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怎么,东单知道你喜欢他了吗?”

梅朵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在金娜央美面前说金娜央美喜欢东单。

闻言,金娜央美脸蛋一红,哪怕她已经决定放下对东单的感情。

迎接着主子关爱的目光,金娜央美点了点头:“东单阿哥他知道了,可是他并不喜欢我。”

“他并不喜欢我”,金娜央美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微微的颤抖,眼睛里面也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的伤心。

丹西和央兰在旁边听着,不敢吭一声。

梅朵微微怔,看到金娜央美眼睛里面的伤心,很是心疼。这丫头,怕是在回来的时候就哭了吧,瞧瞧这脸上的泪痕,回来就不知道把脸擦干净了再回来,被别人看了一路吧。

梅朵也能体会到金娜央美现在的心情和强忍着的泪水。这种事情,除了金娜央美自己,其他人都是外人,又有什么安慰的话好说呢。

梅朵只好道:“行了,他不喜欢你正好,寨子里面喜欢你的小伙子不知道有多少,你可以好好的挑挑了。”

本来差点就要在主子面前哭出来的金娜央美听到小姐这样说,泪水一下子就憋了回去。

在主子面前,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总归是像那些雏鸟般,将主子看做是自己的依靠,希望主子能给当靠山。可是,她的主子是个比她还小的姑娘,她真是没用,难道还要在主子面前哭鼻子吗?

梅朵的话让金娜央美强硬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那是,喜欢我的小伙子多了去了,我明天就喜欢别人去!”

任性骄傲的话语听起来却又是那么的让人心疼和怜惜。梅朵将金娜央美的手拉在了自己的手中拍了拍。

“好,这才是跟在我身边的第一侍女嘛,”梅朵笑,“看你‘失恋’的份上,今天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也看看你阿爸的身体好不好,我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你阿爸了。”

适当性的转移话题让金娜央美的注意力从“失恋”这件事情上离开,听到主子问起她的阿爸,很是讨好的回道:“阿爸他也很想念小姐。小姐……当初我阿爸也不是故意要违抗小姐命令的,希望小姐原谅我阿爸吧。”

说得这件事情就是当初梅朵回官寨的时候,在处理杀手那件事情上老白玛手快将杀手杀死一事。其实这件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梅朵的记忆里已经淡化了许多。而且,她对金娜央美和小白玛的重视已经足够将老白玛的冲动给掩盖。

梅朵摇了摇头,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要是还在意那件事情,你和你阿哥都不可能还在官寨里留着。”

金娜央美很是感激。

“行了,回去休息吧。”

金娜央美走后,对着从头听到尾的丹西,梅朵也没有说什么话,就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直看得一向淡定的丹西就在这股强势犀利的目光下将自己的脑袋都快要埋在了胸前。

丹西心里面的难受是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

央兰很是同情外加怜悯的看着丹西,殊不知她的情郎也牵扯到了这段子的感情纠纷里面,她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

临近冬季,拉巴茸家今年早早的便开始飘起了雪花。虽然说瑞雪兆丰年,但是这个早雪也不好呀,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一大早上的,拉巴茸土司身边的小厮就发现土司大人起了个大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换下的衣服也是静静的放在床边,洗漱的水泼在窗户外面。

尊贵的土司大人今天一个人将自己的事情做完,然后不见了踪影。

小厮有点紧张。土司大人失踪了?

不行,赶快给老夫人说去。

小厮直接就来到了老夫人住得地方。

拉巴茸家的官寨绝对不是任何一家土司官寨可以比拟的。

几重碉楼,比中原人的多少进的院子还有错综复杂,一套又是一套。

小厮来到了专门供老夫人住得一栋碉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往日要不是跟着土司大人来,小厮压根就不会进入这个地方。

请人禀报以后,小厮得以踏入老夫人的碉楼。

一进入碉楼的大门,小厮就感觉到了一股子的压抑,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背上,压得他不敢抬起头来四处打量,也压得他只能盯着自己移动的双脚,任由前面领路的人将他带引。

这碉楼里面实在是太恐怖了。

小厮的心里面咚咚直跳,无比敬佩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的家奴们。要是他,没准没有两天就能被这里面的天给压死了。

这栋碉楼原来是上一任拉巴茸土司大人,也就是让他们所有拉巴茸家的人们骄傲的女王大人的居住的地方。

往年,小厮也常常跟着现在的拉巴茸土司进入这栋碉楼里来,但是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给人阴森之感。也就是去年老夫人入住以后,这里变得越来越压抑。

说起上一任的拉巴茸土司,那绝对是拉巴茸家的神话,所有人心目中的女神。

拉巴茸家的女王大人,草原上最为美丽的雪莲花。

冈拉梅朵对于拉巴茸家的重要性不容置喙。曾经,拉巴茸家信仰的不是神灵,而是他们的女王大人。

拉巴茸家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司家族发展成为第一大土司家,靠的是什么?或许拉巴茸女王能够列出许多条,但是人们的回答永远都是只有一个答案:女王大人!

当然是因为女王大人,只有女王大人,才能让他们过上如此好的日子,每年的粮食多到吃不完,每家每户都有余钱,其他的土司家一点也不敢欺负拉巴茸家的人。只有女王大人才让拉巴茸家发展的这样壮大的!

