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应该是天意,梅朵求宝的心虽急迫但就是得不到。

吉扎头人的寨子离官寨比较远,所以百姓不会很轻易的认出梅朵,再加上梅朵是从小白玛家坐着骡子来的,那就更是不会暴露身份了。

小白玛在前面给梅朵牵着小骡子,丹西走在一旁指认着道路。好不容易转来转去就快要到了时,梅朵知道丹西的家就在麻风家旁边,于是就给丹西说到允许她回家看看。

丹西也很高兴,算一算,她已经将近五年没有见过她的阿爸阿妈了。进了官寨,就是主子们的牲口,哪里是她想回家就能回的,更别说是跟着整天没事找事的二小姐了。

可是,等到了丹西家的门口时,大家只能失望了。

现在正是春季农忙时节,丹西的阿爸阿妈怎么可能还在家闲着呢,都下地翻土播种去了。

“不要不高兴,也好,得我忙完了,和你一起见见你阿爸阿妈。”梅朵如此安慰道。

丹西点点头,知道主子的好意。

三人一骡子再向前走了没几步后,便到了麻风的家门口。而等梅朵一进去,便意识到格绒这个臭娘儿又给她不安分了。

一进入“传说中”是一名天才刀匠男麻风家的院门,臭烘烘的气味就是扑面而来。

藏区人民的屋子一般都是两层楼,楼下关着牲口,楼上住人。既然楼下都是牲口了,那么臭就是肯定的了。不过,这位天才的家也太臭了吧,活脱脱根本没有人收拾过的样子!

这真的是有女人在的家吗?

脏乱的院子里,摆放的什么都有。关着牛羊的木栏破烂不堪,有刚出生没多大的小羊崽进进出出的好畅快。见到有生人来,一个个“咩咩”的叫得惊慌,撒腿就往圈里钻。

靠,你以为我想吃你们吗,臭烘烘的会影响食欲的啊喂!

梅朵扫视了两下,无论是院子里,还是小楼上,都没有洗晾的衣服、晒着的青稞,屋顶上插着的经幡已经跟乞丐身上的破布条一样,甚至连院子里面唯一看着比较完好的物件煨桑炉都是脏兮兮的,可以看出已经很长时间不用,放在那里纯粹是用来存灰的。

之前梅朵听说了吉扎头人一听雪贡土司给这麻风赐了个女人,便分给了麻风一分地,也好以后养媳妇用,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有点不太对嘛。

这媳妇养跟没养没啥两样啊,还多一张嘴吃饭。

院子里面到处都是牛羊粪,稍微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地雷。这种环境跟奶娘家和小白玛家的情况对比起来,那就是垃圾场跟人民广场的区别。

来的路上又听丹西说了不少关于麻风的事情。这麻风也不全疯,偶尔糊涂,偶尔清楚,但是一旦疯起来可是不得了,所以丹西记得小时候寨子里的人几乎没有人愿意理会这个麻风的。

踮着脚尖的在一楼瞧了瞧,确定人不会疯到待在这个地方后,三个人便上了楼。

这个麻风的病情倒是跟旺堆的阿爸,迦那挺像的,一会儿疯癫,一会正常。可迦那那是因为心理原因,异族异乡人融合不进来雪贡家的化生活,渐渐憋出病来的,而这个麻风又是怎么回事呢?

上楼的时候,丹西给大小姐伸手指向一处,说道:“小姐,那就是我小时候偷看的屋子,看样子现在已经废置了。”

梅朵和小白玛扭头看去,果然,连房门都是破破烂烂的。

这里藏民的房屋,最下层一般是饲养牲口和堆集草料、牛粪等物。住、睡、炊饭,和放置家俱等都集中在第二层。房屋的第三层则多为经堂,室中要整齐清洁,有贵客光临,在这里招待,表示尊敬。但是一般贫苦人家,多半只有两层,很少设有经堂。就更别提一个疯子家了,有家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屋顶用泥土铺平,秋收时在这里打晒青棵。房屋周围习惯上还筑有一道高约三公尺的围墙,使牲畜不能随意跑出,并防止被盗。

几人上了楼后,直奔大堂而去,果不其然搜到了一个正窝在卧室呼呼大睡的脏东西。

小白玛将梅朵和丹西拦在身后,自己踏进了“猪圈”。

站在客堂,梅朵和丹西能够直接看到卧室里面是个什么情形。只见小白玛大步走进去了以后,毫不客气的就在睡得正香的麻风身上狠狠的踹了几脚:“喂,起来,起来!”同时大声叫喊着。

完全的反客为主,毫不客气。看得丹西躲在梅朵后面直哆嗦,那可是魔鬼呀,魔鬼!

在小白玛的欺凌下,那麻风从睡梦中一惊,直愣愣的被吓醒睁开眼。从下面往上看,小白玛在他面前的身影格外的高大。

“你谁!”

赶忙咕噜从**爬起来,惊看眼前人。

不管是谁,在自己家里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给踹醒,都得吓爬下吧。遇到土匪了这是?

别看麻风跟乞丐似的,蓬头垢面,但是动作可着实不邋遢。一个起跳从**跳到了地上,手上还抓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抽出来的刀,明晃晃的指着小白玛,瞬间攻受……呃……守颠倒。(t。t为什么我一打出来就是攻受。)

小白玛也是个长了心眼的,如果说之前他遇到这种情况,那肯定是要拔出家伙跟这人干上一番的,但是自从去汪觉家送了一趟信,这来回路上经历就开始让这个男孩子磨砺出了些成长为大人的经验。

看见麻风做出防备欲攻击的动作,他站直了腰板,没有一点要进攻的姿态,而且两手空空,并没有刀啊剑啊的能让麻风感觉受到危险的东西。注意到麻风眼睛里面的质问,小白玛双手一摊,先示意了自己无害,然后一伸胳膊,指向了麻风的背后。

“我们家小姐来找你问点事。”

麻风不动:“呸,你以为我傻?我一回头你就会杀了我!”

