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她是在向上天为我而祈祷,于是走近她身边,微笑道:“你不妨伸出手来戳戳看,看是否眼前这个人是纸敷的。”

拿可兰朵哧声一笑,道:“就凭你这句话,就知道真的是你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可你怎么又回来了?晚间我曾见过纳合大人,他说会送你们逃离此地的。难道……”

由此可见,纳合格与他们兄妹关系定然非比寻常。我当下说道:“若我说自己是专程回来见你一面的,你是否会相信?”

拿可兰朵摇头道:“楚大哥你有许姑娘如此美貌的姑娘在身边,又岂会瞧得起拿可兰朵这种蒲柳之姿来,我看楚大哥你还是别拿兰朵来取笑才是。”

我柔声道:“拿可姑娘快别这么说,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让别人值得去欣赏的地方,更何况你给我的感觉,真的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姑娘,而且你也拥有你自己特有的气质,谁敢说你不漂亮的?”

拿可兰朵大眼一亮,开心道:“楚大哥,你真是这么想的?”转机她又幽幽道:“可你终归还是要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

我轻咳一声,道:“刚才我去了趟贝勒寝宫,希望能给纳合大哥带来一点帮助。”

拿可兰朵吃惊道:“你……你可是杀……”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当下轻笑道:“若我再告诉你,我从小至今,从没杀过一个人,你是否会相信?”

这次拿可兰朵点头道:“这我相信!”

“为什么呢?”

“因为我……我喜欢楚大哥你,所以我相信你对我说的话。”

我着实没想到这位女真姑娘会这么大胆直接,只得回笑道:“那你岂不是很容易就会被我给欺骗了?”

拿可兰朵轻咬朱唇道:“兰朵说过,会相信楚大哥说的一切话,即使被你欺骗了,也是兰朵心甘情愿的。”她顿了顿又道:“若我此时不对楚大哥你说出自己的心思,我怕自己会有后悔的一天。”

我把双手轻放到她的香肩上,说道:“那你就答应楚大哥一声,从今以后要善待自己,好好地为自己而活。”

拿可兰朵猛地把娇躯倒入了我的怀中,紧搂着我的腰身,轻泣了起来。我回抱着她,轻吻着她头上的秀发,让她可以安然地在我怀中尽情地哭泣,因为我知道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良久之后,拿可兰朵抬起头来,对我凄凄道:“楚大哥,可以吻我一下么?”我低下头去,四瓣嘴唇便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时间也仿佛在此间停留。

当我们终于分开后,拿可兰朵含泪笑道:“兰朵会永远记住楚大哥你这个吻的,你……也请多珍重……”言毕她的泪水又夺眶而出,转身之间已哭泣着奔进了小酒馆“阿彦佟格雅苏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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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贝子阿不罕丹一大早便急匆匆地赶往贝勒寝宫,刚一进得贝勒寝房内,便寻声问道:“阿玛,出什么事了?这么急着召儿臣进宫,莫非那件事情有了变故?”

贝勒爷把手冲桌台上一指,道:“你先看看上面的东西再说。”

大贝子忙上得前去,只见上面平平摆放着一张白色小纸,他面色变得一变,顿时便想起昨晚楚留香两次留纸条的情形。当下立即取来纸张细细看道:“楚某等人由于思念故土亲友,已然等不待天明之时了。既然承诺大贝子的事情全然做到,想当然对于楚某等人的不告而别,贝勒爷一定会宽怀以待的。另‘百怀玉’确非凡品,楚某已托纳合格大人亲奉交还,然则心有怪责之嫌,楚某他日定当上门告罪。至于二贝子阿不罕格勒身死,实则上是由于其咎由自取所成,情可谅却理不存。用一子之身死换来族群臣之竭力,实为贝勒之幸、建州女真之幸也!若然枉辜于他人、扰民之心智,让他日楚某得知后,誓必归来十倍与予奉还。”

最后尾落:楚留香拜笔,字贝勒爷亲启。一朵开放正艳的郁金香点缀其后,仿佛已随着纸张上的淡淡清香,飘进了大贝子及贝勒爷的脑海,磕动了他们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贝勒爷又随手递出一物,道:“这是早间起来时,在我枕头边发现的东西,想必你还未淡忘此物吧?”

大贝子一眼便认出,正是楚留香用来掩二贝子耳目用的道具纸人,当下全身一颤,犹如一只斗败的大公鸡似的,一屁股坐在凳上,竟一时做声不得。

良久他才缓缓道:“那目前我们应该怎么做?还望阿玛明示。”

贝勒爷长叹一声,道:“此人神出鬼没、言则必行,偏偏武功又好得令人咋舌,看来你二阿哥的事情只好就此作罢了。”

大贝子又道:“那纳合格该怎样处置?相信若没他的从旁协助,那姓楚的岂能如此轻易逃脱?”

