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军团主力与阻击蛮骑经过一夜的鏖战之后,开始了大追击行动。

戈勃特在昨夜损失了六万骑兵和四万自愿留下徒步作战的蛮兵,今天这次逃逸,又有三万骑兵和几乎全部的三万步卒遭到追歼,非死即俘。总共算下来,一天一夜,损失了十六万兵力。不过,花了这么大代价,也还是有些收穫,三万骑兵和二十几万失去战马的士兵,人数多得数不清,至少超过三十万的跟随参战的家眷等后勤人员,都成功的逃离大荒原,自死亡峡谷窜回了汉诺大草原。

从夜间的阻击战场到死亡峡谷南口只需一天行程即到,猛虎军团放弃辎重狂追猛赶,仅花了大半天工夫,下午时分就赶到了死亡峡谷南口。

轻骑兵的优势在追击战中显露无疑,即便是亲卫纵队这样优秀的重骑兵,因为昨夜一场大血战加上今天的大追击,虽然战士们的体力还行,但马匹却吃不消了,不得不减缓速度。

飞马军团和其他的猛虎轻骑兵却大显身手,不停地截断一股又一股的蛮族逃兵,或直接将其杀灭俘虏,或迟滞他们的逃跑速度,等后方的其他兵种战友跟上来围而歼之。

最先赶到死亡峡谷南口的是飞马军团的轻骑兵。在歼灭了一些尚未逃入峡谷的蛮军尾部后,他们却遭到了沙利克率领的古雷托战士的顽强阻击。

轻骑兵的弱点此时也暴露出来,穆斯塔法手下那些胡玛轻骑兵攻坚不下,被阻住去路。直到傍晚,大队的猛虎步兵跟上来,才突破古雷托用巨石垒起的防线。

猛虎步兵打攻坚战可要比古雷托人在行,人数也占绝对优势,他们一口气把死亡峡谷南口、北口两处险阻悉数拿下。

夜色降临时,猛虎军团的主力部队已经跨越天险,步出国境,立足在陌生的汉诺大草原上!

几日来分兵五股,全线推进,心中更是对胜负惴惴不安。今晚,各支部队又兵合一处,重新聚首,共庆大捷!

胜利会师的将士喜气洋洋,呼声震天。重逢的战友们相拥相抱,回想起昨晚的可怕夜战、回想起艰难的岁月、回想起往日的屈辱,不由喜极而泣,潸然泪下。

他们有理由高兴,有理由自豪。

蝗虫般群集而来的游牧蛮族被他们赶出了国境!家乡遍燃的战火被他们熄灭!祖国之域掀起的滔天恶浪被他们平息!从山峦上滚下来的沉甸甸巨石被他们有力的臂膀抵住、推开!今日,蛮族的威胁被扫除,经历兵鬻劫火洗礼的北方国境将变成安详富饶的乐土!

为了表达对战士们的敬意,丹西犒赏全军,大宴将士,有功者皆加官进爵,赐金赏银。整个营地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只有一个小角落处不受周围气氛的影响,显得安稳而平静。

霍夫曼打起火把,刚从喜宴上抽身的丹西、安多里尔和贝叶,将大草原地形全图搁在一块大石头上,议论着下一步的行动。

“一日纵敌,数世为患。戈勃特和他的主力部队,还有那些蛮族的女人、小孩,都已经逃到了大草原。要不了几年,他们又会舔好伤口,卷土重来。”丹西沉声说道:“趁着他们马匹不足,速度不快,逃离不远,咱们必须一追到底,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彻底根绝北方的后患。我想,今晚大家休息一夜,明天开始日夜猛追,直到把蛮子们彻底消灭乾净!”

“追击是正确的,不过这个大草原也太大了点。”安多里尔皱眉道:“他们会往哪个方向逃窜呢?”

