑影,潜伏在大殿内的暗影从各处涌了出来。

来者皆是影煞宫最顶尖的杀手,各个出手极快,速度如光般,手起刀落,宁王刚欲下令稳住,跟随他前来的人喉咙已经被割裂而开,鲜血喷射而出,血染朝堂。

有瞬间回过神来反抗的,此时也是节节败退,宁王的情势急转直下,朝堂中的局势稳稳的,重新掌握到了颜沉浔的手中。

如此这般惊变,朝堂内霎时大乱,未曾背叛的露出了喜色,而那些追随宁王的都闪过了诧异,愣在了原地。

誉海国使者和架尘国使者也都在此时面面相觑了起来,不知是否还应该同宁王联手,就在他们还犹豫不决的时候,颜封绝如神邸般带领大批人马空降到了此地。

淡淡的光芒照耀在颜封绝的身上,淡紫色的长袍在殿前猎猎轻舞着,淡然之中,一股强烈的寒气瞬间占据了整个朝堂。

颜封绝单膝跪下,只道,“臣弟参加皇兄,所有参与谋反者,皆已拿下,请皇兄发落!”

颜封绝一出现,谋反之人便知道此次谋逆想必是要失败了,而此话一出,已有胆小之人当场昏了过去,稍大一点的跪倒在地不断地磕头求饶。

誉海国使者与架尘国使者皆在此时表明了态度,绝不参与穿云国的朝廷内务,伫立在一旁的凌肆抬眸瞥了颜封绝一眼,趁人不注意,闪身飞出了皇宫。

宁王不相信自己筹划了那么久的逼宫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被攻破了,颜封绝明明已经回了封王府,为何还会出现在此地?

他不是宠妻如命么?

为何在得知娘子和孩子皆被绑架的情况下还能前来相助?

宁王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双手紧握成了拳,舞儿还在府中等他,他如何能就此失败?

一想到杉雪舞那绝色清丽的容颜,宁王眸光一沉,猛地从身后的人身上抽出了长剑,飞身就朝颜沉浔袭击而去

“三弟,早在你部署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了,你何必再执迷不悟?”颜封绝鬼魅般接下了宁王的长剑,挡在了宁王与颜沉浔之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寒意。

宁王盯着颜封绝,倒退了两步,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发丝凌乱,衣裳飘渺,带着一丝绝然,“成王败寇罢了。”

说完,拔剑竟朝自己的脖颈上抹去,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脆响,剑陡然落地。

颜封绝望向了颜沉浔,两人早在得知宁王造反之时便已做了决定,颜沉浔上前扫视了一眼四周的大臣,小苗子拿着圣旨走上了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王神经错乱,受人教唆谋反,朕念其有悔改之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谋反之罪,罪及九族,养不教父之过,特免去其与漠王的封号,同丽太妃一同贬为庶民,逐出云京,生生世世不得再入云京一步。钦此,谢恩!”

宁王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错愕的望向了颜沉浔和颜封绝,谋逆大罪,他的两位皇兄竟这般轻饶了他?

“宁王还不领旨谢恩?”小苗子见状重复了一遍,朝中大臣也从多番惊吓中回过了神,有言不可的,也有沉默不语的。

但是颜沉浔的主意已定,谁也改变不了,若是宁王非要他命不可,这圣旨便也不用再下了,但是他看得出来,宁王并非毫不顾念兄弟之情。

先皇子嗣少,他们四人可谓从小一同长大的,如此这般也算绝了某些人的念头了。

一场谋划许久的谋逆之事,就这般落下了帷幕

风有些大了,叶越发的黄了,一阵冷风刮过,卷起了一地落叶。

杉雪舞静静的坐在房内梳着长发,门外响起了震天的哄闹声,侍卫冲进了宁王府,尖叫声从外传来,梳理着长发的手依旧轻缓的上下梳理着,不急不躁,不喜不悲。

一开始,她便知道,这次谋反事件会失败的。

不过是个局罢了。

那个人,或许会死吧?

