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胡铁花一旁咕隆道:“你们若是一个辈分的,哪我又算是什么?岂不反到成了你们的后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不过又岂能瞒得住在场诸多位武林顶尖高手的耳朵?惟见空问大师轻笑了一下,侧目于胡铁花道:“小胡施主别来无恙啊?”

胡铁花闻而有气道:“胡施主就胡施主,干嘛非得在前面加个小字?难道你就很大的么?”他话一出口,方知自己的失误,但哪又好意思再把它们给收了回来?

众人闻言后均无不莞尔,但见空问大师回答道:“贫僧今年虚度七十二载春秋,不知依此年岁可还算的上是年轻?”

胡铁花强辩道:“你这顶多也只算得上是老,如何算得上是大?”

这里多数均为得道高僧,无论从涵养、修为上,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如何还会与这个“鸭子死了嘴壳子硬”派继续争论?在我与其他十多位少林大师相互见介之后,空问大师便领着我们一行来到了少林寺的迎宾殿。

待众人奉茶坐定之后,才由空雾大师说道:“不知香帅此次光临敝寺,可是为那‘乾坤心经’之事?”

我正色道:“可以说一半是,一半不是。”待众人投来询问的目光时,我已开口继续道:“说它是,是因为在下此次前来的原因和‘血宗’组织有关。说它不是,是因为本次事件只关系到少林寺的安危。”

空雾大师面色微变,道:“但请香帅直言不讳。”

于是我便把如何在彰德府偶遇“血宗”二老,如何窥得其隐秘计划等等事情,作了简短的叙述。最后我坦言道:“实不相瞒诸位大师,在下从她们的言谈之中仿佛看到了某种仇恨之意。”

空问大师微作沉吟之后,在身旁的一名弟子耳边轻说了几句,那名弟子便急急地奔了出去。转而他缓缓地对我们道:“贫僧着实想不出少林是在什么地方得罪到了‘血宗’首领……”

忘嗔大师不由怒道:“哼!就让‘血宗’那帮魔头过来试试看,少林可是省油的灯!”

空问大师向他侧目道:“忘嗔,你可是又忘记了自己佛号的由来?”

忘嗔大师闻言忙恢复平静道:“掌门师叔教训的是,忘嗔定当紧记于心,不敢造次。”

胡铁花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然后抱起酒葫就是一大口。

这时闻听空雾大师突然道:“掌门师兄,你可还记得数年前的‘炼狱门’事件?”

空问大师眼睛一亮,道:“怎么师弟你会突然提及此事?”

空雾大师说道:“要说咱们少林寺近些年来得罪过什么人的话,我想惟有数年前‘炼狱门’的灭门一案了。”

我好奇道:“不知这‘炼狱门’事件又与少林寺是如何扯上干系的?”

空雾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道:“事情就发生在三、四年前,难道香帅这么快就给忘记了?”

我不由为之语塞,一时到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应答。万一说错点什么的话,解释起来就十分麻烦的了。

胡铁花一旁插声道:“别说三、四年的事儿了,就是一年多前的事情,老臭虫都给忘得一干二净的,甚至起初连我和蓉蓉她们几个丫头都不认识了。”

他此语一出,立即引得众人大为哑然。良久,方才闻空问大师说道:“不知楚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我怕胡铁花这个大嘴巴继续乱说话,忙回应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如初的。”

空问大师等人乃得道高僧,如何会听不出我言词中的隐讳之意。于是他们也不再继续纠缠此事,转而缓口道:“既然如此,师弟你就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再告诉给楚施主一次吧!”

空雾大师颔首道:“香帅对咱们少林寺来说,也不是什么外人,那老衲也就坦诚相告了。”他接着继续道:“事情发生在三年多前,当时江湖上原有一尊二宫三诡门之说。一尊就是被香帅你一手歼灭的‘混元尊’,不知香帅你可还记得此事?”

见我歉意地微作摇头后,他便叹声道:“人之变数实则是难以意料的,惟希望香帅你能在苏姑娘的妙手之下,早日康复才好。”

胡铁花抢声道:“这家伙没了记性不见得是件坏事,只有他变笨点,才能显现出别人的聪明来。”他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他自己终于快有“聪明”出头的日子了。

空问大师等人一阵轻笑,然后闻听他道:“小胡施主说话风趣不改往前,不过见楚施主并未因为失忆事情影响到个人本身,实则是武林之幸也。”

胡铁花笑道:“他有他那三个宝贝日夜守护着,怎会迷失本性?依我说啊!他不变本加厉才算是幸哉呢!”

