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晨,一条黑影如同狸猫般地在船舱中窜动着,只见他在三间房门前侧耳倾听了一阵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小心地飞窜到了靠近楼道的另外间房门外,缓手推门而入。在他刚行至床边时,突然一人从**一弹而起,冲着黑影就是一掌拍去。

事情来的原本就很突然,但那黑影居然好似早有防备,灵巧地闪避开一掌之后,又探手挡住后面一招,接着低声道:“是我,别出声!”

**起来的那人,闻声后忙定睛细瞧,立即也学着那人压低声音道:“原来是你这只老臭虫,我看你八成是偷香进错了房间吧?”

我没好气道:“偷你个头,我刚去她们房外听过了,应该都还未起来,我们现在就走。”

胡铁花诧异道:“不等她们一起?”

我道:“你想她们出事不?”

胡铁花道:“废话,肯定不想呀!”

我道:“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比她们都呆在船上还安全的地方了。”我看了看他又道:“这次行程的凶险程度还难以预料,我又是刚练好一点点的武功,连照顾好自己心中此时已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又谈何顾全得了她们的平安?小胡你也不是三头六臂,若把她们三个都交给你,你就能那么有信心地照顾得过来?”

胡铁花想了一下,道:“也罢,那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但是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假若这三个丫头以后兴师问罪起来,我可是要全赖在你的头上哟!到时候可别又来怨我不讲‘朋友道义’。”

我闻言轻笑道:“放心好了。”

夜色还未褪去,我和胡铁花已经远远地离开了大船,不过我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仍然加足了内力向前飞奔着。

这时背后传来胡铁花的声音道:“我说老臭虫,你跑慢点行不行?知道你轻功了不得,但也不用在我面前卖弄吧?”

我竟在不知不觉间把胡铁花甩开了两米多远距离,心中高兴的同时,也颇觉得不太好意思,于是放慢速度,说道:“我这不是怕被她们发现,又给追来了么?”

胡铁花笑道:“你就放心好了,那三个丫头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答应的事情居然也会食言的。何况现在天色尚早,她们估计都还没起床呢!”

我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

现在我可不敢再肆意狂奔了,保持着和胡铁花并肩而行的速度后,我才道:“我想再去翠儿姑娘祖孙坟头一趟。”

胡铁花想了想,道:“就是半年多前被那三只豺狼做恶后,自缢而亡的村姑?”

我点了点头,道:“好久没去看过他们了,希望借这次出来的机会,顺道过去瞧瞧。”

当我们来到那间木屋时,已和半年之前相差甚远。到处杂草丛生、尘埃满地。原本就不怎么齐整木屋,现在看上去更是千窗百孔、肢离破碎。我们找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找到他们祖孙的坟墓。此刻坟堆上已经被乱草完全地铺盖,若非仔细去瞧,还真难看出这是个什么地方来。

我思绪带着我回到刚来这里时候的情景,几经展转谁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我默默地为翠儿祖孙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在另外个世界里开心地生活,在那里没有仇杀、没有是非、没有贫富贵贱、没有悲欢离合… …

胡铁花看了看天色,催促道:“天已经亮了,我们还是赶路去吧!不然等会儿给她们发现了,还真有可能会被追来的。”

我收回游走的情绪,最后再看了一眼这里之后,回身和胡铁花一起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赶了大半天的路,已经快到登青了,目前还不是我们用最快速度赶来的,不然也许要不了半天就能到达。想到当初我若走来这里,起码需要的时日时,心中不禁莞尔。

一路上,我和胡铁花商定为了避免过早和六大派照面,暂时还是需得绕过登青城,改从小路赶去唐怀的住地——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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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是用来让人行走、让车辆马匹穿驰的,不论它是大路还是小路、是阳庭大径还是僻幽小栈,其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走路方式,有的喜欢大步流星,有的喜欢细步连连,更有特别者喜欢跳跃而行,比如僵尸和神经患者… …

一个锦衣少年正身体笔直地坐在地上,双手正似模似样地拿着一根玉笛在唇间轻轻地吹奏着。这原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他坐得偏偏不是那么对地方。因为他此时正坐到了过往小路的中间,并且那么巧地挡住了两个人前进的步伐。

我摸着鼻子,面带微笑地盯着锦衣少年,既然要来的已经来了,我想也没有必要再去多想些什么了。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他下一步想做的事情。

此情此景,一个吹、两个看,并且全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完全就是一个表演者和两个欣赏者之间的默契。

胡铁花可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立时便对着少年喝道:“小子,我说你吹笛坐错地方了吧?要不要胡大爷来教教你该怎么把这笛子吹得更加动听点啊?”