这座碉楼里面的一切,小到一块石头一片经幡,大到一棵树一墙壁画,全都是女王大人亲自看着建造起来的。

美轮美奂中又处处都是低调与安详美丽,正如女王大人本人一样。

因为这碉楼里面的压抑,小厮怀念起了之前这碉楼的气氛,怀念起了他们敬爱的女王大人。

安安静静的跟着带领他的人,慢慢进入了参见老夫人的大堂。

身份地位处于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家奴自然是没有资格见到老夫人的。

大堂隔了一道帘子,老夫人正坐在后面。要不是小厮传过来要说的是大事情,老夫人是根本不会出场的。

小厮刚来让人通报时,说的是“土司大人失踪”。这可是大事,老夫人自然要把人叫进来问个究竟。

可是,即使是土司大人一大早失踪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让老夫人忘记规矩的重要性。

等着小厮规规矩矩的将该行的礼节全部都行完,跪在了地上将要说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后,帘子后面的老夫人才冷声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小厮心神一抖,连忙整个人都趴伏在了地上,急急忙忙的向老夫人告着罪。谁都知道老夫人脾气暴躁,非常的严厉。惹了老夫人,基本上最好的下场也是去了半条命。

“是奴才不中用,是,是奴才不中用!”小厮赶紧多多的磕头,祈求老夫人原谅。

跟着服侍土司大人,小厮以往也能够接触到几次老夫人生气的时候,知道老夫人是绝对不喜欢有任何人说反驳的话,违抗她的命令,于是小厮很是激灵的只顾着告错。

帘子后面的一个中年老妇人满面怒容。老夫人年约五十岁上下,脸上的皱纹还算少些,体态丰盈,身着华丽,气质端庄威严,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老太太。老夫人一皱眉,几乎就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喷薄而出,十分有压力。

隔着帘子见面也算是对下面人有好处了。

老夫人怒着,头也不扭的就对着身边的侍女欧珠吩咐道:“土司大人不见了,还不赶快派人去寻?”

“哦呀。”欧珠应了一声后,立刻回身给家奴吩咐下去。

听见老夫人的命令声,小厮松了一口气。只要老夫人派人去寻就好,土司大人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但是让他放松的时间还没有多会儿,老夫人给自己的侍女下达完命令以后,就立刻又给其他的家奴呵斥道:“来人,给我把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拖下去打!留一口就行!”

趴伏在地上的小厮震惊,连忙抬头去看,但是却看不见老夫人的面容,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气呼呼的从座位上面离开,然后便有家奴过来架起了他的两条胳膊。

小厮大惊。

“老夫人,老夫人饶了奴才吧,老夫人!”

也该是这小厮命到如此,本来老夫人给的话还是“留下一口气”,经过他这么一叫,不过一呼吸的功夫,老夫人离开的方向便有家奴跑了过来,给架着小厮胳膊的家奴说道:“老夫人说,打死。”

大堂中的死寂犹如扔下了一具具尸体的荒野,静得可怕。

不过,这样的事情,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家奴们已经见怪不怪了。领了命便加速拖着小厮的身子从大堂离开。

小厮自知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也知定是自己方才的大声叫喊惹了老夫人不快,得此下场,小厮惊慌的差点大小便失禁。

被人一路拖着,小厮以从来没有过的角度重新参观了一遍这栋肃穆安静而又阴森的碉楼,只觉得到处都充满了恶魔的爪牙,到处都是老夫人的行尸走肉。

他突然想到了他们的女王大人死的那一天,众人悲痛,他却于无意间的一个抬头瞧见了老夫人嘴角冷冷的一抹笑意。当时,看见老夫人的那抹笑,他只觉得浑身冰凉,便慌乱垂下了头。可是今天再想起,他终于在死亡之前品尝出了那抹冷冷笑意之中无尽的恶意与讥讽。

日头越升越高,一天刚开始就双手染血,老夫人的碉楼里面,每个家奴行事都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离离草原,茫茫苍天,阵阵清风,悠悠心凉。

拉巴茸家现任土司,旦真贡布并没有失踪,他只是挑了个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地方,悄悄的一个人在哭泣。

今天,是他敬爱的阿姐天葬日。

人们只记得拉巴茸女王是多会儿死的,但是却很少有人去在意拉巴茸女王是多会儿下葬的。

旦真贡布记得,旦真贡布记得清清楚楚。

当阿姐闭眼的那一刻,当喇嘛宣布阿姐归天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悲痛万分,但是只有旦真贡布一个人绝对不承认阿姐已经死去的事实。

阿姐躺在**,美丽的容颜依旧,如同往日安睡时的宁静姿态,怎么能说是阿姐死了呢?

旦真贡布握着阿姐的双手,感受着尸体没有一丝体温的冰凉,无尽的悔恨和哀痛几乎要将他逼疯。

阿姐,没有死,没有死的。

直到阿姐天葬那天,神鹰当着他的面将阿姐的尸体吞入肚中随后升入天空,旦真贡布才现在他最最亲爱、最最值得人们爱戴的阿姐是真的走了。

悲痛时分,旦真贡布不会忘记阿姐死去的真正原因。

是他!是他送上了一杯毒酒!

“阿姐,阿姐——”

悲恸的吼声在草原上面嘹亮的荡开,未等声音消掉,旦真贡布已经满脸泪水。

毒酒,毒酒……是他亲手害死了他的阿姐,是他亲手!

旦真贡布跪伏在地上,原本整洁干净的服侍因为泥土已经变得脏乱。双手因为苦痛与悔意自责狠狠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发髻很快就被挠开。在加上满脸的泪痕,很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