我没好气地瞪了胡铁花一眼,说道:“此时是听你个人演讲,还是在闻空雾大师的叙述?你口才这么好,干脆就由你来告诉我整个事情始末好了。”

胡铁花大眼一鼓,连忙罢手道:“得!我一旁喝酒去还不成?”

空雾大师正色继续道:“而江湖二宫就是目前的‘玄冥宫’和‘凝雪宫’,但前不久老衲听闻在外的传讯僧告之,‘凝雪宫’好象已被女真兵马给彻底的毁灭了,这实乃是江湖之不幸。想那‘凝雪宫’远在长白山之外,平日便少于参与江湖上的纷争,闻其宫主也是位洁身自好之人,实没想到会因为这次大明与女真部族开战,而惨遭灭宫之灾。”

我也未去点破此事,微自颔首地跟着轻叹了一声。

胡铁花也突然变“乖”,居然毫无反应地抱着酒葫轻酌着,估计是他也想去深切地体会一下“得道高僧”的滋味吧!

空雾大师又道:“最后这三诡门,便是‘地狱门’、‘罗煞门’及‘炼狱门’。就在香帅你歼灭一尊之后不久,‘炼狱门’便与咱们少林寺发生了件不快的事情。”他这时一指身旁的忘心大师道:“这件事情当时是由小徒忘心全权负责的,我想还是由他来给香帅继续道明吧!”

忘心大师领命后,对我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记得那年获得消息,有十数名在川境内磨砺的少林弟子突然无故失踪。由于滋事体大,贫僧在请过掌门方丈之后,便带领寺中几名罗汉堂弟子赶了过去。”他回忆着继续道:“当贫僧一行人来刚进入川境之后,正在一处密林内歇息。忽然见到一名衣着少林僧袍的弟子,远远的从林间穿过,看他那急迫的形态,仿佛正被人追杀一般。”

“待我们跟着追赶过去的时候,那名弟子已不知了去向。这时,从我们身后突然窜出十多名青衣客,一语未发,举刀便砍。贫僧当时就猜想,幸许这些刺客便是咱们此行需待找寻的线索,于是我们便于他们恶斗在了一起。说来这些刺客还真是个个身手不凡,不过贫僧早年也多在江湖上奔走,所以很快便从他们的招式中窥得了出处。”

我颔首道:“可就是那‘炼狱门’之门人?”

忘心大师点了点头,说道:“正如香帅所言,这十多名青衣客虽然兵刃不一,但武功路数却全然就是‘炼狱门’所授。”

我问道:“那大师可有擒获个中一二,查明原因?”

忘心大师愧色道:“说来惭愧,虽然贫僧几人还有那么点三脚猫功夫,但一时之间也只能勉强与他们战成平手,外加上他们好似对这片密林特别熟悉,所以没多久,贫僧等人便完全处在了下风。”他顿了顿又道:“这时突然一声长啸遥遥传来,原本我们以为是对方又来了新的增援,正打算先行撤离之后,再谋他法。哪知那些青衣客动作更快一步,突然猛施杀手之间,已逼得贫僧等人节节后退。但意想不到的事情跟着就发生了,那帮青衣客竟然借此形势猛然后退,转眼间,便走了个一干二净。”

我轻“哦”一声,道:“大师可曾怀疑过他们此举为何?”

忘心大师摇头道:“贫僧当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后想来,他们或许是因为不愿与少林结下过多的仇怨,所以才如此做法。”

我说道:“那他们追杀少林在外磨砺弟子又作何解释呢?”

忘心大师道:“起初贫僧也同香帅是一个想法,但事后从出事的弟子身上了解到,他们当时在一家路边茶坊歇脚,不慎与一帮青衣人发生了口角,于是最后便落得了失手被擒的遭遇。贫僧想来也许是他们事后了解到,这帮弟子实乃少林门人,外加上贫僧等人已问罪至‘炼狱门’,所以在小惩大戒之后,便把他们又给放了出来。”

我道:“出家人向来是循规蹈矩、与世无争,怎么会有与人发生口角这类事情发生呢?”

胡铁花白眼道:“你以为少林寺的每个和尚都如同在坐的这些大师一般修心养性啊?若依胡大……看来,没准那帮和尚是因为女人才和别人发生争执的呢!”这家伙总算把胡大爷的爷字给硬收了回去,不过后面那句话却很有指桑骂槐的嫌疑。

空雾大师含笑道:“胡施主可真会说笑,要知‘色’乃少林僧侣首之戒,其惩罚是相当严酷的。即使刚入寺的弟子也断然不敢轻易触及,更谈何触犯呢?”

