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巨响,为躲避令人作呕的腥臭,在小屋外面缩著脖子,扭动身体跳健美操御寒的鲁道夫,看到丹西狂喷鲜血,撞碎木屋的墙板,倒跃出来!

趁著伊森因中毒而心神惊惧的瞬间,丹西猛然发力,摆脱了对方魔掌的控制,朝门外飞跃。一股威猛至极的巨力接踵而至,丹西借势转向,破墙而出!

雪地上出现了几滩灿灿血迹,红白对比,格外刺眼。

嘴角、胸前挂红的丹西,显得别样的怪异。满头的黑发根根竖起,彷佛一个刺猬。头顶上飘著一条小树般粗壮的笔直的银灰色气柱,在劲吹的山风中屹然挺立,一动不动。丹西脸上的表情更是阴晴不定,像在表演变脸一样,一瞬间宝相庄严,一瞬间狰狞可怕,刚才还是流光溢彩,顷刻变成灰暗阴沉。

相对於脸部表情一刻三变,丹西的内息更是以疯狂的速度在周身流转。

摆脱伊森那如同强力胶一样黏在自己天灵盖上的左掌之前,由於两方都正在丹西的心脉处周围聚集内力,准备进行争夺心房的决战,倏忽分开时,伊森的氤氲黑气有一小部分未及收回,滞留在了丹西体内。

丹西自幼练习的是秦教给他的远东正道内力,而伊森灌入其体内的却是门派不详的魔门邪气,缠身的阴毒之气已被丹西使计让伊森替自己去除。

天灵乃邪恶黑气入侵驻扎的门户,心脉则是自身内力最後的防御集结地,体内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内息,从这两处发祥地出发,都以最快的速度抢占毒气消失後空出来的地盘,以图控制体内的经脉要穴。

内生之息与外来之气,一正一邪,性质迥异,难免互相排斥,激涌争斗,令丹西气血翻涌,恶心难受。

恰在此时,伊森於丹西逃离时倾尽全力的一掌,击在了丹西的气海处。气海是内息发源、汇聚和交融之处,目前这里又正好处於两股内力拚力争夺的决斗场所。

伊森这股威力惊人的气劲来的非常及时,强大的外来压力,使得两股内息不得不并肩抗敌。压迫与反抗,内战与外侵,在气海内翻江倒海般汇集,借助伊森这雷霆一击,两股迥异的气息顷刻间融为一体,头顶上的气柱也像牛奶里加入咖啡,从乳白变成了银灰。

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古怪内息,非正非邪,亦正亦邪,一时清爽似冰凉的泉水,一时炙热如炎炎的烈日。

这也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内息,丹西不仅内力尽复,而且猛然间提升了将近一倍。它们就像千万条钻入体内的蝌蚪,在全身百骸,五脏六腑间飞速地游走窜动,连丹西自己的精神意念都无法控制得住。又如无数只蚂蚁,不断地噬咬著经络穴道,令人疼痛不堪。

丹西跟秦所练的基础底子就是周天神功,内息每运转一个大小周天,内力就增长一分。此刻,这股不受控制的内息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在体内奔涌流动,一眨眼就是一个周天,一眨眼就是一个周天!

这可真是要命。心神跟著一个接著一个,刷刷流转的内息周天运行,令丹西眩晕不已。经络、气海、穴道,都胀痛得难受,几乎要爆裂开来,其痛苦难耐,让他直欲自行了结!

其实,任何武功行家一看丹西头顶上越来越粗的银灰色气柱,就知道丹西现在已经走火入魔,收功不住,下场只能是皮开肉炸,全身爆裂而亡!

解铃还须系铃人!

趁著心台尚自清明的一瞬,丹西提气如流星般扑向伊森!

山顶上爆炸般地腾起一片雪雾,霸道至极的劲气把破损的小木屋彻底摧垮,武功不低的鲁道夫也不得不以难看的狗啃屎动作避开刮面而来的恐怖馀波!

丹西在空中喷出一条十几米长的血线,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到远处的雪地里。伊森也连退七八步,嘴角更挂上了一条红柱。

丹西虽然武功又精进了一个层级,跨上了一个台阶,可要跟伊森相比,那还差了老大一截。

「呵呵。」丹西哑笑著从雪地里缓缓爬起来,右手捂著胸口,一张嘴,满口都是耀眼的血红。

他既像个雪人,又像个血人,身体再受内伤,肋骨也断了几根,不过,刚才的夺命一击,让失控的内息好歹收住了,命也得以保全。

「老鬼,托你的福,我身上的毒去掉了,咱们还是谈谈如何解你身上的┅┅」

丹西得意的语气陡然中断,因为他看到伊森举起的右掌,上面的食指已经被齐整地削去!

