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在这里秀恩爱,对面的看客已经满面阴云。

深沉着眉目的看着梅朵柔声的在给仁青诺布安慰,达杰索朗觉得这一幕很刺眼。他给仁青诺布下马威,不是为了让仁青得到佳人关怀的。于是他也同样站起来,和仁青诺布两个人就好像是这间房子的顶梁柱般,高高伫立。

仁青立刻戒备的看向他。

梅朵抬头,猛然和达杰索朗的眼睛对上,又瞬间慌乱的别开,小心脏跟小鹿乱撞一般。另外,这种背着丈夫偷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管家罗追在一旁看到几个主子已经对上,想了想,他们在这里好像除了看热闹白添碍眼外也没什么作用,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给央兰三个还有婆郎使了眼色,打了手势。

于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立刻胆胆怯怯,战战兢兢的踮着脚尖走出门外。

婆郎注意到汪觉土司的侍从还在屋子里面,刚想伸手去拉赤普一把,幸亏管家罗追手疾眼快把他给拦住。

婆郎不解,扭头想问,但是一转脑袋,却见管家罗追狠狠的瞪他一眼:那可是汪觉土司的下人,还不是你能管的。走!

他们撤退,屋子里面顿时显得宽敞许多。

梅朵三个人都是直直的站着,两个男人冷冷对视,没有谁会退让半步。

梅朵不禁感到了脸蛋在火辣辣的烧,这两人,这是在犟什么呢?

半晌,久到刚刚倒出来的茶水都完全冷掉后,梅朵和仁青同时看到达杰索朗伸手一指,说道:“坐。”

那个,这是谁屋子来着?

达杰索朗站在麦其家的地盘上,身处人家二少爷仁青诺布的房间里面,却骄傲自觉的一伸手对着真正的主人道:坐!

仁青诺布和梅朵双双一怒,然后紧见着就是仁青诺布的眉头皱成了远方的高大山川,而梅朵则是无奈的垂下头,看着地上毛毡子的根根茸毛,眼睛里露出无可奈何宠溺的色彩。

这个家伙,若要真是无理取闹起来,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不过,梅朵坚定了眼神,即使是再难以招架她也不会主动亮明身份,先不说她重生之事有多么的骇人听闻,就单是她现在与仁青诺布的关系,就绝对不能让达杰索朗知道。

真害怕达杰索朗知道了会不会一冲动就把她掳走,外加在麦其家大闹一场。而且,除了是担心达杰索朗会冲动以外,她还是很担心仁青诺布的,这个傻子,真是让她放心不下。

梅朵抬头看着这会儿就像是蓝宝吃不到肉一样怒着的仁青,坚硬的心底变得相当柔软,这样好的傻瓜,她怎么能不讲责任的说走就走。说实话,她对仁青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这感情不是惊天动地的,也不是轰轰烈烈的,就是在每一次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看书,每一次他认真的学着他完全陌生的汉字,每一次他隐忍想为她出头但是却无可奈何,每一次为了讨她的欢心而绞尽脑汁。

梅朵知道,她对仁青的这些感情或许还远远达不到爱情,因为毕竟她的心里一直未曾忘记达杰,更何况达杰现在还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可是她已经无法放弃仁青。她想要帮助这个被人贴上“傻瓜”标签,但是内心十分强大优秀的男人,帮他在麦其家堂堂正正的站稳脚跟,让他不会再被人称为“傻瓜”。

她想要让他能够接受麦其家所有人尊重崇敬的目光,接受他阿爸的夸赞,接受他阿哥的欣赏,接受他阿妈不再抱着埋怨的关爱,可以在阳光下发自内心的大笑。

这是她最纯粹的想法。

恐怕至于达杰,她是对不起了,这个达杰只是冈拉梅朵的达杰,和冈拉梅朵有着无数共同美好记忆的达杰。如果她想要重新得到他,她希望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她要证明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这个男人都会被她所吸引。

