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默许了仁青踩着的动作,只要留着木匠一张嘴能说话就好。

她道:“哦,原谅你?恩……那你倒是说,我有什么理由原谅你?你这个下贱的奴隶,方才竟然想要对我做什么!”

仁青的脚下又是一分用力。

木匠便又是不断讨饶。

梅朵扬着红唇,想着仁青屋子里面的动静,决定给木匠一条“活路”。

“果日边巴,你可知道你今晚做的是什么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小姐,只要您饶我一命,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以后再也不敢冒犯大小姐了,再也不敢了!”

“好啊,”看着木匠已经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恐惧,梅朵笑着道,“你只要让卓玛怀上孩子,我便饶了你这次。”梅朵将自己的想法直白的道。

她本来没想这么解决卓玛,但是二太太将卓玛送给达杰索朗做太太的心思刺激到了她,她不想答应。

木匠稍愣:“孩孩孩……孩子?”

梅朵点头:“我知道以往你一定注意着不给卓玛怀孕的机会,但是以后你不用注意了,在二太太回来之前,务必要让卓玛怀上孩子,明白吗?”

木匠犹豫了。他纵使再胆大包天,敢和土司老爷的女儿、敢和任何女人私通在一起,但是他也不敢让土司老爷的女儿怀上他的孩子!一旦二小姐有了他的孩子,那意味什么?土司老爷绝对会将他千刀万剐的!

“大,大小姐?”

“没得商量,木匠。你今晚得罪我了,你知道吗?”

木匠本来有点人气的脸色又变成青灰。

梅朵又道:“若是你答应,倒还有几个月好活,而且到时候卓玛也定然会为你求情。你要是不答应……木匠,你该知道,你不会再有见到太阳的机会。”

怕死是木匠果日边巴的一贯弱点,他的风流害他,他的懦弱害死他。

在仁青一点一点加大的脚力中,木匠终于点头了。

“大小姐,我今日做了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今后,这条命便是为大小姐做事用的了。”

对于木匠离开前的“真心话”,梅朵的心中充满嘲讽。

怕死,就不要找太多的理由,惹人轻视。

木匠走后,仁青一把抱住了坐着的梅朵,两条胳膊将她紧紧的环绕,重重的在她的发间嗅了几下。在梅朵开口想要谢他之前,他又转头大步回自己的房间收拾卓玛去了。

卓玛是衣不遮体哭着从仁青的房间里面跑出来的,而仁青的奴隶婆郎,也是同样的衣衫凌乱。

婆郎将房间里面收拾好以后,便被仁青赶出了屋子,被喝令到院子里罚站一晚。对于自己中了药,并且上了二小姐这件事情,婆郎自己也是觉得恶心的很。因为他主子和梅朵,婆郎一向不待见卓玛,而这次,更是对卓玛厌恶到了极点。

翌日,卓玛未出房门半步,她的侍女丹西则是每每看到梅朵,都要颤抖一番。

梅朵拍了拍丹西的肩:“小丫头,知趣点。”

丹西僵住身子,不敢回应。

雪贡土司在吃饭时提起了昨晚夜里楼下很吵,被梅朵以仁青做噩梦这种恶劣的借口给敷衍过。梅朵没有注意到,在她向雪贡土司如此解释时,仁青的神情很暗淡。

卓玛这下子安分了下来,而令梅朵不习惯的是,仁青也安分了下来。

仁青再也不找她要这样,要那样,而是天天独自带着婆郎外出,对梅朵是越来越冷淡无话。梅朵不知为何,感到很别扭。

无事可做,梅朵在书房里将关于雪贡家和这片草原上的历史细细看了一遍。书房里面也有许多佛经,不过这种东西没人讲解看起来简直就是催眠的最好工具。

有一个关于土司来历的神话故事,是极其经典的。一千多年前,康巴人民的祖先从遥远的西藏来到这里,遇到了当地土人的拼死抵抗。这些当地土人,身姿灵巧,手段凶狠,而且人数众多。