果然不傻。

无语,小白玛不管这麻风,而是向梅朵走来。麻风的视线跟着小白玛移动,自然立刻就发现了原来在他家的客厅里,还有两个小姑娘。

啊,看样子果然是来问事儿的。

注意到梅朵和丹西身上的衣服虽然看不出来有多么华美,不过布料不是普通百姓穿的还是显而易见的。但即使是确定了面前三人没有危害,麻风依然保持着戒防。

能有什么事情好问他的?他一个疯子……等等,刚才这个小兔崽子说“小姐”?

什么小姐?可不是谁家的女儿都能随随便便被称为小姐的。

雪贡土司的女儿?

麻风整张脸都要被乱糟糟的头发给挡住了。别人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他却能正大光明的打量着别人。

不可能会是二小姐,听说那个二小姐前一段日子出了件不好的事情。那……是大小姐?可是大小姐不是傻子吗,傻子找他有什么事?

于是麻风很不客气的道:“问路的,滚出去问别人去!”

麻风没有听说过雪贡大小姐的变化,那是因为梅朵干的大事还太少,洗刷不了“雪贡傻女”的称号。他心里面有点慌乱的想要把这三个人给赶出去,生怕这三个人要起什么坏心思。

至于是什么坏心思……哼。

“不问路,想问问你,你的女人呢?”见得这麻风虽然态度恶劣,但是好在口齿清晰,神思不乱,梅朵便直接问道。此番她前来自然不是为了一个格绒,可是让她不顺心了,她就难免要问上一问。

现在这个情况,麻风没有全疯,既然思维能够正常那就不用担心了,她倒是想先看一看这个格绒在搞什么鬼。

把格绒嫁给麻风,可是怎么感觉不在这里似的。

应验了梅朵的疑惑。听了梅朵的问话,麻风冷哼一声:“哼,什么女人,老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你问的是哪一个?”

男人中的好榜样!

小白玛看麻风那扬起来的毛脑袋,听这豪言壮语,惊讶着麻风的往日岁月。联想完当年的麻风是怎样的风靡万千少女,风流倜傥以后,又不屑的嗤笑一声:“果然是疯了,还梦着女人有好多呢。”这麻风以为他跟木匠一样俊。

就这形象,就这智商,有女人会跟就不错了,还好多个嘞。

白日做春梦。

就连丹西在后面也是不认同的偷看着麻风,对于麻风说的话,她虽然年纪还小,但也略懂,略懂。

可是梅朵却没有鄙视,而是正经的回答道:“就是过年那会儿,土司老爷赐给你的女人。”

“过年?”这下轮到麻风发问了,“土司老爷多会儿给我女人了?”

格绒!

梅朵瞬间心中就怒喝了这两个字。怪她大意,真后悔没有亲自把格绒给送来!

那时候格绒是交给二太太处理的,二太太后来也确实是派了下人将格绒送来了吉扎头人的寨子,这点梅朵清楚,但是送到了吉扎头人的寨子里后,再发生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官寨的下人们肯定是要把格绒交给吉扎头人手里,由吉扎头人安排下人把格绒送到麻风家。如果格绒顺利的到达了麻风家,那么麻风不可能不知道。而如果是吉扎头人派人送格绒的过程中,格绒逃脱掉了,那么二太太又不可能不知道。

排除一下情况,就只有是在吉扎头人那里出了问题。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吉扎头人将格绒给私自留下来了!

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发生,梅朵感到生气的猛哼一声。

格绒那个女人,有机会就会有野心,要真是跟了吉扎头人,就害怕日后会蛊惑着吉扎头人做出什么事情来。格绒虽然不漂亮,但是伺候起人来还是有一套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会讨得二太太的欢心。

若格绒她就是一个人,这还好说,但坏就坏在她之前还是柯西头人的老婆,还有两个儿子!

二太太向柯西头人索要格绒时,给出的条件梅朵也知晓,无一不是诱惑极大的,但那些条件现在肯定是不可能对柯西头人实现了。这就相当于是二太太硬生生的从柯西头人手上抢走了老婆。

柯西头人是否会怀恨在心,又是否会通过格绒的关系而和吉扎头人勾结起来,联合对雪贡土司不利?这些事情说起来耸人听闻,但万一要是真发生了,明明有过怀疑却没有做出预防遏制,岂不是要连肠子都悔青?

站在麻风的面前,梅朵皱眉垂头,三番两下就将可能会遇到的问题给归列了出来。

这个格绒,必须处理掉!

就算格绒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但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雪贡土司待梅朵不薄,梅朵也必须要为了雪贡土司的政权牢固而提前处理掉任何有危险的人和物。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防患于未然,终究是必要的。

梅朵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面也没有别人敢说话。

麻风也奇怪,怎么他说了个没有女人,这个小姑娘眉头皱的就能夹死蚊子了?

恩……难道雪贡土司老爷给他赐过一个女人?

麻风很敏锐的想到,不过一眨眼就又自嘲痴心妄想,他是什么人,雪贡土司估计连知道都不知道他,还给他个女人嘞!

“唔,我说,”等了半晌,麻风忍不住道,“你们问也问完了,能不能赶快从我家离开?”

梅朵回神:“啊,抱歉,此番前来,不止是找你问事的,还有另外一个事情想要托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