可是矛盾也正是在于此,她又希望他能够去寻个安稳的姑娘过日子,而不是她这样日日生事的。

在让仁青变得更为强大之前,梅朵想,还是和达杰保持些距离吧。

跟着气呼呼的仁青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梅朵扮成了个小媳妇的模样,坐好,给面前的两个男人翻开了两个小茶杯,倒茶,待客。

她给仁青先倒了一杯,没有在乎达杰是不是客人,不过而后再又要翻开一个小茶杯时,仁青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梅朵听到仁青道:“不给他。”

仁青才不想他费尽心思给梅朵买的东西用来招待这个来自远方的骚包。

尤其是还对梅朵有不好心思的骚包。

哼,做梦。

仁青诺布紧紧的按住梅朵的手,坚决不让梅朵给达杰索朗倒茶。

见状,达杰索朗不屑的一声哼笑:“呵,小鬼。”说罢,自己快速的翻开一个小茶杯,也快速的拎起茶壶给他拿起的小茶杯里面倒满了水。举杯,“跐溜”一声,喝得干干净净,反客为主的再明显不过。

见到达杰索朗这样自觉,仁青是更生气了。见到这个混蛋拿的杯子上面还是他最喜欢的鸳鸯图样,不禁得低声骂道:“这个坏家伙,就应该把他扔进魔鬼的肚子里去,哼。”

他还完全不知道达杰索朗听得懂他说话,因而说得完全不掩饰,听得梅朵两条眉毛紧张的抖着,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来看达杰索朗,可却见达杰索朗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喝着茶水,看着仁青充满敌意的笑。

注意到梅朵看他,达杰索朗扭头看去,但是只来得及看见个脑瓜顶。

手指不由得在桌子上敲打了两下,这个雪贡大小姐表现的很不正常,有些做了坏事却在偷偷摸摸掩饰的感觉。达杰很敏锐的觉察到了。

而梅朵还不知,兀自冥思着该怎么扮演一个害羞内向的好媳妇。

接下来,仁青诺布认定达杰索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于是心里面很放松的对梅朵表达他的怒意。

“梅朵,人人都说汪觉土司是个威风凛凛的英雄,可是咱们面前的这个,”仁青撇嘴,“怎么就像是个土匪强盗?他实在是太可恶了。”

垂下头的梅朵,嘴角在不断地抽搐,仁青,你别说话了,别说了。

仁青才不会,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当着别人面说坏话的机会,还是看不顺眼的情敌,怎么能不多说几句。

“他刚才用那样放肆无礼的目光看你,我真想暴揍他一顿!”仁青瞪着桌对面的达杰索朗,大声的道,“干脆我找个机会给他来一点教训吧?”

达杰索朗笑笑的看着仁青,根本不受仁青所说话的影响,完全是听不懂还佯装听懂的模样。

仁青很不屑:“就这么定了,我找机会。”

梅朵紧张的汗水都要一大滴一大滴淌下,这个仁青,平常三两天不见一个字从嘴里憋,今天这是魔怔了,能少说几句吗?

答案是:当然不能!

正当仁青干脆就要当着达杰索朗的面开始和梅朵商讨一下详细计划时,不等梅朵出声转移话题,达杰索朗就开了口道:“仁青少爷和梅朵小姐说什么呢,说得这样高兴,都完全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个客人在。”

他将茶杯轻轻的放下,携游于碧水之上的一对鸳鸯正好直直对着仁青和梅朵。达杰索朗嘴角带笑的看着仁青,等着招待。

但仁青又是不掩饰的道了句:“不是很自觉吗,自己玩去呗。”

旁边梅朵的肩膀抖一抖,仁青,你就是在找刺激。

“呵,”达杰索朗笑,“仁青少爷说什么呢,难不成人傻就开始自说自话了?”