渴望胜利,于是康巴人民的祖先里就有一个人做了个梦。梦中有个银须的老头要祖先们翌日拿白色石英石作为武器。同时,这个银须的恶劣老头也入到了当地土人的梦中,要他们用白色的雪团作为武器。

结果不用说,当地土人自然失败了,康巴人民的祖先们取得了胜利,成为这片土地的统治者。而那个梦见银须老人的人,也就成了首任土司,草原上的第一个王。

所以……当地土人们竟然蠢到拿白色雪团做武器,就这还想守住领土,智商真的没问题吗?

后来,西藏的王国瓦解,来到这里的康巴祖先们渐渐都忘记了他们其实是移民,忘记了他们的故乡在西藏。不仅如此,人们还渐渐的被当地土人的语言化所侵蚀,现在的话语里已经很少有故乡的影子了。

再到后来,中原王朝的统治者们征服了这里的王,但是不管中原王朝再怎么改朝换代,再怎么变换政策,这里的王,依然是王。

虽然最近有消息说中原王朝要推行“改土归流”的政策,更东边的异族土司们好多已经被处理掉了,但是对于康巴来说,距离果然还是太远了,中原王朝的手脚想要够到这里,太短。

另外,根据上述这个智商缺乏的传说故事,白色受到了人们的极其喜爱。人们盖房子喜欢白的,金子银子喜欢银子,哈达是白的,人们对白色产生了一种天生的尊崇。

再另外,根绝这个智商缺乏的传说故事,石英石也成为了一样在日常生活中很重要的东西。窗台上摆几块石英石,墙上镶几块,人们还将石英石、锋利的新月形铁片、还有一些灯草花的绒毛放在一起,就变成了便于携带的、装在男人腰间荷包里的发火工具。

渐渐的,一个月过去了,梅朵像进入了世外桃源一样窝在书房里,安静的不再找事。她书房里的书看完了,就去雪贡土司的书房里去,看得雪贡土司是大感惊讶,不明白自己的乖女儿是怎么魔怔了。

而在这一个月中,仁青的面梅朵也没见到过几次,本来她还想问问这家伙多会儿走,但是看他那早出晚归的,梅朵也就不好意思赶人。

她很奇怪,雪贡家是有什么地方这么值得转悠与欣赏。

不过很快她就能知道答案了,因为梅朵打算……跟踪一番。

雪贡家迎来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雪花在半夜时分开始落下,不大,但是漫长。一点一点如同芝麻颗粒大小的白色花瓣从乌黑的天空之中飘悠而下,就像是一个个不愿意离开天空母亲的孩子,脚步留恋,兜转不停。

这里的空气是那样的干燥,小雪下了大半个夜晚,到清早人们起来时,地上就已经形成了不薄的一层。雪还在下,似乎是为了将这个世界都掩盖了一般,不停歇。

梅朵今日起得很早,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早。她甚至在央兰还熟睡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自己穿好了衣服,自己打了水洗漱装扮完毕。整个官寨里面此时静悄悄的,如果说这么早的时辰有谁能发现梅朵诡异的早起,那就是只有小蓝宝了。

一个多月前被虎獒所重伤的蓝宝已经完全恢复,身子好的能跟一头大老虎一样健壮有力。

就睡在梅朵床下的蓝宝灵敏的感知到了主子起床,自己也就很快的清醒过来。它快快的蹦跳几步,想要冲到外屋将睡在地上的央兰给咬醒,但是深知它是什么德行的梅朵一脚踩上了它的尾巴,惊得蓝宝趴在地上,用四只爪子不住的扒弄着地毯,想要用力将自己尾巴给抽出来。

梅朵在它挣扎的最厉害的时候松开了脚,顿时,蓝宝就被弹成了一个球,滚到一边去了。

呵呵轻笑两声,梅朵站起身来,过去又踢踢这家伙肉肉的屁股。

这家伙,养伤期间好吃的好喝的跟孝敬佛爷一样伺候着,伤是好了,膘也长了不少,胃口更是大开,连舌头都能成为獒中第一美食家!现在真是成了“奸懒馋滑,锹镐不动”的典型狗!

