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中,安庆城却是沸沸扬扬,往日还算平静的车马行等无一不遭到骚扰,鬼子兵满城的乱跑,疯狂地抢夺着马匹和城里本就不多的几辆汽车。

天刚放亮,安庆北门大开,几百骑鬼子和几辆汽车蜂涌而出,然后便是一个大队以上的步兵也跑着步开出了安庆城。领军的赫然便是原安庆的最高长官波田重一少将,不过他现在的脸色实在是吓人,青白的有如死尸,人仿佛老了二十岁一般,再无初进安庆时那股眉飞色舞、趾高气扬的模样了。

至于率领骑兵的却是一个粗壮的中佐,他的脸色也不怎么样,阴沉得可怕,宛如刚死了爹妈一般。他是一味催着前进再前进,就是有好几骑因不擅骑马给颠了下来,给后边的马踏成碎屑也没丝毫在意……

旁观的人们都不知怎么回事?但能肯定昨晚发生了什么大事,肯定是让小日本吃了大亏!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无人知道。在人群里的卢查心里暗喜:“当家的肯定在鬼子窝里干了点什么?以致鬼子们都疯狂了。不过鬼子这些破马破车现在才出动,咱当家的早就不见影了,说不定都回黄龙洞去了,你们这班鬼子去吃当家的尘土呀……哈哈……”

鬼子们在如火如荼地追击,梁宇这时却遇到了麻烦。天色还未放亮,汽车在土路上颠簸着,路是越来越难行了。幸亏这萧丝丝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就坐过汽车,都习惯了,否则非得吐个一塌糊涂不可。现在的中国还是挺落后的,基础设施太差,没办法啊。

小车在不停地延伸着,但破车破路,实在是开不快,时速撑死也就三十公里左右。梁宇这个心急呀,要知道这边离山里还有一段距离呀,必须得全力和鬼子抢时间

可是越急越出鬼,在一个小山包面前,这时的天色微亮,反而把车头灯的功效降到了最低。便听碰的一声巨响,轮胎好像撞到什么?梁宇和萧丝丝都给惯性抛得往前冲去,现在可没有安全带的设计。这不,出安全事故了!梁宇的身子给方向盘格住了,胸腹给撞得隐隐生疼。那萧丝丝就没那么好彩,一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顿时让那玻璃哔哔地发出了痛苦的响声。

不好,车祸!梁宇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连忙去扶萧丝丝,问道:“丝丝,有没有事?”萧丝丝却没有回答,竟然是撞晕过去了。梁宇大惊,又摇又摆,摸这摸那。发现她只是额头上撞了一个包,其它的似乎没什么大事,也没见血,他这才略为放心了些。

他正要施展急救功夫,不料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口哨声,便见半黑暗中,旁边树丛里施施然跳出几个人来,都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朝着他的车子围攻过来。

***,遇到劫道的了!他不知道这伙人是什么身份?是山贼土匪?还是鬼子的特务?这个时候,可都有可能啊。他眼睛一转,立即用折冲的方案,扬声便道:“对面的,兄弟的,干活,我的,奉命的,进山的、和山里的好汉……谈判的,好处大大的,你们的,不要的,冲动,不要的,开枪,我们的,好好的,谈一谈的……”他用鬼子的语气咋呼着。

那周围的人都是一愣,脚步都停了下来,朝着后面一个大汉望去,那人正在那边扮着潇洒,徐徐点起一根香烟,边喷着烟圈边吩咐了几句。便听一人大声道:“里面的小日本,给我们滚出来!”地道的本地音,还敢称小日本,看来不是鬼子的特务!梁宇松了口气。

他别扭地说道:“好的,我的,出来,没枪的,你们的,放心的,干活!”他慢慢推开车门,把手高高举了起来。他很小心,生怕这伙山贼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乱枪,死了还真冤枉。刚出车门,脚踏上地,脑袋便是一疼。两支枪结结实实地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梁宇心里苦笑,在以前特种兵生涯中,王头曾经分析,要是给枪指着脑袋时的各种性格的反应。他曾笑言常浩要是给枪抵在脑袋上,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反抗,拚个鱼死网破。曾广怀肯定眼睛会滴溜溜地乱转,寻找反击机会。王健飞定然会装疯卖傻,装出一副软如鼻涕的模样迷惑对手……而说到他时,王头却说,他没常浩那种宁死不屈的硬气,也没有王健飞那种痞气,但肯定会比曾广怀稍为正气一些,表现出来的肯定是先老实,再找机会的那种……