“贝叶,你说说看。”丹西问道。

猛虎军团里的“草原通”非贝叶莫属,丹西自然非常重视他的意见。

“军师大人说的不差。汉诺大草原从东往西,从南往北,都是无边无际,面积比整个中央走廊还要大好几倍。草原、戈壁、湖泊、河流、山脉、沼泽、高原、森林,什么地形都有。想在这里追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咱们如果背上重装甲行军,恐怕不行,必须扔弃重甲,全军轻装上阵。”

“游牧蛮族逃跑有两大特点。一是马快,草原战马耐力很好,可日夜不知疲倦地行军。幸好他们马匹不多了,大部分只能靠两条罗圈腿走路步行,这个问题就好办多了。”

“二是四散奔逸,向各个方向迸射,叫人无从决定追击的方向。

我的想法是,除了骑兵集中追击重点区域外,步兵必须再次分兵追击,以纵队作为基本单位,每一纵队规定一个进攻方向和进攻路线,照此方向急行军半个月。由于游牧蛮族兵民不分,故一路上凡遭遇任何人众,立刻加以歼灭。半个月之后,所有部队折返回头,到这里汇合。

这么一来,凡是没有马的蛮子,很难有逃脱的机会。”

“恕我打断一下。”安多里尔插嘴道:“咱们把兵力这么分散,岂不是给敌人聚而歼之的机会吗?别忘了,戈勃特手里尚有三万左右的骑兵呢!”

“这正是我要解释的。”贝叶笑道:“游牧蛮族因利而合,因利而散。戈勃特这次大败之后,威信大损,跟着他再无任何好处,反有极大危险。各族肯定大难临头各自飞,逃往本族的后方基地。实际上,跨过死亡峡谷后,我们的斥候队就发现,蛮兵一哄而散,朝各个方向逃窜。可以肯定,蛮族联军已然散伙。”

“游牧民族虽然在草原上游来荡去,但一般而言,大族还是有自己的相对稳定基地和大致势力范围的。尤其是冬天即将来临,各族必须有一块能提供水草的相对稳定的冬令营地,以保证畜群和人众的生存。沃萨人的基地在中部的鹰王山脉;鸠蛮人的基地在西部的圣鹫崖;蒂奇斯人的基地在北部的迷雾森林;格立西在草原东北;古雷托在东南;胡狼人的基地最近,在离此三百多公里的灰狼谷。这些基地四散在草原各个方向,故而各族也正是依这些方向逃窜的。”

“我之所以提出骑兵集中追击就在于此。我军尚剩骑兵约莫九万左右,可分东、北、西三路进行追杀截击。因沃萨、胡狼两个大族都在北路,因而北路要人数最多,为五万左右,东西两路各为两万。三路骑兵可以连续追击,卡住他们的主要逃亡要道,最大限度地歼灭和俘虏蛮族兵众。”

“不过,光是骑兵,无法完成整个追击任务。蛮族人数依然不少,故我们的骑兵必须集合行动。蛮族肯定仍会通过四散而逃的方式加以躲避,牺牲小部,保全大局。但是,这样一来,正中我军下怀。”

“我方骑兵虽然只能保持一个进攻方向,却能起到三大作用:歼灭逃逸蛮族的主要反抗力量;迟滞蛮族的逃跑速度;杀散蛮众,令其向各个方向奔窜。如此,我前面提出的步兵分头追击的意义也就显示出来了。小股小股往各个方向、沿各条路线逃跑的蛮众,恰好被我们的各个步兵纵队追上,轻松加以歼灭。”

“唔,不错,好主意。”丹西不由得连连点头:“骑兵聚,步兵分,骑兵快,步兵慢,骑兵重击截断,步兵撒网捕捞。两相配合,适合草原的特殊环境,能最大限度地杀伤敌军。”

“凉秋已至,寒冬不远,草原又处于苦寒的北部,将士们必须多带徵衣御寒。”安多里尔提醒道:“除此以外,我看这大草原比较贫瘠,荒地多,水草肥美的地方少,各处地形又很复杂,粮草和设施可得带足呀!”

“东西带多了,行军就走不动。”贝叶解释道:“本次我们的马车队随军带来了一个月的粮食。我之所以提出追半个月再回头,也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至于其他设施,我看就算了吧!还有,万一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大家就得靠抢掠和打猎来解决肚皮问题。”

“嗯,倒也是。”安多里尔点头道:“蛮子不也是这么解决补给问题的吗?”

“贝叶先生熟悉草原情况,恐怕还得有劳先生辛苦一个月。”丹西点头道:“至于军师大人,年事已高,就不要再去奔波了。你和尤里奇两人率一万重步兵驻紮死亡峡谷北口,扼守这一险阻。我已经通知了纽卡尔总督前来议事。重建阴风堡、开发大荒原、发展草原贸易,还有许多重要事务,需要你来出谋划策呢!”

