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睡眠有些不足的奎尔,在接受了哈瑞等人送来的各类腌肉、腊肉等食物后,就带著骑兵队开拔了。这一次行军,奎尔明显加强了警戒。斥候分队全体出发,在前后左右各处进行搜索。

奎尔自己仍习惯性地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一边带队前进,一边警惕地观察著四周的情况,不过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牵挂著提奥那一边。

这个小伙子能不能寻到神秘失踪的罗伦和他的车队呢?奎尔自己心里也没谱。

“提奥先生,您看前面!”一名战士手指西南方向。

“走,看看去!”提奥挥动鞭子,策马奔了过去。

昨晚接到了奎尔的命令后,他挑选了三名强健的战士当助手后就立刻折返往西。从那时起一直忙乎到今天中午,事情才总算有了点眉目。

连夜的大雨冲刷,使得搜寻工作非常困难,人手不足,地域辽阔,也叫提奥不可能在数十公里的路途上采用常规办法,进行地毯式搜索。

不过这并不能难倒这位草原上长大的聪明小伙子。罗伦率领的偌大一支具备一定防御能力的后勤分队,突然从大荒原上蒸发,只有两种解释。

一是罗伦自己带队主动离开阴风大道,如若这样,事情将相当古怪。大荒原里,碎石铺成的阴风大道是独一无二的,除非真如奎尔骂的那样,平素一向小心谨慎的罗伦,这回真是喝醉了酒。

第二种解释是,这支后勤分队遭到突然袭击,被对方全部消灭,然后将马车和尸体全数运走,并小心地抹去了一切痕迹。如此,这支不知从何方冒出来的敌军是非常可怕的。除了金鼓、旗帜等传统的军队联络方式外,猛虎军团还特制了一种警号,声音极凄厉,在这种暴雨天气中也能传达数里之外。罗伦的武功不差,可对方却令他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在极短的时间里制服了多达两百卫兵和四百民夫的整支队伍。要是这样,这支敌军不仅人数不少,而且里面绝对不乏高手。

相对而言,提奥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

草原人都知道,死了人就有尸体,有尸体的地方就必然有鹰鹫和豺狗们光临。细心地观察它们的行动方向,靠著这些天上地下的禽兽们的帮助,提奥等人不断缩小搜寻范围,终于找到了这里。

四人策马走近,不禁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两百名战士和四百多名民夫的尸体杂陈在荒野上。他们显然已经断气颇长时间了,被好几拨禽兽光顾过,人的腑脏肠条、断臂残肢被饺得到处都是。受雨水的浸泡,尸体膨胀成可怕的惨白色,伤口处已经没有血迹。

在这荒芜的露天陈尸场上,没有一具敌人的尸体,甚至没有一件敌方的兵器。看来,罗伦的人要么是当场被杀运至此处,要么是走到这里遭受袭击,而且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激烈的打斗就束手就擒,随后被集体屠杀。

“伤口大多是头部的钝伤,有的整个头盖骨都被砸碎了。”一位战士下马开始翻检尸体。

“恩,应该是钉锤或狼牙棒,其他没有哪样武器有这样的威力。”提奥翻动著几个熟悉的战士,脸色惨青。

“提奥先生,您来这里!”一名负责搜索陈尸场周围的老兵招手道。

提奥走过去,看到是扔弃满地的军需物资。

老兵一刀割开麻袋,哗地滚出白花花的闪南出产的优质大米。

提奥带著两个战士在地上一件件翻查。粮食、秣草、武器、弓矢等各种随军用具,都象垃圾一样被扔得满地都是。他们甚至还找到了两个装有五百金币的钱袋,连打开都没打开,杂在军用物资里,被丢弃在泥泞的草地上。

这简直是不合逻辑,无论是游牧联军的偷袭还是凶悍的盗贼团打劫,对这些价值不菲的物资不屑一顾,怎么样也说不过去。

“奇怪,所有的军需物资都扔在这里,一件也没少。”一名随行战士皱著眉头说道。

“少了两百辆猛虎军团的特制马车。”提奥木然地摇摇头。

“提奥先生,没有发现罗伦队长的尸体。”负责辨认尸体的两名战士也上来报告道。

“敌人费了这多周折,难道仅仅是了俘虏罗伦队长并抢走马车吗?”和提奥一起搜查军需物资的士兵更加疑惑了。

“我们很快就会得到答案了,”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提奥将两个钱袋递给了他:“你们几个马上折返回去,向奎尔将军如实汇报这里的情况,我继续追踪。”

“提奥先生,您一个人……”

“不要再说了,这是命令!”