贝勒爷一摆手掌,道:“楚留香在信中已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若纳合格有什么意外、遭到什么诬陷,他日定当归来为其讨回公道。昨夜他留纸人于我枕边,已是在为此事对我做出胁迫警告,你可有自信能阻得他报复?”

大贝子愤愤顿足道:“罢了罢了,本贝子算是彻彻底底输给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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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总算清清净净地睡了个好觉,从建州赶至保定府这一路上,不是要避忌满汉交兵,便是要目睹生灵涂炭,并且耳中还要时常闻得胡铁花与蓝雅茹之间的拌嘴,所以昨夜对于我来说,那简直是近来最最舒服的一晚。

在我刚刚梳洗完毕之后,许慧心便猛地推门而入,恍然间觉得自己这样做好象有失少女的矜持,俏面一红,急忙侧过身去,道:“楚大哥,你可起来了?”

我微微一笑,道:“什么事?令你如此着急?”

许慧心这才转过身来,递上一封书信,道:“楚大哥,不好了!胡大哥不辞而别了……”

我接过信来,打开一看,只见信上面大致上写着胡铁花好象是担忧苏蓉蓉她们的安危,于是急于去与她们汇合。外加上见大家已至中土安全地带,有我一旁照料一定出不了什么问题,所以便决定一个人先向西域赶去。整封信写得寥寥草草,想来是这家伙心急手快,忙匆匆写下来的东西,我忙寻声道:“雅茹可知道这件事了?你别急,慢慢说来便是。”

许慧心急着点头道:“早起我便想过来叫大家一起下楼用早饭来着,结果一敲胡大哥的房门,便见门居然是虚掩着的。我心中奇怪,便叫了几声不见回应后,才推门进了去,结果便发现整个房间空当当的,哪还有得胡大哥的人影来。这时候雅茹也跟了进来,当她见过桌上摆放的书信后,面色一变,提了包袱和剑便怒气冲冲地追了出去。楚大哥,我现在完全乱了套,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我心中忖道:“难怪小胡这家伙昨天一到客栈便要求和我分两个房间休息,起初我还道他是终于良心发现了,怕自己的呼噜影响到了我休息,原来心中居然安的这个主意。”这下可好了,果然是脚底抹油-“开溜”,但明显后果的确是不太好玩的,这点从蓝雅茹立即给出的反应便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我对许慧心柔声道:“快别担心了,你且暂留在客栈等着,肚子饿了就下去吃点东西,楚大哥会尽快赶回来的。”说完我便快步而出,寻得西南方向匆匆赶去。

在光天白日的保定城内,我是不敢施展轻功纵跃的,因为十分显然,假若我真的这么去做了,估计不用多时后面便会跟来一大批“粉丝”的。但一出得城来,我便如同出笼的飞禽,挑着羊肠小道便飞纵而去。其实我也是全然凭着自身的判断而选定方向追赶的,此时惟有希望别追错了方向才好。

不一刻,一条纤细的身影便出现在我前面,不是那怒气冲冲追出的蓝雅茹又是何人?

我心下一喜,暗忖道:“还好没追错方向,看来老天爷也给了我一个化解他们之间矛盾的机会。”当下口中轻啸一声,两个起落间,便已超在了蓝雅茹身前。

蓝雅茹被我一阻,差点撞个满怀,待看清是我后,怒道:“你追来干什么?快让开!不然我连你都不放过。”

我把右手一横,道:“小胡这么不辞而别是有他的不对之处,但你也不妨往深层处想下,你们这么一路拌嘴下来,何尝不是件伤感情的事情?既然此时有得这么一个时机让大家静下心来,我倒认为是件很好的事情。”

蓝雅茹美眸一瞪,道:“用不着你在这里给本宫主讲道理,快些让开!今日我非逮着胡铁花,杀了他不可。”这丫头心情好起来时,对你大哥前大哥后的,嘴巴说有多甜就有多甜,但若是一旦心情不爽起来,便开始翻脸不认人了。毫无疑问,蓝雅茹就是那种“翻脸如同翻书”一般的最好范本。

我微笑道:“你认为我此时会让开么?”