“承蒙领主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自当……”

“报告,坎塔将军送来紧急战报!”

酒鬼军师尚想酹鬚谦虚两句,斥候队长菲尔已经飞马赶来。

“虎儿、豹儿危险了!”丹西接过书信大惊失色!

破蛮冈军营周遭,火光熊熊、箭雨纷飞,两军在军营的垒墙处进行着惨烈的争夺。不怎么顾忌伤亡的鲁道夫,连夜强攻敌营,坎塔率军拚死抵抗。

壕沟已经被填平,营墙已被突破。游牧蛮兵和猛虎军团将士的屍体,一在墙外,一在墙内,几乎绕着环形的营墙摆了一个大圈儿。

破蛮冈军营经过大军几个月的修筑建设,已经不仅仅是一座野外宿营地,而几乎成了一个小型的城堡式要塞。

整个军营成圆环状布列,依托破蛮冈的山势,连竖三道环形营墙。

墙外是佈满蒺藜,深达两米的护营壕。营墙高四米,厚两尺,由石块、土砖和着粘土砌成,刀插不进,非常坚实。

环绕着营墙,到处是射击孔,每隔三十米立起一个瞭望箭塔,远端武器攻击范围覆盖到整个营区周遭两三百米远,没有任何射击死角。

一般而言,这种坚固的营寨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了,攻方要想强攻,必付出沉重的代价。不过这一次,他们遇到的是蛮勇凶狂的游牧战士,是不计伤亡又熟悉攻城作战的鲁道夫,而破蛮冈与真正的城池比起来,到底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清扫完营地外围障碍后,鲁道夫即发起了全面总攻。他的进攻很毒辣,把普通军营当作城池来攻打。

赤拉维的“黑鹰队”以伤亡过半的代价把壕沟填出二十几条可直抵墙下的土径。鲁道夫待在一旁冷眼看戏,连远射支援也不给,把赤拉维气得几乎吐血。

随后,鲁道夫才亲自指挥大部队往前围攻。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蛮兵们经鲁道夫一指点,就寻摸出破蛮冈军营的弱点所在。

这营墙虽高,墙体虽厚,可墙的根基却不怎么结实,与正规城池的城墙那深深的墙基来,根本没得可比。这是凯鲁初建营地时种下的苦果。

当日在破蛮冈上临时修筑营墙时,因蛮军来袭,时间紧迫,墙基挖的不深就在上头垒石头砖块了。后来丹西的大军抵达后,虽然进行大举扩建和整固,却没有彻底推倒重来,把墙基都换掉。

这也不难理解,猛虎军团守如泰山,主力大军即便野外佈阵,游牧蛮子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是据营而守呢?猛虎军团虽把营墙、箭塔修得结实坚固,其目的却并不是想在此如同守城一般聚兵防禦,而主要是起警戒作用,防范对手的夜间偷袭,为大部队争取佈兵列阵的时间。

