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一切自有天命定数,这真是老天爷安排下的最公平的运转法则。

仁青诺布拿着阿哥给的地图回到房间后,开始认真细致的查看背诵记忆,同时他还拿了之前跟着多吉次仁去过几次汉地的家奴所送来的地图,两份地图放在一起,一点一点的辨别,一点一点的认清路线。

过两天将会是他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一次远行,他一定要准备充足,不能出现什么岔子。丢人不怕,关键是害怕耽误了事情,到时候就真的是没脸去见梅朵了。

两份地图都很细致,该标注的都有特写,然而仁青诺布在查看的过程中却发现,他阿哥给他的地图尤其的画得密密麻麻,而且上面的墨迹很新,可以看出都是刚写上去没多久的。仁青诺布甚至猜测,会不会就是刚才大哥多吉次仁才写的呢?

通过认真辨别多吉次仁的标注,仁青诺布发现他的阿哥不仅给他表明了所有可以走得捷径和有可能会遇到危险的地方,而且还专门点出来了一条路线。仁青诺布看了好半天,才发现,如果根据多吉次仁标注的这条路线走,那么从这里出去,基本上可以省掉约近一半的路程!

这点发现让仁青诺布很是惊诧并且暗暗有点感动,他以为他大哥会将一张旧旧的有可能都要看不见标识的地图给他,没有想到,多吉大哥不仅将地图标注的这么详尽,还费尽心思的重新标明了一条近的路线。

这一刻,在仁青诺布的心里,对多吉次仁的所有失望和伤心消失殆尽,他想的就只有原来大哥还是爱他的,大哥虽然有些防备他,但是在心里面还是疼爱着他这个弟弟的。

感动的仁青看着手上的地图,浅浅勾了嘴角。既然大哥这样无私的信任他,那么他就更应该带着麦其家的人安安全全的从麦其家到打箭炉一个往返,不会给麦其家丢人的!

怀着这样心念的仁青连晚饭也顾不上吃的依然仁青的记忆着地图,看完了地图就找一些地理杂记和关于汉地的风土人情传记来看,认真备战的样子看在婆郎的眼里都觉得欣慰。但是这样单纯怀着感恩美好心思的仁青却不知道,他刚从多吉次仁的房门口离开没过一会儿,多吉次仁就派人去管家那里探听了这次要跟着仁青诺布一起去打箭炉的人都有哪些,然后又让小厮将这些人中跟过他的家奴全都交到了房间里面,密谈。

如今,多吉次仁手上不多,就是银子还有上不少。在五六个家奴进了他的屋子后,首先,多吉次仁就给这几个奴隶每一个人面前扔上了一小袋银子。

多吉次仁这会儿就不是麦其土司和仁青诺布之前看到的那种邋遢颓废浑身都要发臭的形象了,他整干净了面容,衣服什么的也焕然一新,房间打开了门窗散气,这么稍稍一整理后,竟然也能给人一种大少爷精神不错,恢复挺好的认知。

他端正严肃的坐在几个家奴面前,带着点高高在上的主子的姿态说道:“这点银子是看在你们要上路的份上,上给你们的。”

普通的家奴哪里会有机会看到过这么多得银子,这几个家奴平日里跟着多吉次仁出去多了,尝到的甜头虽然也不少,但是也还没有哪一次得到过主子这么多的奖赏呢。

一只只手带着喜笑颜开的神情拿过面前的小银钱袋,放在手中掂了掂。

哎呦,还挺重。

这六个人之中,最机灵的可就要属一个叫做噶当的彪形大汉。噶当跟着多吉次仁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时候了,这次押送鸦片明明多吉次仁并不负责护送但是却给他们几个好处,噶当一想便知道多吉次仁肯定是有事情要吩咐。

“嘿嘿,大少爷,我们几个都跟了您这么多年了,您要是有事吩咐就直接说,不用给我们这些的!”

一边说着好听的话,一边将银袋子往自己怀里揣。

看他那样子,多吉次仁在心里面不屑一哼,等事情成了以后,这几个人就都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我阿弟这次要跟你们去,虽然说他只是跟随,但是他必然是主子,他说的话你们要是不听,等回来以后,看我怎么教训你们几个!”

多吉次仁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思,而是先点出了仁青诺布的事。

聪明的噶当细细咀嚼一下大少爷这话中的意思,再联想一下一般像外出和外人联系这种事情都是由大少爷负责的,现在大少爷受伤被二少爷接手,大少爷心里面肯定是不舒服的。这会儿提到仁青少爷,摆明了是吩咐的事情和仁青诺布有关呀。

噶当当然不会认为多吉次仁这纯粹是在为仁青诺布立威,凭着多年跟着多吉次仁的了解,噶当明白,大少爷才不会是那么好心的人。

可关键是,大少爷现在这么说,到底是想让他们表态一定会听二少爷的话呢,还是表态永远忠于大少爷,不会对二少爷听从?

虽然把握不准大少爷话里的意思,不过狡诈的噶当自然有着他自己的回答方式。

“嘿嘿,大少爷您怎么吩咐,我们几个自然怎么做。”

在多吉次仁用着一股说不清明是什么笑意的眼光下,噶当拍着胸脯子保证道:“我们可是绝对对大少爷您忠诚的!”

盯着噶当看了几下,多吉次仁笑:“那是自然,我也同样信任你们几个,其实我的意思不过就是……”

在噶当几个家奴的注视下,他说:“我给诺布指了条捷径走,倒时候你们几个可不要没有眼色。”

这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让这几个家奴不要说一些不该说的,管好自己的嘴。

多吉次仁又对这群家奴们道:“我只要求你们听话,好好的听我这傻瓜弟弟的话就行。”

噶当一听,直觉就是大少爷应该是给二少爷下了套,需要他们几个配合着,任由二少爷自己乖乖的往里面钻呢。

噶当和其他几个家奴相视一小笑,畅快的应道:“这是自然的,我们哪里敢不听二少爷的话呢!”