要说伊森也是背运,遇到了丹西这麽个人质。毛头冈一战大耗内力,挟人质疯狂逃窜和爬山大耗内力,替丹西解毒又大耗内力,要不然,武功处於颠峰状态的他是不会这麽轻易地让丹西逃脱魔掌。

结果,让丹西逃脱控制不说,还有一小半氤氲黑气被他夺走,更令自己身中奇毒。

伊森也是果毅决然之辈,竟然立刻削断中毒的右手食指,出来捕捉这个狠辣狡猾而又价值连城的人质。

自己连连中计,对方却藉机驱除内毒、增长功力,兼利用自己作洛u洛\的引子,避免了走火入魔的厄运,同时还让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如此的遭际,怎能不让伊森咬牙切齿,两眼喷火?!

刚才这一对掌,伊森也感到这个对手在武功上的修为以及无可限量的发展潜力。恼恨加上忌妒,伊森暗暗下定决心,倘若不能将擒获此人,变成自己操纵的木偶傀儡,就必须将其除去。既为了仇恨与羞辱,更为了免除後患!

高手过招,意在气先,力随气至,斗志和气势,往往比实力更加重要。

伊森削指明志,表明自己决心,将丹西嚣张气焰压下去,实力弱於对手的丹西,则必须夺回这方面的优势,方才有一线胜机。

「老鬼,年纪一大把了,还这麽冲动,也不等我把话说完。」丹西嘿嘿地阴笑起来∶「所谓散神膏,本来就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侵肌入血,无影无形,除了空气,上哪找这种东西?一点点特制金粉就把你吓成这样,连手指头都不要了?我劝你啊!别出来混了,回家去抱孙子吧!」

丹西此话也难说是真是假,可确实能把人气死,把决斗前双方的气势又扳了过来。伊森的削指明志,变成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般的可笑举动。

伊森好不容易才抑制住直冲脑门的怒火,不让冲动蒙蔽了理智。这样的一个对手,闯荡江湖这麽多年来,伊森也是头一遭碰到。与他的交锋,不仅是比武,更是斗智斗勇。

「废话少说,丹西小儿,你是否自忖能打败老夫,或者又能从这悬崖山顶顺利逃脱呢?」

藉著说话之机,伊森继续凝聚内息,力图一击必杀,不让丹西再有逃亡的机会。同时,他也直点要害,丹西的武功与自己仍有悬殊的差距,周边的悬崖,也让他无处逃生。

「嘿嘿,我俩都受了伤,可我却有外援。」丹西同样在默默运功,嘴上却陡然提音∶「鲁道夫将军,你我合力杀了这个老贼,我发誓助你复国!」

丹西此招亦是高明之举,将本来置身事外鲁道夫牵扯进来。能说动鲁道夫当然好,即使无法劝说成功,也能让伊森不得不分神,留下一些馀力以防身後的鲁道夫发难。

此刻,丹西和伊森都受了伤,鲁道夫武功不低,他的卷入对於战局有著不可忽视的影响。

丹西这句话,也让鲁道夫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之中。丹西雄兵在握,对自己的复国绝对是一大助力。不过政坛军界混了这麽多年的鲁道夫知道,翻云覆雨的霸主枭雄,即使是公开发誓,可信度也至少要打个对折,何况在这荒无人烟,再无第四人作证的山顶呢?

同样,伊森也绝非好鸟,这些日子的折磨令鲁道夫敢怒不敢言,杀掉伊森,他绝对乐意。跟丹西,可敌可友,至少有可能捞到现实的好处,跟伊森,除了受罪,别无所获。

不过,伊森这个魔头的厉害,鲁道夫也是领教的,可以说他是被伊森打怕了。两边实力差距一目了然,自己卷入战团,能否改变局面,他实在没底,更心有馀悸。

巨大的利诱,恐怖的威胁,在鲁道夫心里角力。是帮助丹西还是袖手旁观,鲁道夫无从决断,彷徨犹豫。

丹西和伊森可不会等鲁道夫表态後才开打,圣瓦尔尼内战败将尚自拨拉算盘粒的时候,雪地上的人造劲风再度卷起!

