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是这个可能。

如果汪觉土司真的是为了结盟之事而来,那么他们完全没有理由惧怕这个家伙。再厉害,到麦其家了还不有所求的要低下头?

顿时,自信心大增。

麦其土司满意的看着多吉次仁,心想赶在汪觉土司来之前把大儿子叫回来商量商量,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要是不商量的,到现在恐怕他都还在担心着该怎么提防着汪觉土司。

大力的拍着多吉次仁的肩膀,停不住的夸着:“多吉呀,还是你想得周到,周到!”

多吉次仁低声笑着:“恐怕阿爸你也知道,就是等我说吧。”

麦其土司一边笑着一边摇头:“不,不,不,你不用给阿爸面子,这事是你想到的,看来麦其家交给你,我真该放心!”不过心里面还对着儿子这番功绩推让感到高兴。儿子再优秀,还是会给他这个老阿爸面子,好,真好!

“既然如此,那么汪觉土司就不足为惧了!”麦其土司一挥手,表示可以放下这个祸害,“咱们摆出最盛大的场面来欢迎他就是,争取把他比下去,要他看看咱们麦其家是多么的富庶,再让官寨外面的人看看,这堂堂一个大英雄,也不过就是如此嘛!”

越说就越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意味。

谁都知道,想当年拉巴茸女王还在的时候,和汪觉土司是多么的张扬,不可一世!那个时候,甚至搞得汉地总督都知晓谁是拉巴茸雪莲花,谁又是雪莲花的情人。哼,真是让他们这些土司当陪衬当得好憋屈。真是幸亏老天爷长眼让那女人死了,要不然,还不定这几家土司都要并为一家呢。

麦其土司就是诸多对拉巴茸女土司抱有恶意相当嫌弃的其中一个。

照他说,一个女人,不好好看孩子挤奶,管那么多闲事是做什么?当个过渡,该下就下了,别舔着脸扒着位置不放,可不看看,这不是被人害了吗?

所以说这个人呐,还是有自知之明好一些。

麦其土司抠抠鼻子,颇有一种笑到最后的自我膨胀感。

那女人死了就死了,倒是害得着汪觉土司还拼了命的想要报仇,呸,真是祸害。一个女人罢了,死了一个还会有许多个,真是不知道那么一个招多少女人喜欢的男人,怎么会想不开这个理?

就因为这一点,麦其土司就觉得汪觉土司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没流传的那么唬人,就一傻犊子。

他这样想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当年在初见拉巴茸女王因为表现出了对女土司不屑时,是哪个傻犊子一拳吓得他差点尿失禁。

要不是当年拉巴茸女王给了汉地总督说明请让麦其家作为汉藏往来的通道,麦其家估计也就是个中不溜的水平。

还东边第一呢。

屁都不是。

不过说这些也都没意思了,都是过去的事情,麦其土司不会记得,其他的人自然也不会记得。

父子俩接着谈论第二件事情,这才是真令人脑袋发疼的事情。

“我真是想不明白,那些人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些乱七八糟,是谁在乱说什么!”麦其土司挠着头发,感觉头大,思绪不顺。

从阿爸的口中知道了最近百姓们因为汪波活佛的死而有颇多猜测,并且不知是从哪里走漏了已经卖了一批罂粟果子的风声,还把汪波活佛的死和卖罂粟给挂上了钩。如此,确实难办。

要他们说没有这回事,可是官寨里面知道银库里进了一大笔银子的下人们早都把事情说出去了。要说汪波活佛的西去不是卖罂粟果子导致的,那么活佛转世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找见?

人们猜呐,编呐,吵啊,闹啊的,越说越乱,越说越对麦其土司不利。

一商量这事情的解决对策,就连旦真贡布也是哑巴了。真真不好解决。

麦其土司紧紧的皱着眉头:“这关键是要把活佛大人的转世给找到啊!我说多吉呐,你就一点线索也没有?”

旦真贡布摇头:“没有,更远的寨子里都找过了,根本没有一个符合时辰的新生子,要不然我早就给带回来了。”

这事也就邪乎,怎么会一个都没有呢。那么多在那天出生的,就没有一个是正正好好的。

其实,要说寻找活佛的转世灵童,也并非就是要找一个在活佛圆寂时刻出生的。因为一般活佛圆寂的时候,都会将一个暗示性的话语说给旁边心腹的人听,或者是死时的姿势呈现出一个指示方向,来指明转世之地。可是,汪波活佛圆寂真的是太无人察觉了,圆寂时旁边没有人,姿势也是平躺的睡姿,面容安详的好像供奉的菩萨。

没有暗示,没有指引,请了护法神算卜,卦象也毫无显示,这样,可让人如何去寻找转世灵童?

而也正是这一系列不正常的想象,才导致百姓们对于天降惩罚的猜测和惶恐。

多吉次仁外出去寻,又不敢乱寻一个,怕冲撞了神灵,于是就听从寺庙里喇嘛的话语,去寻找汪波活佛圆寂时出生的婴儿。可是,连汪波活佛圆寂时的时辰都不甚清楚,又能怎么寻找呢?

后来找急了,多吉次仁甚至都胆大的想着找一个差不多的就行,然而事情就邪乎在,连差不多的也没有!

如此,心里面一边急切一边畏惧的寻找,多吉次仁找得是一日比一日火烧火燎,心头上火。

这次麦其土司将他找回来,要他说,还真是解救了他一番,至于转世灵童的事情,让下人们去寻吧。

对于此事,麦其土司和多吉次仁都是无可奈何。

只能叹气哭摇着脑袋:“叫家丁好好寻吧。”

多吉次仁也是如此。

不过……

“那阿爸,那些嚼舌根的贱骨头怎么办?”他问道。

对此,麦其土司双眼一紧,从中划过一道狠光来,厉声道:“叫人在寨子里面转悠着,谁再乱说话,先扇上几耳朵,再关进牢里去!”