在此起彼伏的保证声中,多吉次仁和噶当对视,一个是自信满满心有设计的麦其大少爷,一个是满肚子的小聪明的家奴,这两个一对上眼,商量的事情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让其他家奴几个离开,多吉次仁特意将噶当留下,秘密地吩咐道:“你平日里最活道,你给我看着点,这次我可是给仁青诺布他指了条捷径走,到时候你们可得给我聪明点,就是他不往捷径上面,你们也得把他给我赶上去!”

一听这话,噶当心里有点慌:“大少爷你,你这意思不就是……那,那岂不是我们兄弟几个也要回不来了?”

谨慎的看着多吉次仁,生怕大少爷就是那没有良心的狼狈,过河拆桥。

看他这模样,多吉次仁哈哈大笑一声宽慰他:“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既然给你说了,自然就是再提醒你们小心准备着点,你倒怎么还觉得我别有用心起来了?”

看到大少爷这么一副胸怀坦荡荡的态度,心里面微微有点怀疑和担心的噶当放下心来,也是,他都想到哪里去了,大少爷既然都把这么秘密的事情给他说了,那就不会是要把她他往死路上带的。

噶当点头:“大少爷,我明白了,你就等好吧!”

在噶当安下心来打算好好为大少爷干好这么一番大事,也好日后等大少爷当上了麦其土司能够封他做个头人当当时,殊不知,多吉次仁的心里面正在冷笑:蠢货,叫你有去无回。

他就不相信了,那样的天险,这几个家奴跟着仁青诺布步步深入以后,还能活着回来!

看着噶当露着讨好的笑容离开,多吉次仁握紧双拳,就算这群家奴聪明的让仁青诺布一个人遇了险,他们几个能够大难不死,那么他也必定叫这群家奴进不了麦其官寨的大门!

他想要还仁青诺布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麦其土司阿爸知道!

地上因为门窗打开而射进来些许明亮的阳光,多吉次仁却坐在阴暗的墙边,闻着空气里干燥与潮湿混合的味道,阴阴的笑着。

谁也不能将属于他的东西抢走,谁也不能。

屋子里面似乎正在向外面散发着震震的寒意,把门外的小厮吓得浑身发抖。大少爷真是越来越可怕,越来越可怕了!

两天过去,在经过了充足而细致的准备以后,仁青诺布带着婆郎、帕桌和朗日三个自己的下人还有另外一些麦其土司亲自点出的下人,离寨出发。他们负责押送的,是满满十车的鸦片,每一辆平板车上面都紧紧的捆绑着不下八个大木箱,重量足足,可见是这次麦其土司下了多少血本。

麦其家的百姓们纷纷出门相送,万人空巷,因为大家都知道了这次负责为麦其家带来荣光的是二少爷!

二少爷要第一次走出这片草原,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这还真是一件让大家期待的大事呀。

不过,人们还知道的是,二少爷这次要去汉地交易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东求寺里新上任的活佛大人和新进的才旺喇嘛将这毒药的危害讲给了每一个人听,并且充分讲述了麦其土司这种做法是会招天谴的,也是会给麦其家带来不幸的。

人们对于麦其土司这种不顾老天爷的惩罚而一味的想要赚取白银的做法很是排斥和痛恨,然而,他们只是低贱的平民,他们没有能力做出什么改变。

人们看着二少爷和一行长长的车队渐渐远远离去,不知道该咒骂那十车鸦片全都半路销毁,还是该祈祷上天保佑二少爷能够平安归来。

麦其土司目送仁青诺布离开,土司太太站在他旁边笃定的道:“诺布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对于她的话,麦其土司并没有多大的回应,而且不仅没有回应,反而还一脸这是当然的表情。

他调转了马头,边走边说着:“那是应该的,不过,我这次同意他去,可是指望着他能够为咱们麦其家带回来大笔的银子,可不光是简简单单的平安归来就可以了事的。”

土司太太知道由于大少爷多吉次仁每次出去都能给麦其家带来好东西,所以麦其土司现在已经无形之中将对仁青诺布的要求提高,但是她做不出反驳,毕竟多吉次仁能够每次满载而归,那么仁青诺布只是平安归来的话就是完完全全的比不过了。

其实土司太太对于她这个天生痴傻的儿子并没有多大的期望,只是现在看着仁青诺布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难免的会心中燃起一些希望之火来。说不定呢,万一呢。

唉。土司太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觉得儿子的这些变化全都是跟雪贡家的大小姐订了婚以后才有的,这下子退了婚,儿子要是重归原形了呢?

想到这里,就不禁得对当初轻易答应土司老爷解除与雪贡家婚约的事情感到微微的后悔。不过,后悔也晚了,从今天开始,她可要虔诚的在经堂里念佛,祈求仁青诺布平安,直至归来才好。

仁青诺布带着庞大的车队在草原上缓缓行驶,多次去过汉地的家奴噶当已经和他熟悉了大半天,而他手中的两份地图里也有一份是噶当给的。

噶当向仁青诺布呼喊道:“二少爷,咱们现在只需要一心一意朝着东边走就可以,每天早上看看太阳认路,等走上半个月再说!”

仁青诺布点头。他之前研究过了地图,确实是这样。

扭头看向北边还依然山尖覆盖着白雪的大山,心中想着是不是他和梅朵也就只有这么一座山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