胡铁花嘿嘿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空雾老……禅师的解释,胡某人是可以理解明白的。哇哈哈哈哈……”

我打断这家伙的胡闹,询问道:“那大师事后可有查明其争执的原因?”

忘心大师应道:“据那十数名弟子陈述事情原由,应该是那帮青衣人先挑起的事端,不过贫僧也不能尽信其言,所以回寺后对他们略施惩罚,以示告戒。”

我心中微自思量,言道:“此事又与那‘炼狱门’灭门一案有何关联?”

忘心大师说道:“那次密林事件之后,贫僧便飞书少林寺,不多久便与家师等人会合,然后赶去‘炼狱门’质问此事。”

“他们又是如何作答的?”

“‘炼狱门’门主‘百炼回魂’季至远自然是死活不肯承认此事,双方僵持不下时还差点兵戎相见。好在家师从远出发,不愿把事情扩大化,在与‘炼狱门’门主协商之后,希望他们能尽快的‘帮忙’把此事查个明白。因为由始至终整件事情,他们‘炼狱门’是难脱干系的,于是我们接着便在附近找了处农家暂时安顿了下来,静候‘炼狱门’之人给少林一个满意的答复。”

从忘心大师言词之中很明显地表明,他到目前为止,仍然认定此事即‘炼狱门’所为。

“那事后他们可是释放了被困的少林弟子?”

忘心大师颔首道:“不错。第二天一早,那十数名弟子便寻来了我们所投住所。试想,若非那‘炼狱门’所为,这帮弟子又如何这么快便能找到贫僧等人的住处?”

“那大师你们又再回去过‘炼狱门’没有?”

忘心大师摇着头,奇怪道:“此间事情既然平和地解决了,贫僧等人自然是尽快回少林寺向掌门方丈禀明原由,还回去‘炼狱门’做什么?相信那‘百炼回魂’季至远也不愿看见贫僧等人再找上门去吧?”

我平静道:“那接着呢?”

忘心大师回答道:“接着……接着便闻‘炼狱门’在当晚便惨遭灭门,全门上下数百名门人竟无一幸免……”

空问大师此时插声道:“楚施主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微笑道:“猜断之想,在下不敢枉作评定。既然事情已如忘心大师所言,那关于‘炼狱门’灭门之案,少林寺自然是脱不了干系,至少江湖中流言便会如此传道。”

空雾大师说道:“何尝不是如此,但限于整个‘炼狱门’已无一活口实证,而少林寺均为出家僧侣,在江湖上又响有盛望,岂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事情出来?于是这件江湖悬案便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了了之了。”

我言道:“既然大师也说了,‘炼狱门’经过灭门一案已无一活口,那这‘血宗’之仇怨又怎会与‘炼狱门’扯上关系呢?”

空雾大师道:“其一、近些年来惟有‘炼狱门’事件牵连少林声誉过大,到目前为止江湖上心存疑虑之人还大有人在,其仇恨的目标自然就落在了少林寺的身上。其二、听闻那‘炼狱门’门主季至远有一位独生爱女,事发之后却未见其尸,老衲猜想幸许此女还尚存人间。”

我心中一动,脑海里把近来的事情微作窜想之后,含笑道:“在下猜想这次大师或许是说对了。”

空雾大师眼中闪光,道:“如此说来,香帅可是和老衲一个想法?”

我微笑道:“事情咱们很快便会知晓了……”

这时突然整个少室山钟声大作,立时便有一名少林弟子急奔而入,喘着气道:“禀告掌门方丈……有……有人……闯寺……寺!”

空雾大师吃惊道:“这帮人来得好快!若非香帅你们提前赶来告之此事,今日少林必被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我说道:“只希望这次事件能有个转机,幸许双方都是受害人。”

空问大师凝目向我一望之后,并未多言,领着众人向大殿之外赶去。

出得外来,眼见整个少林寺武僧已全部作待,从少室山下黑压压地涌上来一帮人众,初略算来没有一千也有数百,看来这次“血宗”几乎是倾巢而出,狠下血本的了。

这时刚才那名被支走的弟子跟着一名老僧和二十多名僧众赶了过来,惟见那名老僧在看了我和胡铁花一眼之后,转向空问大师道:“方丈师兄,一切均已准备停当。”闻其言语,我已猜到他应该就是目前少林寺“三空”之一的最后一位-----“空云”大师,当今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