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捏了一下仁青的手,仁青明白,梅朵这不是说笑的。

好吧好吧,仁青低头整整衣装,争取等会进了屋不会在众人面前显得没气势。

梅朵见他同意,当即便迈出了步子,也不放开仁青的手。两个人相伴着在屋子门口露出了身影。达杰就在门边站着,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梅朵,想看她倒是要怎么在这件事情上插上一脚。

麦其土司正气得满面通红的和喇嘛们理论,多吉次仁也是在一旁时不时的说上一句话,但他基本上保持中立哪方也不靠。

屋子里面的空气灼热的让人头晕,双方吵得均是口干舌燥。此时,从房门外射进来的大片阳光突然间被两道黑影挡住,影子微长的正好延伸至堂中央,让张口瞪目的麦其土司和大少爷还有唯一的一个喇嘛立刻就噤了声。

麦其土司看去,本来就烦躁的心情见到木讷不中用的二儿子和本来就不顺眼的梅朵更是烦怒,这两个人跑来做什么,没事就光会乱凑热闹!

张口便高声斥责说:“你们俩个来做什么,没见到有要紧事吗,回你们屋子里去!”

声势高傲,语气里充满了不可反抗的威严。多吉次仁看向这莫名出现的两个人,同样不明白他们来是做什么的。

喇嘛在屋子里,见到梅朵和仁青出现在门口,本来还激动愤怒的神情竟然微微压下去了点,露出了些恭敬和亲近,起身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后又给梅朵和仁青问了声安:“仁青少爷,梅朵小姐。”

喇嘛给仁青少爷问好的原因是因为圆寂的汪波活佛待仁青很好,仁青在寺庙里面的人缘不错,而给梅朵问好不仅是看在她跟在仁青身边的原因,还有最近才旺平措在东求寺里修行常常说了梅朵好话的因素。

梅朵正想跨进门槛,但是她抓着仁青的手却被仁青给反握住,仁青微微钳制了她,压住她的脚步,自己先跨进门内。这是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看得梅朵心里一暖,嘴角不由得产生一丝笑容来。

这笑容来得自然和随性,实在是很由心发的高兴,而映在达杰索朗的眼中,却相当刺眼。

达杰索朗心里想,如果这个梅朵真的是他的梅朵,那她是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这样卿卿我我,相亲相爱的?等他抓住了她的马脚,戳穿她以后,他一定,一定要先当着她的面把这个傻子给暴揍一顿!

冲着他的女人笑,抓着他女人的手,还挡在他女人面前装英雄,哼,不服。

达杰等着,静静的等着摘下梅朵的假面具的时候。

仁青诺布带着梅朵进了房间,两人站在房子中央,不畏不惧的看着麦其土司。

他们不是可以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畜生,他们有着自己的想法,如果说之前仁青诺布还不愿意掺和这些事,那么现在在梅朵的逼迫下,在为了保护梅朵的**的催促下,仁青愿意踏出这一步,哪怕这一步会让他的阿爸和阿哥不高兴。

可是,由于生理方面的原因,仁青还是不能完全将梅朵给挡在身后。他与梅朵并排站在麦其土司的面前,听着梅朵大声坚定的对麦其土司道:“麦其老爷,如果大少爷脱不开身的话,就请仁青诺布代替他去寻找活佛转世吧。”

麦其土司闻言,眉头皱得死紧:“仁青?”

多吉次仁在一旁也是很不认可的看着两个人,仁青诺布去找?能行吗?

想了想,麦其土司道:“不,仁青还是好好留在官寨里吧,我会另外派人出去寻的。”

但是梅朵却不理会他怎样说,而是扭头看向那个东求寺里面的喇嘛,询问道:“仁青也是麦其老爷的儿子,去寻找活佛转世应该能表现出诚意吧?”

喇嘛点头:“自然。”之前他倒是忘了,麦其老爷有两个儿子,不一定非要缠着大少爷去的。

如此,就好。

梅朵严肃的看着麦其土司:“既然大少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而仁青不仅无事还有诚意去寻找活佛转世,那麦其老爷你为什么不让仁青出去寻?”

麦其土司被这话问得一滞,断断续续的道:“仁青他,他找不到的。”

一听这话,梅朵冷冷一笑:“仁青又没有出去寻,麦其老爷你怎么能知道他找不到。再者说了,连寨子里面的下人麦其老爷你都信任,又怎么能认为仁青连一个下人也比不过呢?”

这话说得犀利和奸诈,因为就算是麦其土司再不认可仁青,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仁青连一个下人也比不过的。

他感到厌恶的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梅朵,心想这个丫头怎么敢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就在房间里面一片寂静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多吉次仁在旁边说道:“梅朵小姐,你心疼诺布我和阿爸都能理解,但是你要明白寻找活佛转世可不是跟你丢了一件镯子去找找那样简单的,仁青诺布五官不通明,这怎么能够真切的感知到活佛转世之在呢?”多吉次仁提出疑问。

多吉次仁想了半天,觉得这个活即使他不去做,也不能让仁青诺布接了手去。

明明是土司继承人最有资格去寻找,怎么能被这一个傻子给取而代之。

所以,他看似是很为麦其家着想,但是实则将仁青诺布给贬了一顿。

仁青诺布自然不会再傻得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他不满的看着多吉,不明白他的阿哥怎么能跟之前汪觉土司损他一样,出口恶毒。

这委屈他反击不了,身边的梅朵却能够狠狠回顶!

“五官不通明?”梅朵一瞪眼,“那大少爷你这五官通通明明的,怎么跟没长眼似的,照样找不到?”

“你!”

