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的夜里,雪却在无休止的飘落,雪山之上的骏马跑得四蹄腾空,周围的景物呼啸而过,已经延绵一片。

那一扇白玉石的城门仿佛隔开了生死,仅有一线之隔,实际隔着滚滚洪流。

萧幕翻身下马,刚一接近城门,就被强大的力量给反弹回去了,他那不敢相信的眼睛陡然凝滞了,厉声大喊,“公主,我回来了,你们还好吧?”

听见萧幕的呼喊,亦歌立即应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出事儿了?”

“我打败秦晏的时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啊。”

这一刻,他的目光是无奈而畏惧的,“完蛋了,萧幕,我们还是中计了。这次真正要对付我们的不是秦晏,而是龙麟神。他深知我们的每一步计划,所以他才让我们掉进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幻月城恐怕难逃此劫啊。”

那样的话语说出后,他却没有立刻回答,仿佛是回忆着什么。

然而,臣民们淡定从容的神色完全没了,“都是你们的错,害得我们现在连家都没了,还被困在这种鬼地方,还说什么要保全我们的性命,一切都是谎言。作为幻月城臣民,我们从没窝囊到这种地步,我们宁愿战死沙场,也不要如此苟且的活着。萧幕,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根本就不是龙麟神的对手。”

雪樱连忙站出来解围,“大家要冷静,此事不能怪他们二人。四海皆可为家,只要我们活着就可以等到城主归来,你们明白吗?”

在短短的时日内,她就接受了许多她不想接受的事实,那样重大的责任和使命压在她身上,连她的声音都变得疲倦而嘶哑了。

萧幕跪倒在城门外,他只感觉心里的冷气一层层透出,“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大家,是我的轻敌害了你们,我以为我可以帮助你们,事实告诉我,我只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萧幕,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得想想如何破开这结界。”

在亦歌说完话后,突然,一个声音在风雪里响了起来,带着狂妄的冷笑,“可爱的孩子们,你们是解不开这封印的。萧幕,你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对手,你那输得一塌糊涂的的郁闷表情简直太让我兴奋了。”

他眼神凝重,杀气并不曾放松半分,“说吧,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萧幕果然聪明绝顶。这答案很简单,我只要你手上的‘破天’。对于它,我已苦苦寻找了一百年。只要将‘破天’交给我,我就放了城里所有的人。”

亦歌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恨,怒吼了出来,“想要‘破天’,门儿都没有。萧幕,别信他的话,‘破天’绝不能落入他的手中。”

那浑厚可怖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们就等死吧。”

萧幕也顿时有些疑惑了,“兄弟,不就是一柄剑吗?舍弃一柄剑就可以救千千万万无辜的生命啊,我们也不亏。”

亦歌抚着受伤的胸口,严肃道,“如果你还想回去,‘破天’就不能给他。”他一贯平静的语言突然之间变得说不出的狠厉。

萧幕迟疑了,面对那样艰难的抉择,他无坚不摧的勇气在逐渐消逝。

趁着双方对峙的瞬间,亦歌闪电般地飞身掠起,聚起所有的真力,整个人身形一动,以无形之身打向了龙麟神所筑起的牢固帷帐。

两种旷世惊人的力量一交锋,似要将一切凝固,交织的缕缕电光恍如鬼魅,将视线隔断,刺入肌肤,在如此不要命的攻击中,封印最终弱了不少,但还未彻底破除。

亦歌用自己的蛮力去解除封印,自然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再次受到重击的他已无法站起身,胸膛里的鲜血顺着伤口涔涔而下,那地上的雪也染着浓浓的血色。

空中悲鸣连连,雪樱被吓得几乎不敢呼吸,目光沉痛,“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幻月城不值得公子这样牺牲,也不要为难萧公子交出‘破天’了。或许,这就是宿命吧,没有人可以违抗的宿命!”

在这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白色闪电,迅速划开黑夜,斩入天际,“雪樱公主,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绝望之前不放弃,那么,绝望就会变成希望的。”

说着,她信手挥洒,剑起涌出,搅起漫天飞雪,那一剑薄而快,宛如惊电穿破天幕浓重的夜色,居然将纷纷扬扬飞舞的白雪切为两半。

不等对方出手,剑尖迅速幻化开来,出现两个剑影,她一转动手腕,便压住了对方的咽喉。

苍穹变幻,璀璨而诡异,龙麟神随即苦笑,“你果然还是出现了,不过,你一位你真杀得了我吗?”