丹西率大军坐镇的时候,事情当然好办,阵地战、野外正规会战,猛虎军团随时欢迎,更遑论攻坚战了。可如今蛮族精锐部队偷袭围攻,坎塔又只能带这点羸兵相对,麻烦可就来了。

辛辛苦苦,冒着性命危险爬墙蚁附,当然不如直接摧塌营墙往里冲。因而,除了大批蛮兵挂梯爬墙,牵制敌人外,尚有不少人提着铁锹在墙根下挖坑掘洞,以破坏墙基。

鲁道夫确实是个贻害无穷的主,他教蛮兵造了牛皮钻头车,加快挖掘的速度;修建简易冲车,撞击营门;改进飞爪、长梯,以更快地攀上墙头……

这些工具大大加强了蛮族的攻坚能力,致使坎塔的守营之战打得非常艰苦。

幸好在生死关头,老弱病残之兵、刺头猾奸之辈,也知道必须誓死相拼。面对野蛮的游牧战士,即便投降也是难以求生,这一点,闪特人曾有过惨痛的教训。

营内守军箭射石砸,寸土不让据墙防守。还有死士不断冲出去做反冲锋,消灭用树木连成木排,蒙上防火生牛皮,顶在头上挡箭石,以偷偷破坏墙基的蛮兵。

不过,目光老辣的鲁道夫,诡计还是得逞了。经过一天的苦战,当日深夜,蛮兵们摧塌了十几处营墙。

他们嗷嗷怪叫着,从这些缺口蜂拥而入,猛虎军团留守部队抵敌不住,不得不放弃外圈营墙,转到中圈营墙后防禦……

冷空气前锋已经过去,厚厚的云层开始南移。虽然一阵秋雨一阵凉,气温降了不少,但太阳总算是露头了。

晨光熹微的时候,经历一番苦战、一场豪宴和一夜休息的猛虎军团将士们,已经用过早餐,在草原上集结兵力,整装待发。

说是整装待发,其实所有重装部队,不论重甲步兵还是重甲骑兵,一律脱掉重甲,改换轻装。整支大军变成了一水的轻甲部队。

开拔号吹响,史上着名的战役——汉诺大草原追逐战开始了。

这场战役之所以如此有名,不仅在于其规模大、范围广、时间长、艰苦血腥,更在于它的史无前例。

这是定居文明国家的军队首度冲上广袤的大草原,毫不停歇地追杀战败的游牧蛮族,佈兵威于蛮荒之地,使猛虎军团之名震撼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救子心切的丹西连夜带领五千亲卫纵队回扑破蛮冈,安多里尔在尤里奇的协助下镇守死亡峡谷北口,大战役的总指挥官由熟悉草原的贝叶出任。

骑兵首先出发。

让大军休息一夜,然后再追,除了缓解本军作战的疲劳,以犒赏激发将士的士气外,更是丹西和贝叶等人深悉敌我特点之举。

蛮军确有很多军事优势,但他们败则四散的特点,虽然导致了胜方追击的困难,但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十全十美,这种逃跑方式也有其弱点。

一般文明国家的正规军在失利后都可能聚收残部,重新集结,以图再战,故而胜方必须不顾疲劳,立刻穷追猛杀,持续不断地施加打击,阻止或最大限度地延长敌军这一举措。

而蛮军这种逃逸方式,虽然易于躲避追杀,却无法获得上述好处。

让这些傢伙先跑得疲惫不堪,然后得到充分休息的骑兵再快马追上砍杀,效果反而更好,反正没马的蛮子们跑不快,不愁追不上。

所有骑兵分为三路。北路追击骑队由贝叶亲自带领,穆斯塔法协助。参战部队为机动性不逊于游牧蛮族的飞马军团三万余人和猛虎轻骑一万多人,总计四万五千人。东路追击骑队由凯鲁指挥,西路追击骑队由威达指挥,各带两万骑兵同行。

三支骑队如三枝金色利箭,自死亡峡谷北口分离,“嗖”的一声向广阔的草原深处射去!

在这三根粗箭头之后,是十几根速度较慢、体积较小的细箭头。

那是猛虎军团步兵追击纵队。它们呈发散状,朝各个方向,沿各条路线,向茫茫的原野进发。

九月中旬的草原,已经开始出现一些斑斑点点的黄色,但大部分地方还是绿油油的。不过今天,一些金色的斑点从南部的死亡峡谷出发,或快或慢,或大或小,耀映着太阳的光辉,开始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滑动。

这种碎金子般的小块儿、小点儿,鲜艳明快,令人由衷的喜爱。

但表象总是迷惑人的眼睛,这些金斑给草原捎来的,却是死亡峡谷里的恐怖气息……

追击部队全都出发了。

阳光遛逗着矛刺刀尖,临照着不知名的烂漫野花,和风拂动起绿色的波浪。野草有的地方密如丛林,高及人头;有的地方稀疏突兀,仅达脚踝。

行军队伍一忽儿被草儿所淹没,仅剩高高擎起的军旗在原野上飘舞,彷彿一叶叶风帆在绿海上航行;一忽儿又整个呈现,淌出一道道金色的洪流。

受惊的鸟群不断地腾起,在队伍前头临空振翼,宛若一支空中飞兵,唱出婉转动人的行军曲……

习惯了血与火的猛虎战士们发现,没有廝杀的草原世界,原来可以是如此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