多吉次仁顿时被梅朵气得瞪眼咬牙。

多吉次仁敢不顾着兄弟情义说这种伤仁青心的话,那么梅朵就敢不顾着多吉次仁的脸面,出口恶毒。

多吉次仁被她气得脸色一下刷白。

这个女人!

仁青诺布紧紧握住梅朵的手,同时不露痕迹的朝梅朵和多吉次仁中间挪了半步,以挡掉他二人之间的视线。

他可以为了家人而隐忍,但是看着为了他而站出与人争吵的梅朵,他必须要担起保护的责任。

这是他的女人!

在仁青诺布无声的表达支持和保护下,多吉次仁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着他那如同狼一般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仁青诺布,似乎眼前这个不是与他共同生活了多少年的弟弟,而是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仁青心中一痛,别开眼,看向麦其土司。而麦其土司则因为梅朵的话同样面色不善。

多吉次仁是麦其土司的骄傲,如今被一个外家女人这么说,怎么能让麦其土司平静。于是麦其土司愤声大喝道:“梅朵小姐,我们麦其家的家事恐怕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插嘴吧!”

“哼,”梅朵面容冰冷,麦其土司不把她看做是一家人,她又何尝把他看做是自己人,用直白带着无尽寒意的视线射进了麦其土司的眼中,“你以为你们家的破事我愿意管?要不是仁青在这里,你们麦其家就算是灭亡,我也不会看一眼!”

梅朵嗤之以鼻,此时她终于对麦其土撕破了最后的脸面,她直直的称呼麦其土司为“你”,抛弃掉了“麦其老爷”这个显得低一等级的称呼,她就是女王!

麦其土司被她的话气得发抖,同时又被她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盯得心颤。之前一直在他眼里是野丫头的梅朵,怎么突然给他一种这是他不可以作对的女神?她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大山沉稳,她说的话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情一针见血,对于她看得不顺眼的人,她的眼神跟看一只畜生没什么两样。

这种压迫感竟然让麦其土司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女人在麦其家,是要翻天的,是要翻天的!

而梅朵又在继续说道:“仁青诺布有能力去寻找活佛转世。”

随后看向领头的喇嘛:“您说可以吗?”

那喇嘛早早也被梅朵的行为举止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跟麦其土司吵还起码是双方坐着斗嘴皮子,这雪贡大小姐一来张口,那怎么就是双方要真枪实兵的干上的架势?

喇嘛连连的道:“可以可以,自然可以。”

有了喇嘛的赞成,梅朵压根就不再问麦其土司的意见,看向仁青直接就给他说道:“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就去寻找活佛转世,快快找到,也好让喇嘛和百姓们安心。”

她特意提到百姓,仁青听出了这个重点,瞬间便知道梅朵打得是什么主意。这几个月以来,他跟着梅朵也学习了不少的汉人诗书,懂得不少中原的化礼仪,从梅朵的口中大致的了解到汉族的人们对于百姓们是非常重视的,他们有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告诫。

可是,让他去争夺麦其家老百姓的拥护,这不就是让他去和他的阿爸作对吗?

他还犹豫不决,他认为可以不用做得如此过火,只要和阿爸与阿哥好好的坐下来谈一场,阿爸和阿哥会理解他的想法与苦楚。

他是和谈派,而梅朵则是强硬的武力派,梅朵一旦觉得有谈不通的可能,必定要诉诸武力,取得胜利!

正在仁青犹豫说不话的时候,麦其土司终于从之前梅朵的不屑言辞中回过神来,一看梅朵这意思就是不在乎他的决定,而是要自顾自的拉着仁青去擅自行动,顿时又是拍桌破口大骂:“谁准你们去的,仁青,你要是敢去,你不要认我这个阿爸!”不怪麦其土司能说出这种话来,因为梅朵的前前后后都是在对他这个堂堂一家土司的挑衅,“梅朵小姐,我们家庙太小,容不下你这么一尊大佛,我看,你可以回你雪贡家了,你和仁青的婚事作罢!”

仁青诺布还没有从之前麦其土司拿断绝父子关系作威胁中回过神来,又听到后半句要解除他和梅朵婚约的话,一时大惊的赶忙就向麦其土司叫道:“阿爸,不行!”

这是很流利的一次表达,也是仁青诺布进屋子里后到现在说得第一句话,说得很大声、急切,所有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门外的达杰索朗还没有从麦其土司的怒言中高兴的回过神呢,就又听到了仁青诺布的强力反对。他一声“嗤”,麦其家庙小,这是实话。

屋子里面的多吉次仁一听阿爸这样说,先是心中一紧张,不过随即又是平静下来,甚至还有点小喜悦。

仁青和梅朵解除婚约,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麦其土司先是拿断绝和仁青的父子关系作威胁,而后又是强硬的说要解除仁青和梅朵的婚约,对此,梅朵丝毫的不担心和不紧张。这麦其土司是一向作威作福不将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惯了,恐怕他都忘了这两家的婚约哪里是想解除就解除的吧?

“呵呵。”梅朵淡淡的笑了两声,听在众人的耳里带着一股说不出来又令全身难受至极的讽刺之意,其实,梅朵这笑换一个词就是“sb”。

梅朵道:“那正好喽,你跟仁青断绝了关系,然后仁青跟我回雪贡家,真是皆大欢喜!”红艳的嘴唇扬起明媚的笑容,上挑的眼角带着难言的风情,她微微侧着身子看向麦其土司,有一种看你都是施舍的恩赐。

麦其土司又是被她一堵,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一来,他麦其家就整天都是让人头疼心烦的事,她还如此恶毒,必定是女魔鬼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