他心里苦笑,现在真给人抵住脑袋了

!还真如王头所说,他还蛮老实的嘛!那伙人对他的老实态度,还是挺满意的,也就没给他几枪托。待看清他的肩章后,一人便兴高采烈地对那十米开外,一支脚踏在大石上,右手拿着驳壳枪撑在膝盖上,左手却拿着香烟在吞云吐雾的那个大汉嚷嚷着:“头,逮着了逮着了,是个军官,有星的,嗯,不过是一粒的,小了点儿……”他似乎很不满意。

梁宇旁边一个大汉却笑道:“呸,林老三,你它妈的真没见识,这个一粒星,比我们头儿打死那个两粒星的还大耶。头儿,这回我们逮着个大鱼了。”说着又重重地一推梁宇,骂道:“老实点,去见我们的头去!”他和另外一人押着梁宇往前走。

梁宇满肚子不舒服,心里暗骂:“你***,老子刚刚执行完捕鱼行动,也逮着了一条好大的鱼。怎么现在反而成为一条大鱼了?岂有此理!”不过现在形势不是很有利,他还得再找机会,便是继续老实。

那一粒星的汉子还在争辩道:“说什么呀,明明就是一粒星的嘛,哪能大过两粒的!”那头儿吐了口烟,忍不住骂道:“林老三,老子老让你学点东西,你***就是不长进,要是给外人知道,我老黑的名头还不给你败坏了?”那一粒星嘀咕道:“头儿,那小日本还真是一粒的……嘛!”

那头儿呸了一声道:“老子就教教你,这个小日本的星下面是两条杠的,我以前打死的那个两粒星是一个杠的,两个杠可比一个杠大多了,两个杠的一个星比一个杠的三粒星还要大。他是个少佐,很大的家伙。知道了吗?”那林老三却给杠杠星星绕糊涂了,他摸着脑袋,一愣一愣的,半天才突然间吐出一句话:“我*小日本的杠杠,那么难记……”

梁宇走近,却见这山贼的头儿,胡子还挺浓的,是个标准的络腮胡子形状,不过一看却是个挺年轻的家伙,最多也就是二十三四岁左右,还生就一副娃娃脸的形状,有点肥头大耳的倾向。此时正在竭力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还真让人忍俊不禁。不过他现在是彻底放心了,这伙人朴实得很,怎么看怎么不像个特务,更不可能是小鬼子!

他眼睛一瞥,知道了这伙一共有六人,两个在用枪指着他,一个在汽车旁边监视着车上。对面就是那自称老黑的头儿和林老三,再有一个却是在控制住局面后,从林子里跑了出来,显然是本来要充当阻击手角色的,不过经验欠缺,眼见抓住了大鱼,就忙着窜了出来

。现在的位置,他心里定了下来,就是这伙山贼真是敢用强,他也有把握制住他们。

心里一定,他便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兄弟说得不错,我身上的军服可是小日本的少佐军服,相当于我们**的少校,也就是营长团长那种级别,这位小兄弟可要记清罗,不要弄混了。”他笑对那林老三说道。

六个山贼吓了一跳,那林老三指着他如见鬼般道:“你你你……会说人话……”梁宇笑道:“我本就是中国人,怎么不会说人话?”那林老三道:“你你你……中国人怎么穿……穿……小日本的衣服……”梁宇笑道:“抢呗。小日本的衣服多得是,抢就是了!哎,后面的兄弟,小心走火。”却是那后面的两人,突听梁宇口吐“人”言,心里紧张,忍不住就把枪管往前凑了凑。

那头儿似乎对梁宇那扮潇洒的模样很不满意,他咬着牙道:“不管你是不是中国人,你穿小日本的衣服就是死罪,老子就不放过你,来呀……”梁宇一听,暗道不妙,还真不能跟这伙山贼讲道理呀!还是先下手为强得了!