蓝雅茹“沧”地一声拔剑在手,二话不说挺剑便刺。我向后微移,轻弹一指,“叮”地一响,蓝雅茹宝剑便失去准头,从我左侧划过,我即刻探手直扣剑身。蓝雅茹反腕竖剑,叱道:“别以为本宫主不敢削去你的手指。”心下一横,直刃便上。

哪知我此招为虚招,换式之间,已随身体的飘移,直扣向她手握的剑柄处。蓝雅茹一个不防,即刻便给扣了个正着。原本她就该撒手弹开,再做谋动的,哪知她猛然间樱口微张,直冲着我手上咬去。

换着寻常的比武,这种“无赖”招式自然在我面前讨不了好去,可惜目前的对手是那个令人棘手的蓝雅茹,若她不撒手,便只有我撒手的份了,我的的确确十分不想被她狠狠地咬上那么一口。

蓝雅茹见我抽手退开,借式挥剑舞个剑花,封住我继续前攻之势,点足之下,以向一旁飞纵而去。口中呼道:“别以为本宫主武功敌不过你,便认为能轻易地阻得本宫主的去路。哼!”

结果她没奔出几步,便见我又笑嘻嘻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当下气道:“该死的楚留香,今天本宫主就同你拼了!”言毕一套“凝雪宫”的掌门密传绝学“凤舞雪飘”剑法已然全力地施展开来。

这套剑法我是第二次见到了,记得上次看见的时候就是在她们“凝雪宫”内。当时蓝雅茹赠予我“降雪玄霜”的时候,挥舞的便是这路剑法,的确是令人回味无穷、好看之极。

我不敢怠慢,当即展开“浮光掠影”换位诀和掠光诀,在她如同翩翩起舞般的剑影中穿梭着。有好几次都差点让她的“赤雪刃”给伤着,心中不由暗忖道:“果然是套奇妙无比的剑法,与之我的‘飘香剑法’比较起来,竟毫不逊色。”哪知我这一分神,“赤雪刃”便把我的右手袖角削去一截,我假意呼道:“雅茹丫头,你还来真的啊?”

蓝雅茹秀眉一挑,叱道:“这是你自找的,愿得谁来?”她口中说着,手下可不慢,转眼间我便感到三朵剑花分刺向我的“天突”、“膻中”、“中府”三处胸前大穴。

我弹身之间,“降雪玄霜”已然在手,圈过一式,化去她攻来的剑影,随即一套“飘香剑法”也轻然地使将了出来。

这下蓝雅茹压力大增,拆得几招下来,口中便娇叱道:“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吧!不然的话我依然饶不了那个胡铁花。”

我说道:“雅茹,有时候使小性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又何苦执着于眼前?”

蓝雅茹厉声道:“总之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楚大侠来操心!”

我轻笑道:“可是好象你要去杀的人,是我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呢!你叫我如何袖手旁观法?”

蓝雅茹气道:“那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说完她手中一狠,拼命地连攻三招,逼得我闪开两步后,莲足轻点,又向西边纵去。

于是我们两个便这样,一会儿跑一会儿停,一会儿劝一会儿打地折腾了老半天,眼见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看来已然是无法继续往前去追了。

蓝雅茹停下身来四下一阵眼寻,猛地发现在河流上端好似有座吊桥,当即又是拔足而起,向上奔去。

我抬首看了下突然黯淡下来的天色,说道:“雅茹,快别去追了,没准你都追错了方向,或许小胡根本走的就不是这条路。再说了你看看此时的天气,好象就快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先找个躲避的地方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蓝雅茹此时哪肯听我说的这些,转眼之间已奔出了十丈开外。

我无奈地轻叹一声,盯着黑压压的天空道:“看来今天成为落汤鸡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这座吊桥建在两端的崖壁之上,虽然算不上怎么陡峭,但从上往下看去近十丈的高度、潺潺涌动的河流,胆小的还是会觉得有那么点眩晕的。

蓝雅茹刚至桥上,便又给我阻断了前去之路,由于这座吊桥刚好只能容纳一个人正身而过,于是她若想过到对面去,目前就只有放倒我先,唯一一个途径了。

我含笑道:“还想继续打不?”

蓝雅茹瞪着我道:“打你不过,不打了!但你也别得意,若你再不让开,本宫主可就要让你陪葬了!”

我正待说话,一声春雷猛地炸了开来,霎时间铺天盖地的雨点从天而降,顷刻便把我们二人淋了个“透心凉”。我轻叹道:“现在可如你所愿了,咱们都成了落汤鸡!”

蓝雅茹说道:“你是自找的,谁让你跟着追来的?若不是你一直从旁阻挠,胡铁花那个大混蛋早被本宫主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