她神色镇定,“幻月城臣民是无辜的,放了他们。你想得天下,难道你就不想得民心了吗?”

龙麟神嘴角上放肆的神色还未收敛,“你说对了,我只要天下,能奈我何?”

“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任何事情皆有代价。你的得意弟子可在我手上,如果你甘愿让秦晏陪葬的话,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顿时,龙麟神的手中发出一声剧烈的裂响,眼光深邃如妖鬼,大声呵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好,今日我就暂且放过你们。不过,你记住,不管是你,亦歌还是萧幕,都无法阻止我成就千秋霸业。”

“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龙鳞神盘此时,身穿紫色衣衫的女子从空而落,朝着惊呆的公主微微一笑,那一笑宛如高岭上经冬不化的皑皑初雪,清亮刺眼,“公主,不用害怕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们的家还在,幻月城仍然是屹立不倒的幻月城。”

萧幕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一个单薄得宛如一张纸的女子竟然能让奸诈的恶魔乖乖收回他的利爪,“喂,亦大公子,你不是说梦华王朝不会有奇迹发生吗?现在你该相信你的判断是绝对错误的吧。姑娘,你要是去了我们那儿,肯定比刘谦还红。”

女子衣衫上隐有荧光闪烁,衬得她眉目如画,艳光逼人。

她轻言道,“大家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说着,她扶起倒地不起的亦歌,右手食指轻轻在他的百会穴点了点,并将一颗红色药丸喂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微笑的说着,“萧公子,亦公子就劳烦你照顾了哦,上马车后,两个时辰就给他喝一小杯凉水。”

萧幕倒是回答的特别爽快,“好的,没问题。他受伤,我也有责任,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随后一行人策马奔腾,离开了冰潋城。

星辰散步在浓黑的天宇上,宛如锋利的眸子,俯视着大地,冷光纵横万里天地。

风在舞动,吹拂着满城的橘色涟月花,就在他们策马离开的瞬间,涟月花居然如飞雪般飘零,闪着微光的花瓣无声的在风中凋落,覆没了漫天的雪白,巨大的光忽然在夜里绚烂绽放出来。

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以无形之力划破夜空。这时,萧幕手中的‘破天’开始在剑鞘中剧烈震动,火热的剑气从剑身直蹿到剑柄,那热度就如熊熊烈火,令他无法再持剑。

剑,无声地出鞘,剑身有一抹雪亮的光,剑风呼啸着刺破虚空,凌厉得割痛了他的面颊。

‘破天’被神秘力量所操控,在空中舞动着,划出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的弧线。最终,它飞入了涟月花所形成的漩涡之中,成千上万的菱形花瓣伴随着剑的旋转而旋转,似若要合为一体。

‘破天’的冷芒纵横天际,冷冷锋锐已将涟月花碎为粉末,然而,那些如沙砾般细软的粉末却不可思议的悬浮在空中,逐渐聚起形成了一个橘色的‘破’字,一阵飓风之后,‘破’字碎裂,形成一道蓝色冷光,注入了‘破天’的剑身。

眨眼间,‘破天’银白色的剑身中有了三分之一的蓝色,蓝光直入浓黑的天际,骤然,天地一声裂响,原本明澈的月牙随着裂响也随之隐去了自己,一时之间,天穹更加灰暗,寻不到一丝曙光。

天灰了,风停了,‘破天’也乖乖回到了剑鞘之中,不再淘气。然而,满城涟月花凋零之后,华丽帝都冰潋城眨眼间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没有城堡,没有神像,一切都变得虚无。

寥寥落落的隐现了一些冰潋城曾经繁华一世的幻象之后就再没了它的身影,眼前映出的是依旧巍峨的冰山,在沧海横流的世事中,似乎也只有高达八千尺的它可以成为不朽的传说,而其他的一切,不管曾经是如何的绚烂,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滚滚洪流而消逝。冰潋城的华丽与繁荣曾在梦华王朝中是无与伦比的,但它也敌不过宿命的催促,就如一个永恒不变的定律——世间的繁华只是一瞬,而非永恒……

旋在半空,双手交叉,默念血咒,封印立即消失,那一袭黑衣也轻飘飘的消失在鹅毛般纷飞的大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