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犀利起来。

是的,这个贱蹄子说得对,格绒也不是个好东西!

想了想,被卓玛扶着的二太太就道:“老爷,把格绒交给我吧,这样有霉气的女人不能留在官寨里面!”

二太太说得坚定,但是梅朵可不相信她,万一格绒起了幺蛾子又让二太太回心转意了呢?万一二太太等会儿就想通是梅朵忽悠了她,让她损失一个助手呢?

“二太太,你想怎么处置这个女人你还是现在就说清了吧。我可不希望你一心软,让咱们雪贡家跟着倒霉。”

“二太太,要怎么处罚,你现在还是说清楚的好。”

在梅朵的紧紧逼迫下,二太太最终决定将格绒送到下面吉扎头人的寨子里去,吉扎头人管辖的寨子里有一个男麻风,半百的老男人了,还没有老婆呢。

一声令下,众人就眼看着本来还是三太太的格绒就被下人们拖着带走了。

在格绒的凄惨求饶中,二太太恨恨的道:“滚吧,把你的福气带走,去给疯子生儿子吧!”

梅朵也只是冷笑的看着这一幕,实在不是她坏心眼坏,而是这里的人也太好忽悠了。说是宗教信仰,但严重过分的话又何尝不能算是迷信呢,信宗教信得有些过了。

她只是稍微说上一点跟神灵有关的福气霉气什么的,也竟然会被值得相信。真是让她不知道该汗颜还是该脸红。

好好的一顿晚宴,没吃一会儿就被二太太引得头给打乱了,还让新来的三太太给没了,这顿晚宴怎么看怎么不吉利。因此,在格绒被带下去以后,大家虽然重新入了座,气氛却是僵硬的很,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堂中央的歌舞也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二太太之前被梅朵气得气血攻心,因此身子很不舒服,感觉五脏六腑都难难受受。

之前还没有什么,现在安静了下来,卓玛立刻就敏感的嗅到二太太身上的血腥味。顿时,被这血腥气味刺激到的卓玛也感觉到自己的胃里面气浪翻滚着,难受异常。

一个作呕,卓玛将二太太扶到了位置上后,就朝着饭堂外面冲了出去。还一边跑着,一边用手捂着她的嘴,好像是害怕立刻就会吐出来一样。

大家的视线都跟随着她,二太太担忧的叫道:“卓玛,你怎么了?”

梅朵看着卓玛一副要吐的样子跑出去,眉梢挑了挑。

今天晚上也没有十分油腻的东西,而且才刚开饭大家吃的都不多,既然如此,卓玛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梅朵想到刚才二太太吐出的一口血,便猜测着难不成是血腥味刺激到了卓玛,引起的什么怀孕反应?

可是怀孕引起的呕吐最少也得四十多天,卓玛不会已经怀上这么久了吧?

梅朵看向门外,暗自思索着。片刻后,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她又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

是不是有了,问一问木匠就该知道了。

卓玛跑到外面以后,扶着栏杆就弯腰要吐,但是呕了几下后,发现只是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却感觉胃里面难受得紧。

小小年纪的卓玛,根本不会往怀孕这方面想,哪怕她真的很希望自己怀上孩子,可是此刻,她还是以为自己只是吃坏了东西什么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呕了几下,卓玛觉得舒服了些以后,就又回到那饭堂里,入座。

梅朵坐在卓玛和二太太中间,十分的碍事。二太太担心卓玛的身子,斜着身子问道怎么了,卓玛笑了笑回答没什么。

听着她们的对话,梅朵坐在旁边安静的分析。卓玛出去呕吐,只呕吐了这么一小会儿而且回来以后状态不错,可见方才肯定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吐出来。并且,卓玛她并没有大量的喝水漱口,可见她刚才的确只是干呕。