她对他一点儿也不好,为何还要为了她做这种谋朝篡位的蠢事?

那个人,真的很蠢呢!

白衣翩迁,墨发飞扬,在侍卫冲进房间的时候,杉雪舞已经不见了踪迹,没有人知道她是生是死,若是活着,又去哪儿。

宁王赶回府的时候,徒留下了空寂的厢房,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杉雪舞的气息,缓缓的跌坐在地上,似哭似笑,舞儿,你的心里终究还是没有我。

从那日起,云京再无宁王、漠王、丽太妃三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离开云京后去了哪儿,总之,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尘起飞扬,天空渐渐飘起了细雨,噼里啪啦的零落了一地,没有人知道,多年后还有多少人会记得这次谋反事件,又有多少人会记得穿云国曾经还有两位王爷。

城楼之上,细雨零落在油纸伞上,秦小狸带着两个孩子静静的站在楼上,眺望着远处的皇宫,细雨迷蒙,模糊了谁的视线?

云京的内乱全都平定了,明日又会是新的一天,“千绝盛会”会圆满落幕的,想必封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麻烦了,信已经送出去了,她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他们都该给对方时间,好好的冷静冷静,若是这道坎不过去,以后指不定又会再次争吵,她知道他爱她,但她真的需要自己的空间,等他想清楚了,不再这般盲目的宠着自己,愿意让自己和他一同面对所有的一切了,她就回来。

偌大的皇宫,空旷的有些寂寥,颜封绝站在御书房外望着飘落的细雨,手中紧握着的正是秦小狸写给他的那封信

他知道是他的娘子替他稳住了城楼上的叛乱,也知道是他的娘子在他考虑不周的地方及时的帮了他一把,这次平定如此简单,甚至不曾伤亡,也不曾大规模的惊动云京内的人,和他娘子后来的举动是分不开的。

她想离开,是自己给了她束缚。

颜封绝轻扬嘴角,有些苦涩,或许,他还没有学会如何真正的爱一个人,这种的宠爱原来不是娘子想要的。

她要走了,说想让双方都冷静冷静,娘子,没有你,为夫还如何冷静的下来?

颜沉浔从御书房走了出来,站在了颜封绝的身后,不只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同颜封绝说,“朕困了末瞳三年多时间,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未曾得到。每次它冷冰冰的对朕不理不睬的时候,朕甚至会想,朕这般困着它纠结是对是错。”

“皇兄,你也认为臣弟该放娘子出去走走么?”颜封绝没有回头,双眸寂静深沉的望着远方,他不知道答案,他和秦小狸一路走来,一直都是他在追寻,却不知原来她就在自己身边。

她一次次的消失,让他无比的害怕会失去她,秦小狸离开的那一年多更是让他思念成狂,渐渐的竟演变成了如今的患得患失,只想将其困在身边,那儿都不让她去,却不想这不是他的娘子想要的。

“二弟,其实二弟妹挺不容易的,母后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二弟妹以前当真是个杀手,想来她为你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了。有好几次,朕瞧着她那想撕了朕的眼神渐渐的隐忍下去,朕知道她那是为了你。”颜沉浔眼睛亮了亮,轻扯嘴角,“你比朕幸运多了。”

喉咙有些干,颜封绝不再言语,转身进了御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走出御书房后,吹响了口哨,没多久,雕儿便展翅淋雨飞了过来,停在了颜封绝的手上。

“雕儿,将这封信带给本王的娘子,还有,以后好好的陪在本王的娘子身边,有什么事,回来给本王报信。去吧!”

雕儿展翅飞走了,颜封绝望着那逐渐变小的身影,心中百般滋味,娘子,一个月后,无论你在哪儿都记得要回来,为夫在家里等你,若你再不回,天涯海角,你在哪儿,为夫便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