“滚过来,洗脸!”

梅朵低唤一声,将蓝宝从屋子里面扯出来,用热热的水给它洗了脸,擦了粗糙的爪下肉垫。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毕,也逐渐有下人起身后,梅朵听见仁青的屋子里面有了起床的动静。她又悄声的将蓝宝召回了屋子里去,不管睡得比尸体都香的央兰,低声对着蓝宝交待道:“姐今天要跟踪仁青,你懂不?”

蓝宝茫然的看着它的主人,然后呲呲牙,舔舔爪子。

梅朵继续道:“不过姐不能暴露,所以,你同以往一样,当先行军行不?”

蓝宝再次呲呲牙,舔舔爪子,顺便挠了挠耳朵,有种“老子听不见你说啥”的欠扁姿态。

看看这小犬得志的德行!梅朵暗骂,有求于狗。她忍!

“你现在就埋伏到官寨大门口,等到仁青一出去,你就跟上去,等到了地方,你再回来带我去,可以不?”

蓝宝这次很给面子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完后吸吸鼻子,还用舌头扫了扫牙。

梅朵看懂了,于是更怒了。这小家伙一个月当老大当上瘾了哈,她交待个事还知道谈条件,谈你个大头鬼!

两手一把抓住蓝宝的两只耳朵,疼得蓝宝龇牙咧嘴,当然不乏装的成分。前后,前后,错开,抖动!抖动!抖动!

“姐警告你,你今天要是完不成任务,有你好受的!你看见外面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吗?没错,是雪!冬天已经来了!老子以后就把你扔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把你冻成狗冰棍!呵,当然,姐知道你不怕冷,但是你不怕冷不代表别的家伙不怕冷。姐要把你关在笼子里,然后放在外面冻着!你吃没得吃,喝没得喝,呵呵,姐倒要看看你怎么办!瞧瞧你满身的肥膘,你知道作为一只狗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吗?不是没有主人、流浪街头,不是没有老婆、孤独终老,也不是没有食物、瘦骨如柴,而是再也跑不动了!你要是跑不动了,呵,呵呵……”

梅朵冲着蓝宝就是同样的一阵呲牙咧嘴:“老子还不知道海蓝兽是个什么味道呢。等你要是肥得跑不动了,老子立刻就让人生火烧水,将你刮毛剖肚下锅!嘿,吃了海蓝兽,想必姐能名留青史!恩……你说呢,蓝宝儿?宝儿?儿?”

蓝宝已经被吓得翻白眼了。

它不过就是想用一顿好吃的来换完成任务嘛,有必要这么凶残,有必要嘛?

蓝宝两爪子往头上一拍,梅朵抓着它耳朵的手就松开了。然后只见蓝宝这家伙一溜烟的就奔到了门前,竟然自己还懂得抬爪开门,接着飞出去到雪地里埋伏去了。

梅朵嗤笑一声,低骂道:“肥家伙……诶,央兰你醒了?”

一扭头,睡在地上的央兰正惊睁着眼睛看着她。

央兰一看到主子看见了自己,立刻打了个激灵的坐起身来。

“小小小小小姐!”

梅朵笑:“咱们的土司老爷可就只有两个女儿,我排老大。央兰你这‘小小小小小’的,是在叫谁呀?”

央兰闻言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就是在叫大小姐,大小姐!”

梅朵不明白央兰为什么一大早醒来的就心神慌乱,只当她是没睡好,便关心的问道:“怎么感觉你受惊了一样,是做噩梦了?”

央兰缩着脖子摇头,不过从眼神里面还是露出点怕怕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