提奥说完,策马朝西奔去,三名战士则反方向而行。

四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头顶上盘旋著的大群食尸猛禽中,有一队特殊的秃鹫。它们并不在意地上尸体,而是仔细打量著地面上其他的东西……

“没用的混蛋!”鲁道夫怒气冲冲,一把将芬莱头盔上的将军徽标揪掉,“两万精兵竟然被几千地方守备部队杀得大败,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黄莲城一战,芬莱率领的两万先锋军被完全击溃,仅有八千人逃脱归队,剩下的人不是被杀被俘就是开小差跑路了。行军半途中的鲁道夫收拾了残兵后,自然把怨气都发泄到领军的芬莱头上。损兵折将还是其次,目前他仍占据著兵力上的优势,要命的是此败对士气的打击。

与狄龙共事多年的鲁道夫,对狄龙并不服气,可昨日一败,却又给狄龙百战百胜的头饺上再添一道光环,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自己曾寄予厚望的芬莱。两万精锐打不过几千地方守备部队,军官士兵们不免开始回忆起过去狄龙的那些辉煌功绩,再有信心的人,心里恐怕也会蒙上一层阴影。

芬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尽力克制著自己:“大将军阁下,此战失利,我并不想推卸责任。我对前锋部队的指挥确实有些问题。不过,我想提醒您的是,我并不是被城内的几千守备军打败的。相反,就在我军即将夺取胜利的时候,突然从身后窜出一支猛虎军团的骑兵队,令我方腹背受敌,才招致今天的败局。”

“猛虎军团?奔流河沿岸各处都有我军驻守巡逻,不里埃的友军也已经到达了古渡哨所一带协防。猛虎军团里如此大的一支部队,怎么可能偷渡成功并且就悄无声息地窜到你的身后?”鲁道夫冷笑著,“战败找藉口,也用不著这么说谎吧。”

“虽然属下也不明白这是什么,但这支部队确实打著猛虎军团的旗帜,而且武器、盔甲等也都是猛虎军团的制式。大将军如若怀疑我说谎,自可多找些人盘问。”

“我当然会查清楚的。”鲁道夫呼出一口浊气,虽然恼火,但木已成舟,也只能面对现实,仔细考虑眼前的战局,“我军明天就能抵达黄莲城下。根据我们的情报,狄龙的主力可能也会在那时到达。芬莱,你已经被剥夺了将军军饺,贬随军参谋,不过仍然指挥你手下的旧部。只要你表现出,就能将功补过,官复原职!”

在自己的手下人里,找不出比芬莱更有经验的将领,鲁道夫权衡再三,了大局著想,也不得不继续起用此人。

“是!多谢大将军厚爱!”芬莱咬著腮帮子,高声说道。

“下去吧,”鲁道夫挥挥手,“记住,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芬莱离去后,鲁道夫头凝望墙上挂著的本**事布防图,心里不停地发问,这支猛虎军团的骑兵队到底是怎么穿越了圣瓦尔尼的层层防线?又怎么会恰好在芬莱的先头部队进攻黄莲城的时候,及时赶来援助呢?

当鲁道夫还在不停地进行著算计时,被他算计的物件狄龙,正带领著三万部队在苍茫的暮色下进入了黄莲城。

狄龙和鲁道夫互以叛臣逆贼相称,鲁道夫打出了“吊王伐罪”的旗号,而狄龙也给这支南下征讨的军队定名“讨逆军”。

这支“讨逆军”的声势根本称不上浩大,甚至有些寒碜。前国王欧麦尔将举国精锐八万人都交给鲁道夫统帅,国都奥利维拉只留两万人驻防。

圣瓦尔尼国家不大,人口不多,了对付鲁道夫,狄龙和鲁伊在全国徵阶uU处守备部队来首都奥利维拉勤王,可即使加上各地贵族、庄园主所带来的私人武装在内,也不过增加了两万多人,总兵力加在一起才四万余人。因政权更叠,稳定局势,狄龙还需要分一万人由首相鲁伊带领驻守京城。加来减去,能够随狄龙出征的不过三万而已,其中有两万人属于战斗力令人怀疑的杂牌军,只有原来在京郊驻守的神闯营和神冲营的万许骑兵称得上正规部队。

无论从数量、素质还是装备上看,这支部队都远不是鲁道夫军队的对手。全军除了一律采用讨逆军的旗帜,连著装和武器装备都无法统一。神闯营、神冲营的将士们穿著正规军服,拿著标准制式的武器。其他的人,衣著色各异,武器五花八门,走个阅兵伫列都不甚齐整。

鲁伊和卡斯佩查克等人曾主张避开鲁道夫的锋芒,全力固守首都,利用各地咱u擦Ⅳ蕴x行动速度,分散对方兵力,待敌兵疲散后再选择时机进行决战。这一方面安全稳妥,可以争取时间修筑工事,另一方面可以对杂牌部队进行必要的训练,免得上了战场后反而给本军添乱。

从一般常识看,这个方案并无不妥,但狄龙心里却另有盘算。他否决了这一保守方案,不是龟缩在首都高大的城墙后防守,而是毅然决然地带著这支阵容不整的队伍南下讨伐叛军。

今天上午,他收到了黄莲咱uu将雅辛斯克送来的捷报。当这份战报向全军传达后,行军队伍里顿时欢声雷动,可狄龙、卡斯佩查克等久历战火的人却知道,击溃了鲁道夫的前锋,远未从根本上扭转敌我实力对比,不仅在数量上本方仍处于下风,在质量上两者更是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而且鲁道夫可不是芬莱,他绝非易与之辈。此人与狄龙从小一起长大,在圣瓦尔尼军中又长期担任狄龙的副手,对于彼此的作战风格、指挥方式甚至是习惯癖好都十分熟悉,要想以弱制强并取得胜利,恐非易事。