锦衣少年好似完全没听见胡铁花刚才的话语一般,照样悠闲地吹着自己的笛子,仿若整个世界此时就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胡铁花气急败坏地一捞袖口,就待冲上前去给他来一顿拳打脚踢。我突然伸手拦住了他,并轻摇了摇头,示意让他再等一下。我可不想在未弄清情况之下就采用暴力来解决问题,或许对方并没什么恶意也说不定。

说句实话,这少年人吹笛的功夫也着实不错,笛声婉转悠长、清脆明耳,配合着这里的清幽气氛真是再恰当不过了。若不是急着赶路,我也许会有兴致再听上那么几曲,当然大前提是对方也愿意这么去做。

锦衣少年终于让笛子离开嘴边,然后转身站了起来,面对着我笑道:“若我没猜错,阁下一定就是江湖上远近闻名的楚留香楚香帅了。”他刚才由于是侧身对着我们,而且还是低头坐着吹笛,所以我们由上往下看去,锦衣少年的相貌也不是瞧得那么的确切。

而此时他起身面对着我们时,我不禁觉得眼前一亮,用欣赏美女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锦衣少年。他,有着一张连美丽的女孩子看见了都会嫉妒的脸,白嫩细腻的皮肤更是时不时地透露出几许粉红的光泽,柳眉凤目、单薄而小巧的双唇、微微红润的双腮衬托着尖挺笔直的秀鼻。这……这该不会是女扮男装或者是人妖之类的什么什么吧?

胡铁花原本想要开口骂上两句来着,结果也全都吞回了肚子里,口中改为嘀咕道:“乖乖的… …真是比女人还女人啊!”

还好我从他声音和喉结上肯定了他的男性身份,于是含笑道:“哦?何以见得?”

锦衣少年用玉笛轻拍着另一只手掌,笑道:“能在突发事件前泰定自若的人,我想当今天下除了盗帅楚留香之外,恐怕已再难以找到第二人了。”

我摸着鼻子,笑道:“是么?我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大个优点。”

锦衣少年道:“楚香帅觉得刚才小可吹的曲子如何?”

我微笑道:“很动听!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少有听过的天籁之音,若非在下有事在身,我到是很想留下来向阁下讨教一番的。”

锦衣少年道:“香帅可曾听出曲里面还有别的什么意思么?”

我拱手道:“在下愿闻详解!”

锦衣少年笑了,笑得是那么的迷人,他踱了两步后才道:“送君远去,永难再返。其实此曲的曲名便叫做‘送——别——曲’。”他一字一句地读着,等曲字一完,双眼就一眨不眨地盯向了我,好象是立即便想看见我惊骇的表情一样。

可我此时还是在微笑,目前的我有种自我膨胀的感觉。自从习得楚留香的武学后,我的自我膨胀就从没间断过,也许等下通过实践,便能令我明白到,这种膨胀是否该继续下去。

锦衣少年失望地轻叹了一下,道:“江湖中人人都说楚留香是当今武林上最难对付的一位人物了,起初我还不以为然,不过现在我却有那么点相信了。”

我笑道:“我到很愿意与阁下交个朋友。”

锦衣少年摇了摇头,道:“若换做以前在下肯定是求之不得,只可惜现在… …”他故意停住了话语,并把玉笛紧握到了手心,小腿间的衣袍边缘也开始微微地晃动了起来。虽然他的动作是很不经意的,不过我却有个善于观察的“坏毛病”。

我接口道:“阁下可是想说,只可惜现在在下已是江湖上臭名远播的大**贼?”锦衣少年并没有回答,不过他表情却已告诉了任何人,事情确然是如此的。“那想来阁下也一定是故意拦住楚某去路的,只是我还不明白阁下是从何知道我这时一定会经过这里的呢?”