仁青伸手去摸腰间的短剑,想着能不能动手。

本来现在应该是窝在达杰索朗身边的蓝宝早在达杰索朗坐下的时候,就全身毛发炸立,跟一只炸毛的猫一样,跳得老远。在旁边紧张的观看着曾经又或者是现在照顾过它的三个人,偷偷的在心里猜测着,等一下会不会血溅当场。

唉,蓝宝你多想了,大家都是明人。

仁青冷哼一声,别开头看着梅朵,不说话。反正他也说不出来,甭想他理睬这个混蛋。

于是,仁青生气,梅朵装怯,没一个人招待作为客人的达杰索朗,场面好不尴尬。

达杰索朗见之,不在乎的笑笑,示意一旁站着的赤普坐下歇息,接着就开始和赤普商量怎么看麦其土司笑话的事情。

达杰索朗道:“麦其土司如今也成了老糊涂,冲动易怒,是非不辨,那多吉次仁我还以为是个有勇有谋的,没想到也就是有点野心,根本谈不上有脑子。”

赤普回道:“主子说得正是,咱们只需在这里等着看笑话便好。”

主仆俩相视一笑,基情无限,听得仁青诺布在旁边憋住不吐血。这两个混蛋,当着他的面就在说他阿爸和阿哥的坏话。

随后达杰索朗又问道:“就是不知那罂粟是什么东西,怎么让那老家伙这么担心,要他十包种子跟割肉似的。赤普,你打听出来消息没?”

赤普摇头。

仁青和梅朵一听“罂粟”二字,双双跟兔子一样耳朵立起来。宴会上仁青早早退下,因此二人都不知道达杰索朗和麦其土司还有大少爷说了什么事情,至于达杰索朗送给麦其土司的大礼更是无从知晓。但听达杰索朗说这话的意思,什么,他向麦其土司要罂粟?

梅朵立刻紧张起来,她可不希望罂粟这东西是通过达杰索朗的双手传播的。

细听,又听赤普道:“那东西好像就是一种花,罂粟花的种子,咱们的人打探来的消息也就是麦其土司拿罂粟果实从汉地换了无数的白银回来,看来那果实很值钱。”

达杰索朗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能换银子……也怪不得那吝啬的老家伙那么舍不得。”

随即又道:“要不然咱们也种上一些,他们既然都收获了一批,怎么样种子都是能搞到一些的。”

赤普点头:“确实,能搞上一些,前几天好像德钦家的人来偷了,抓是抓到了,但是漏了一个,想必漏掉的那个是抓不到了。”

德钦家几次前来,都是全军覆没而这次更是下了血本,派来了五个身手矫健的大汉,终于成功盗取,而麦其家的家奴即使防守再紧密,也难免出现漏洞,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漏网之鱼。

看来德钦家种植罂粟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达杰索朗皱眉思考了片刻,便果断的决定道:“让咱们的人动手,也搞一些来,能换银子的东西不能别家都有了,咱们却没有。”

一直细听的梅朵一听这话,立刻大惊,赶在赤普应声之前便大声反对道:“不可以,你们不能种罂粟!”

在梅朵大惊之前,达杰索朗就发现她和仁青跟两只兔子一样的模样。听得梅朵的话,达杰终于想着终于能和她搭上话了。

达杰问道:“哦,为什么我们不能种?”

仁青看到达杰索朗和梅朵说上话有些不高兴,不过事关要紧,他还是懂大理的。

梅朵这时也不在乎要在达杰面前装什么样了,面容严肃急急的道:“罂粟的果实为什么会值钱,因为它能够做成一种毒药。我希望汪觉土司你不要因为一时的利益而被神灵记上一笔孽债。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汪觉土司你帮助我和仁青将麦其家的罂粟全部销毁!”

说到完,梅朵竟然福至心灵的想到获取达杰索朗的支持了。

达杰索朗的那批手下她知道能力,如果达杰索朗能够帮助的话,那么麦其家的罂粟虽然不至于能绝种,但是这一批的长势必定会遭到扼杀。一旦有了空白期,她便能够和仁青见缝插针、趁机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