“大将军,靠这些人,我们能打赢鲁道夫吗?”卡斯佩查克望著那些地方部队和庄园主私兵,一脸的不屑。这些人连套像样的军服、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仿佛就象刚刚扔掉锄头的农民,捡起一把菜刀就上了战场。不过刚刚得知前方打了胜仗,大家的士气倒是满高的,欢快的歌声在队伍里此起彼伏,浑然不知残酷的战斗正在前头等待著他们的到来。

“当然不能依靠他们。”狄龙毫不介意,如实作答。

“那我们何还要主动出击呢?”

狄龙缓辔而行,双目凝视远方,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圣瓦尔尼这个小国家可经不起几趟折腾,咱们也没有丹西那样阔绰,手里有大把金币可以挥霍。如果不能迅速解决鲁道夫,并趁著走廊里混乱的时刻发展壮大,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这还不是刚才那个问题?”卡斯佩查克越来越糊涂了,“不仅要靠他们主动进攻,而且还要迅速解决掉鲁道夫?”

“呵呵,我可不没说过要让他们出战破敌,”狄龙微微一笑,“有这么多人,壮壮声势已经足够了。”

在圣瓦尔尼的古渡口处,匈比利水军的水寨旁,有一座新近搭成凉棚,让指挥官既能通览战局,指挥作战,又可以避免夏季炎日,尽量舒适一些。

“尼古拉首相,麦特尔族长又送来了军情通报。”匈比利满脸笑容地站起来,将一卷羊皮纸递给刚步入凉棚的尼古拉,“这个小伙子还真有闯劲啊,前天晚上刚跟猛虎军团的水师打过一场恶战,今晚又要出战。他还邀请我们同时进击,叫李维首尾无法两顾呢。”

“那将军对于他们间的胜负如何看呢?”经过昨晚昆达的一席密谈,尼古拉当然心中有数。匈比利竟然还想用麦特尔来激不里埃人,却不想想他自己已经危在旦夕了!故而尼古拉乾脆徉做不懂,反问匈比利。

“呵呵,这个毛头孩子,没经历过血雨腥风,未免也太过于冲动了,我估计这一回,老奸巨滑的李维会叫他踫得头破血流的。”匈比利边说边窥探著尼古拉的神色,“不过,这倒给我们创造了一个好机会哩。”

“哦,什么机会?说来听听。”尼古拉装出兴趣浓厚的样子。

“麦特尔这么一闹腾,李维主力必然向第密里斯城分兵。趁著麦戈文家族跟李维打得正欢的时候,我们再趁机渡河进攻威斯特堡……”

“不可!”尼古拉立时打断匈比利的话,“首先,我军前天刚到,身体疲劳,而李维的部下休整多时,实不宜马上就开战。其次,李维的防御大师名头可不是骗来的,这点小伎俩就能骗得了他吗?”

看看匈比利失望的样子,尼古拉知道自己也不能对战争太不热心,还必须适度表现,以免被这位圣瓦尔尼水将看出破绽:“其实,渡河进攻,早日拿钱,我比你还要急。只是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欲速则不达,只有筹划细密,才能无往而不胜。如何打破敌军对奔流河的封锁,老夫倒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哦,首相大人,”匈比利来了兴致,“指点在下也不要卖关子嘛。”

“呵呵,其实我的想法就是示敌以倚。”尼古拉一说谎,就会习惯性摸摸自己的酒糟鼻,“这几天,我军必须修整,养精蓄锐,让麦特尔去折腾。贵国水师要抓紧时间操练和备战。李维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我军兵力数倍于麦戈文家族,防御重点必然放在斜河北岸的威斯特堡一带,等著我们去踫壁,斜河南岸的第密里斯城人数定然不多。”

“待我们准备充分后,寻找麦戈文家族与猛虎军团水上酣斗的时机,飞速率舰斜渡,攻打第密里斯城。如此一来,方叫出其不意,才能真正叫李维首尾不能两顾。”

“好计策!”匈比利不由得赞道,转念一想,又犹豫起来,“那贵军攻下的第密里斯城又归谁所有?我们还是麦戈文家族呢?”

“我们不里埃只负责打仗,其他的事可不管,”尼古拉笑著站起身来,“我军只收钱不占地,你们和麦特尔,谁出价高,第密里斯城就归谁。”

尼古拉乐呵呵地离开了,剩下匈比利一个人在凉棚里待著,心里狂骂这个酒糟鼻老头的狡猾与毒辣。不过,过分关注于跟不里埃人之间的相互算计,显然令他忽视了真正的威胁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