锦衣少年缓缓道:“楚留香虽然行踪诡秘,但也没可能是天上的神仙吧?既然不是神仙,被人找到又算得了什么新鲜事儿?并且事实上已证明了,告诉我消息的人,他是十分正确的。”

我笑道:“既然有人一早便通知了阁下,想来也能很快的去通知到别的江湖朋友,对么?”

锦衣少年冷笑道:“呃?楚留香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么?”

我笑道:“若要令到楚某害怕的话,想来后面藏着的那三位朋友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我话一说完,胡铁花和那锦衣少年均一同地大吃了一惊。

胡铁花吃惊到可以理解的,不过这位锦衣少年也一副吃惊样,难道后面藏着的三人,不是他预先埋伏在这里的帮手?

皮肤换气看来好处还真不少,鼻子能“节约”下来当装饰不说,耳聪目明的同时,周身毛孔部位的感应能力均提高了不少。

其实我老早就发现后面躲得有人,在细细听辨之后,确定了其人数应该在三人左右,只是他们一直没什么别的动作,所以我也懒得去拆穿他们。在我想来,他们应该便是这锦衣少年一路之人,一明三暗的布局对于目前的形势来说,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现在我知道我还是猜错了… …

这时从一堆山石后走出来三个美胜天仙的少女,她们身后一个背着个小包袱,出来的时候也都羞红着俏脸,就象三个已经完全熟透的红苹果。不是苏蓉蓉她们三个丫头,还会有得谁来?

宋甜儿一走出来就咕哝道:“看嘛!我都说楚大哥一定会发现的啦!你还不相信… …”

李红袖摇着脑袋回应道:“我哪儿知道楚大哥恢复得那么快啊!”

苏蓉蓉走到我身边才道:“我就知道你一早就打算丢下我们,独个儿和胡大哥溜了。”

我无语地摇了摇头,看来有个太聪明的女人在身边,也着实有着头大的烦恼啊!

“所以你们就一直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李红袖笑道:“好在蓉蓉姐够精明,不然这次真又被楚大哥你给骗了呢!”

宋甜儿拉着我的左臂,得意地笑道:“到现在你总不可能再叫我们回去了吧?”

胡铁花早就乐了,此时还不乘火打劫道:“我老早就给你说过了,你的这三个宝贝是太难对付的了。到现在,你终于领教到了吧?”

“嗯……哼哼……”被凉快到一边的锦衣少年有点不耐烦地哼了哼喉咙,提示着我们还有他的存在。

我拍了拍身边的宋甜儿,把她让到我身侧之后,笑着对锦衣少年道:“不论阁下相信与否,楚某绝非这几起事件的真凶,现在我只希望你们能多给我些时日,我会尽快的把真凶给探查出来,到时候自然会给江湖上的朋友一个明确的交代。”

锦衣少年冷笑道:“杀人犯也从来不会说自己杀过人,你说我今天会让你就这么轻松的过去吗?”

苏蓉蓉上前,道:“大哥说话向来信守承诺,你若实在不肯让路,那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锦衣少年上下打量着苏蓉蓉,最后把眼睛停留在了她的娇面上,突然他自己面上一红,低头沉声道:“我看姑娘你还是别管这件事情得好。”

李红袖气道:“我到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把我们都给留下。”说完“沧啷”一声便把佩剑拔在了手中。

我横手拦住李红袖,然后转对苏蓉蓉道:“蓉蓉,你带她们去后面点。”

苏蓉蓉轻点了下头,柔声道:“大哥你也小心点。”然后带着李红袖她们又往后退开了十数步。

那锦衣少年突地口中轻念道:“蓉蓉……原来她叫蓉蓉… …”

我轻皱了下眉头,胡铁花却突然弹了出去,口中叫道:“小子,看招吧!”

锦衣少年闻声一个急退,玉笛一扬,斜点胡铁花的“曲池”穴,这少年反应之迅速,出手之果断,让一旁的我都不由得暗声佩服。

胡铁花左掌实乃虚招,只见他轻轻一沉,闪过玉笛,右掌却已经奔向锦衣少年面门。这些招式用话来描述着实平淡无奇,但在实际情况之下却是奇妙无比的,反应与速度完全是一种控敌制胜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