伊森的脚尖缓缓地凭空脱离地面,再现昨晚悬於半空中的幽灵般场景。他双臂张开,连襟袍袖随风鼓动,彷佛一只扑动双翼的巨大的黑蝙蝠。夺人心魄的黑色气息开始滚动、吸牵、弥散,恍如天地交汇,云海蒸腾,将伊森的整个人罩成一个虚幻的流影。

丹西左足撑身,右足轻点,左手掌,右手拳,兜成一个古怪的弧形护在胸前。作为争夺天下,征战四方的霸主,他自有一派君临天下的风范和遒劲雄豪的气势,雄浑的真气顺势油然而发,充沛全身。

昨晚目睹了毛头冈激战的全过程,今天有过两度交手,体内还留有对方的氤氲黑气,丹西对於伊森的武功路数心里也多少有了些谱。

此人以邪恶如妖孽般氤氲黑气的为底蕴,内力厚重,但招法却极为诡异,不择成例,随心所欲,奇招怪式,层出不穷。最可虑的是其鬼魅般的身法。借助氤氲黑气的蒙护,伊森的身影令人无从揣度,亦真亦幻,殊难辨别。

伊森的黑气越来越强,越扩越广,白雪皑皑的山顶彷佛也被这股气势慑住,天地间都变得沮丧阴沉起来。

极浓极厚的黑气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时光分分秒秒地过去,黑气也在不断增强,如蜘蛛织网般遥遥笼罩对手,所有的气劲都将目标锁定在那个前襟沾满鲜血,傲然挺立的丹西身上。

丹西采取的是一种攻守兼备的姿势,灰色的气劲虽然内敛收缩,抵御氤氲黑气的侵袭,但沿著躯体外缘却能清楚地看到银灰色的光芒,令他彷佛披上了一层厚达半尺的银灰色气态铠甲。无论黑色如何弥天漫地,都遮不住银灰铠甲的熠熠神光,无论黑色海洋如何恶浪滔天,银灰色的战舰都要破浪向前。

丹西知道,这麽比拚下去,对方气势只能越来越盛,从意志上摧垮自己。他勃然拔地而起,以身为剑,直投伊森的气网!

这柄银灰色的「剑」凝起透入骨髓的寒飙,将伊森浓烈的黑色气浪迫得直往两边翻滚开去,层层叠叠的气网被穿透了一层又一层。

伊森叫声好,袍袖飞舞,双手回收,旋即往前一推。

团团气浪化作了万千劲矢,忽前忽後,忽大忽小,形左实右,或缓或急,以碎石裂金之势向丹西射去。无坚不摧的气箭瞄准同一个目标,将丹西周身各处,大**道,悉数笼罩。

无论你如何腾跃躲避,都逃不出气箭的攻击范围!

眨眼间,丹西身形猱缩,利剑化成圆球。

圆球腾身而上,沿一条奇异的轨道,似乎转入一个异度空间,脱离了箭雨的包围圈。

这一招,恰恰是跟伊森学的,毛头冈激战时伊森正是凭此用右手穿越毒针之网,制住了丹西的要穴,奠定了胜局。此刻被丹西现学现用,更从手臂的抓揪化为全身的运行轨迹。

飞身升腾间,丹西打出开山一拳,呼地击向伊森的头顶。这一拳力道威猛,拳带身随,大有一去不返,与敌偕亡的悲壮气势。

遇上如此对手,伊森也斗得兴起。双掌翻出,捧起朵朵盛开绽放的黑色毒花,如同献花一样迎上丹西的铁拳。

就在两边拳掌交接的一瞬间,丹西却借力转向,飞身逃窜。

手缘隐隐肿胀发痛,丹西暗暗心惊,伊森即便连耗真元,内力还是这般骇人!

伊森顺势跟後追击。

丹西选择的逃窜方向恰恰是鲁道夫所站之处!