他没丝毫犹豫,身子一倾,一个箭步,往前一扑,一手叼住那头儿的右手,一下把他手上的枪夺了下来,用力一扭,把他的右手扭到后面,伸枪一指,用枪管顶住了他的脖子。嘴里说道:“兄弟们,有话好说,不能开枪……”

那头儿哪能想到这梁宇会说打就打,一个不防,已为人所擒。他黝黑的脸上顿时紫黑一片,宛若猪肝一般。他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完全对指着自己下巴的枪不闻不问。他的力气好大,梁宇用尽全力这才把他死死扭住。那老黑挣不脱梁宇的控制,又急又气,他狂吼道:“开枪……给老……子开枪……”

他的五个手下却是面面相觑。两个在扭打,叫他们怎么开枪?连头儿一齐打呀?他们的枪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尴尬之极。

梁宇心道:“***,撞着常浩那厮了,还真是宁愿死不屈哟……”他的头顿时大了。

众人还在相持。那头儿可是怒吼连连,但无论他如何挣扎,就是无法挣脱梁宇的束缚,他的五个手下不停地在他的呼喝下举起了枪,但又在梁宇的威胁下放了下来。

相持了一会,车里的萧丝丝突然惊叫了一声,大声道:“是小黑吗?小黑——小黑,你在哪?”却是她清醒过来了,耳听一阵熟悉的声音,忍不住就叫了起来。她迅速推开车门,车旁边的那个山贼啊了一声,本能扬起的枪立即垂了下来,恭敬地道:“大当家……是您啊……”

萧丝丝还有点晕头转向,不过也看清了眼前的那汉子模样,惊讶地道:“钟仇,是你呀

!小黑呢?”那叫钟仇的汉子,焦急地指着那纠缠在一堆的梁宇和那山贼头儿,道:“他……他……”

萧丝丝定睛一看,吃了一惊,连忙跑了过去,一边叫道:“当家的,枪下留人,是自己人呀!”那头儿瞥见萧丝丝也是吃了一惊,一边拚命挣扎,一边着急地叫道:“姐……是您,快……快点走开……你们死了,快护着我姐……”他几个手下,都认识萧丝丝,自觉地一拥而上,围住了她,把她牢牢护住。

萧丝丝却推开面前一人,依然冲了过去,叫道:“小黑……边动,都是自己人,小心枪走火,当家,你快放下枪,他是我弟弟……”同时她顺手拍下几个山贼的枪,叫道:“自己人,不要动枪!”那些山贼倒是听她的话,都把枪垂了下来。

梁宇松了口气,对那山贼头儿道:“你叫小黑……”那山贼扭了几下,怒道:“你才是小黑……”梁宇苦笑地把他往前推了开去,把他放了出来。那山贼头儿,好不容易站稳脚步,立即圆睁双眼,怒吼道:“你佬佬的,大爷跟你拚了——”挥拳又要上前撕打。

萧丝丝叫道:“小黑,住手!他是你姐夫!”那叫小黑的一听,脚步突然一个跄踉,差点就要摔倒,他回头惊道:“姐,你说什么?”

那萧丝丝来近,欣喜地一把抱住那小黑的肩膀,喜极而泣,说道:“小黑,真是你呀。可想死姐姐了……”那小黑却尴尬地道:“姐,你刚才说什么呀!你……你……你怎么能嫁给小日本……”

萧丝丝笑道:“谁说他是小日本了?”小黑道:“您瞧,他……他……”他气哼哼地指着梁宇,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实在是不甘心。

梁宇却记挂着自己的猎物,唯恐那一撞把他撞散了,那卖人大计就无法进行罗,卖个头真的没那么值钱。他着急地跑了过去,打开后厢,把那木箱搬出来。他还真怕这老鬼经不住颠簸。就这样死了?***,运输费都还没赚回来呀!

打开一看,却见那稻叶依然没有醒转,在箱里一动不动的,梁宇用手一探,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是稻草很好地保护了这个“同姓亲戚”。梁宇放心了,赶紧把箱子合上,财不外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