真是很可疑的反应呢。

下来的晚宴就没什么意思了,大家静默着实在是没有话说,只有雪贡土司最后说了说雪贡家的现状,还有什么明年的展望,没说几句,也就是很快的不说话了。

大家一起静默默的熬着过除夕。

终于,等到管家宣告着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要到第二年时,梅朵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个晚上对于她来说,就是草草的吃了两口,说了几句就结束。

散场了,雪贡土司深深的看了梅朵一眼,对梅朵今天晚上的发飙感到十二分的诧异与震惊。

梅朵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头甜甜的冲他一笑,说道:“阿爸,赶快睡去吧,新年到了哟。”

雪贡土司笑了笑,向梅朵拜拜手,看着她离开。

离开饭堂以后,央兰拉着梅朵就直奔出了官寨,卓玛因为要扶着二太太而很可惜的不能出去。

大晚上的跑出去是做什么去呢?原来这是因为在这里藏族有一个传统,那就是在除夕过完,到了午夜时,各家各户都要出动着到河边去争抢头水。人们认为第一抢到的是金水,第二抢到的是银水。抢到金水、银水的家庭,来年肯定会有好运的。

虽然梅朵没有必要去抢,但是央兰小孩子性情,只想着服侍了大小姐以后,如果去抢头水,那么就是绝对没有人敢和大小姐争的!为了好运,央兰央求着梅朵在大半夜的去抢头水。

即使很无奈,但是梅朵还是打着精神去了。

房间里蓝宝已经是睡得一塌糊涂了,所以梅朵便没有带着蓝宝去。

一出官寨,就发现家家户户都是灯火通明的。在这么一个重大的节日里,除了小孩子,没有人会有睡意。大家都已经出来忙忙活活地到河边抢水。人还是很多的呢,在前面领头跑着的,可都是好些个大老爷们。

央兰拉着梅朵的胳膊往前小飞奔:“小姐,你快点嘛,小姐!”

梅朵送她一个白眼。这么不在乎主子的形象,没问题吗?

就是因为梅朵的懒懒散散,等到央兰和梅朵跑到河边的时候,别说是金水银水了,连铁水铜水也早都被人抢光了。央兰好生失望。

那边人群欢呼着,是人们围着抢到了金水的人在贺喜。

“哎呀,桑吉呀,你们家明年可是有好事啊!”

“桑吉你儿子真能干!”

“迦那,你老婆即使是不去官寨里给当下人了,你们家也还是好运连连嘛!”

桑吉米玛和丈夫迦那大笑着和周围的人说话。梅朵凑近了,定睛一瞧,这会儿手上拿了个水囊,抢到了金水的家伙竟然是旺堆!

旺堆抢到了头水?那群大老爷儿们的连个小短腿都比不过?

就在梅朵这么想着的时候,旺堆看见了她,眼睛一亮,急急的就从大人们中间钻出来了。

“大小姐!”

今天的旺堆或许是因为抢到了头水的原因,心情好得不得了,随着胆子也随着大了很多,不会像之前一样一见到梅朵就哆哆嗦嗦的往后躲,而是大大的喊了一声“大小姐”!

旺堆从人群里面挤出来,冲到了梅朵的面前,高兴地举着他手中的水囊:“大小姐,你看,我抢到头水了呢!”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梅朵的心情也随之高兴了起来。她拍了拍旺堆的脑袋,毫不吝啬夸奖道:“旺堆,你真棒!”

旺堆开心的眼睛都笑成了两条线。

梅朵询问到:“你是怎么跑那么快的。这么多人抢,你还能抢到,真厉害!”

听着大小姐一句又一句的夸赞,旺堆表示很害羞。他脸红红的摸着自己的脑袋,很羞涩的低声道:“我其实一直都在这里站着的。”

恩?

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呢。

“你,呃,”梅朵有点词穷,“你就在这里等着到午夜抢头水吗?”

旺堆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急急的摇了摇头,他看到梅朵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没,没有,我是来看鱼的!”

“大晚上来看鱼?”