摆明了是要拿出凶狠的惩处方法,给强力压下去。

多吉次仁点头,不过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呢?”麦其土司问道。

多吉次仁抬头,竟然犹犹豫豫的道:“阿爸,您说这事会不会与雪贡家的大小姐有关?”

他一说这话,麦其土司惊诧,紧接着便是无声的思索。许久许久,才反应道:“你是说梅朵那个野丫头?”

梅朵之前就相当抗拒罂粟,更是直说罂粟会给麦其家带来灾难。而这刚收到银子,就真的出现让人头疼的事情。汪波活佛的死是天意,那这人言总不是无中生有的吧,总是会有人说的。而这到底是下贱骨头们自己猜的,还是有人特意散播的?

两个人在不算明亮的书房里皱着眉头想着。

打量麦其土司的这屋书房,其实一点也算不上是合格的书房。光线不足,还略有潮湿,哪里是适合博览全书的地方。不过,好在书房对于这些上位者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议事,所以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倒是更能启发人下陷阱扔套索的思路。

麦其土司和多吉次仁着父子俩边想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流着:“跟她有关,那个野丫头能有那个胆?”麦其土司只是因为多吉次仁这么一说,而心中起了一点点的疑问。

多吉次仁说:“阿爸,她可是跟你快吵翻过天,照我说,她的胆子可比老虎的还要猛!”

对此,麦其土司不做评价,因为在他看来,这两个月来,梅朵表现的还是可以的,算得上是温顺听话,一点也看不出曾经和他那样激烈的争吵过。他也想着,或许就是因为罂粟这么一个事,而让梅朵性子暴烈。

两个月的功夫,麦其土司对梅朵的印象就稍稍的改观了。

这也实在是归功于梅朵那张漂亮的小脸,招人喜欢。当然,关键是还有土司太太时不时的就会在晚饭后拉着梅朵聊天,而梅朵那一副小绵羊的模样,也很是给人误解。

“可是……”麦其土司还有颇为奇怪,“如果是她,她又是怎么知道咱们在此之前还种过罂粟?反正两个月前那会儿她肯定不知道,这几个月里,她八成也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估计怎么样都会找人放火烧了吧?”

一想到那一晚上,梅朵带着她的人就把他那一片地里面的罂粟毁的七七八八,麦其土司到现在都心疼得肝痛。

通过那件事,他就是开始觉得这个丫头一旦发起烈来,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麦其土司的问题多吉次仁也解决不了。确实,要是梅朵之前知道,估计早都闹翻天了。

两个人双双沉默,也再想不出关于梅朵有可能是指使的证据。只能作罢。

麦其土司道:“行了,你也别多想,她要是敢做,看我怎么收拾她!你还是赶快下去安排安排,也没几天了。”

多吉次仁点头,领下了活。

一眨眼,就是约定的时间,天未亮,麦其官寨里就开始吵了起来。

汪觉土司确切要到来的消息根本不用谁给谁说,人们一看见一个脸生的信使骑着大马就往麦其官寨里面奔,就统统知道了——

哈哈,汪觉土司人要来了!

仁青诺布作为一名主人,自然是要一同去迎接的,而同为客人的梅朵本来按照礼节也是应该接一接的,不过梅朵以是仁青的未婚妻为由,避而不见,颇有点汉人女子的规矩本分。

对此,土司太太很满意,仁青诺布很满意,麦其土司和多吉次仁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就凭他们俩没有反对,就可以知道这麦其土司一家,一个个的都害怕梅朵也像下面那些寨子里面的少女一般,被达杰索郎给勾引走了。

无奈。

于是在麦其官寨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热闹嘈杂的时候,梅朵拉着她的小蓝宝,一人一狗相依做伴的在房间里面,静静的啃着苹果。

是的,苹果,珍贵的快要跟黄金是一个等级的苹果,作为梅朵坚贞的奖赏。

梅朵啃得心安理得。

三个侍女都很不坚贞的跑出去看美男,连小旺堆还有白玛和才旺平措也都出去了,还是很高兴的出去的。摸着蓝宝身上的毛,切一小块苹果当骨头一样扔给它,一个人看起来还行,但是梅朵却知道她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呐,毕竟是那个人来了啊。

麦其官寨外几里地,正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之地,麦其土司一家骑着高高的挺俊大马在百姓们的簇拥下颇有一种皇帝接见使臣的意味等待着达杰索朗等人的“朝见”。

今天的天是格外的蓝,天公作美,让人们的心情也大好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洋溢的,一个个跟长颈鹿一般努力的仰着脖子,踮起脚尖,视线越过一个又一个的后脑勺,拼命的向更远的地方看去,再远一些,看得再远一些,谁都想要成为第一个看到汪觉土司的人。

纵然麦其家今年用了相当大的一片土地用来种植罂粟,但是麦其家田地的基数用麦其家百姓的话来说就是:天有多大,麦其家的土地就有多广,也因此,用来种植粮食的地盘还是相当的广袤,空气中到处都是痒痒的麦息,空气干燥,阳光没有一会儿就强烈的让人睁不开眼,刺的人脸颊发疼。

猛然间,不知道是谁眼尖,先发现了远处的山脉顶端出现了一些些的小黑影,顿时便大叫出口:“他来了!”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