「兄弟,交给你啦!」丹西划一道弧线飘过鲁道夫的头顶。

鲁道夫没想到丹西把自己当作了挡路石。

丹西是弹道式跃逃,伊森为加快速度是直线追杀。对鲁道夫来说,伊森这只硕大的黑蝙蝠已经鬼魅般扑来,为了保命,他想也不想地左手侧击一拳,右手化掌护身躲开。

与狄龙同门习艺的鲁道夫,虽然武功远远不及狄龙,可也有相当的功底,这一拳打的势若长虹,力道十分强劲。

当然这一拳,也把鲁道夫陷入了战团。

虽然鲁道夫内心里与丹西联手对敌的想法已经占了上风,但他心里的算盘是等二人打得两败俱伤时再出头收拾局面,可丹西这一下,却被逼得不能不提前动手。

伊森回身拂开鲁道夫击向自己侧肋的劲拳,反手一扫,打得风回雪舞。

鲁道夫不得不脚踏奇步,扭身相避。

伊森微一凝滞瞬间,丹西已经凌空回转,化腾出第二道银灰色闪电,猛扑伊森的後背。

高手比武,命悬一线,加入战团再要想脱身就难了,弄不好就是轻则瘫痪,重则粉身碎骨的下场。

鲁道夫知道今日一战,面对伊森这样的高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他的两手同时化成抓扑利爪,迎上伊森的面门,与丹西前後夹击。

伊森身形不动,周身气浪却卷起涟漪。

气浪在瞬间转猛,四下扯吸,在身前身後激出两股台风,周边的风雪,草木大地的灵气,都彷佛被这两股台风吸引进来。

劲气恍若钢刀刮面,呈越展越大的喇叭状朝前後两人扑来。而伊森的悬身之处却如同台风的风眼,寂然不动,馀力绰如。

丹西和鲁道夫都是武将,伊森的这股劲浪在他们看来,就彷佛独身一人面对杀来的千军万马,敌方主将却在远处怡然自得地遥相指挥。那种内心的恐惧、孤寂与无助,令人直欲跪地求饶。

鲁道夫连踩曲步,采取的是打不过即逃的策略。不过,任是他步法玄奥,仍被喇叭的边缘刮上,肋部如遭钉锤的重击,喷血跃开。

丹西却是一意孤行,势道不改,直扑台风的风眼,意欲擒贼擒王,於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霹雳震响,电闪雷鸣,山川变色,神泣鬼号!

两人的拳脚硬生生毫无花假地正撼,令他们立足之处的雪层都有些松动,竟掀起一场小型的雪崩!

断肠山脉**的黑黝黝的岩层,挂出了一道白纱。

一身银灰的丹西仍如撞上峰峦的乒乓球一样带血弹开,一堵巨崖般的伊森也侧退十几步方止住体内翻涌的气血。

由於风眼移动,台风稍歇。

再受重伤的丹西,此刻已经无力再战,不过伊森的退撤却正在他的算计当中,他弹退的方向恰又是往鲁道夫的落身之处。

丹西形影飞动,身在空中,却如飞鹰捕食般抓起鲁道夫的身体,借这一冲之势,两人双双坠下悬崖!

雪粒、雪块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在如瀑布一样流泻的崩落雪层中,鲁道夫以分筋错骨手法反身抓挠,全身却一阵酥麻,被丹西的左手按在了百会穴上!

「啪!啪!啪!」丹西的右手不断扑打,减缓落势,连续几下击打,终於攀住一块凸岩。

鲁道夫以为丹西是将自己作为跳崖逃走的肉垫,而丹西其实并无此意。

跟伊森的几度交手令他意识到,由於实力上的差距,再这麽打下去只能是徒耗内力,最终力尽而亡。内力的暴增让他感觉到,对於攀岩而下自己已经可以一试,但伊森身怀著那简直不可思议的轻身功夫,若明身逃跑,肯定仍无法逃脱魔掌。

故而丹西拼著再度受伤,搞出一个人造小雪崩,通过崩落的雪层来掩蔽自己逃踪。

虽然这也是极度冒险,可总比在山顶上等死要好,而丹西从来就不是等死的人。

伊森飘身而来,立在丹西携鲁道夫的坠崖处,看著如一匹巨大的白色缎带奔流而下的雪层,默然无语。

雪粒飞散,雪块扑溅,崩落的厚厚大雪层阻隔了他的视线,饶是伊森那神光精湛,魔芒逼人的利目,也无法穿越雪层,探知这两个人质的踪影。

等了有将近一个小时,这场人造小雪崩才得以停歇。极目四眺,崖下是厚厚一层古怪的六月飞雪,平坦的大荒原上杳无人踪。

伊森弯腰巡视,陡峭的崖壁上也没有人挂在上头。狡猾的丹西看来也没有玩挂在壁上,等自己跑下山崖再偷偷回到山顶原处的花招。

两个人质上哪儿了呢?难道真的掉崖身死,被盖在雪层下吗?

伊森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攀岩,飞蹿而下。

到达崖底後,伊森像是一个执著的寻宝者,在方圆数十丈的雪层里到处挖抓,寻遍了也未发现两人的尸骨。

怪了?两个混蛋就这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