“恩,”旺堆点头,“也要祝它们新年好啊!只是我出门的时候,阿妈往我手上塞了水囊,告诉我一见到有人往河边跑,我就赶快把水囊装满。”

旺堆的声音说得越来越低,而梅朵也听得越来越表示玄幻,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巧合都能有啊。

再次见到桑吉米玛,桑吉还是一样的心疼着梅朵,直说梅朵穿的少了,不应该出来凑热闹,还让梅朵赶快回官寨睡觉。久别的嘟嘟叨叨让梅朵感到很温暖。

回了官寨以后,才旺平措还站在走廊里望月念经。

梅朵予他打了招呼后,便进屋。梅朵不知道的是,身后才旺平措的视线一直固定在她的身上,口中也一直在嘟囔着:“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

进了屋,累了一晚上的梅朵也已经很困了。蓝宝听到主人回来的声音,只是睁了下眼睛又很快的打起了小鼾。央兰服侍着梅朵洗漱后入睡。梅朵躺在**,不断的希望卓玛是真的怀孕了。如果卓玛真的怀孕了,那么这个年可算是有的过了。

就在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胡思乱想中,渐渐入梦。

大年初一头一天,各家都要先去煨桑。

所谓煨桑,就是将松柏枝焚起,而不是烧桑枝桑叶。“桑”是藏语,其本意为“清洗、消除、驱除”等净化之意。煨桑时产生霭蔼烟雾,人们相信它会起到驱邪避害的作用,而且相信这种烟雾不仅会让信徒们感到舒适,也会让神灵们感到高兴,渐渐的,便成为藏族祭天地诸神的一种经典仪式。

在藏族地区,几乎每家每户都备有桑炉。同抢头水一样,大年初一,人们起的很早,第一件事就是煨桑祭神,素以第一个去煨桑的人为荣。

雪贡官寨的院子中央便有一个大大的煨桑炉。桑炉必须要放在经过精心选择的最洁净之处。

一大清早,雪贡土司便率先取了松柏枝来,第一个煨桑。

煨桑时,先将柏树枝放置桑炉内点燃,然后再撒上些许糌粑、茶叶、青稞、水果、糖等,最后再用柏枝蘸上清水向燃起的烟火挥洒三次。

雪贡土司口诵“六字真言”。

何谓六字真言……当然不会是“南无阿弥陀佛”。而是唵、嘛、呢、叭、哞、吽,差不多翻译一下就是“啊!愿我功德圆满,与佛融合,阿门”这么个意思。=。=

佛经上说,神灵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只要闻到桑烟之香味便宛如赴宴,藏语称其为“智萨(即食味)”。所以僧俗民众总是到寺院、山顶煨桑祭神,给神灵以美味,给自己以精神解脱。

在雪贡土司的主持下,桑炉里慢慢冒出了巨大的浓烟浓雾,白白的,在官寨的院子里面升起。带着洁净,能够驱散一切肮脏的污秽。

梅朵在楼上看着,嗅一嗅,顿时也感到了心很宁静,心中默念:唵、嘛、呢、叭、哞、吽。

大年初二,人们开始走亲串门,或是开始集结聚会。

若是在牧区,人们会进行赛马、摔跤、弓身拔河、跳高绳、投石、下棋等各种活动,而在农区,人们也会寻一块空旷的场地,在上面开始跳起锅庄舞、弦子舞,进行对歌、猜谜语等活动。老人们则喜欢转经,即围绕着某一特定路线行走、祈祷,这项活动可就耗时间长了。

迎新年,人们也会全家先吃一口“协玛”或者麻花,表示吉祥。

“协玛”是在过年前就准备好的,即在绘有彩色花纹的木盒左右分别盛放炒麦粒和酥油拌成的糌粑,上面插上青棵穗和酥油塑制的彩花。还要用水浸泡一碗青稞种子,使其在新年时节长出一、二寸长的青苗。“切玛”和麦苗供奉在神案正中,祈祷来年五谷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