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所有少年班角斗士来到秦的棚屋中守灵,而丹西则记起秦的临终遗言,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了生日礼物——秦的信笺:

“丹西:

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已经去了西天极乐世界,我们远东人信奉这一点。不必过于悲伤,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你练功岔气时,我体内的八成内力已经留在你体内,与你的内力合二为一了,你不要自责,这样做只会增加你肩头的重任,而我则逃避了责任,得到了解脱。

你们一直想知道我来角斗学院前的经历吧,我一直内疚没告诉你们,因为那隐藏着我的一段巨大的悲愤与耻辱。当年我奉御旨送清婉公主去西边的摩里国成婚,本来我是怀着巨大的伤感上路的,在路上却碰到了更大的耻辱。护婚队被摩里的宿敌呼兰人伏击,我败了,呼兰大将军柯库里能无论在战术还是武功上都击败了我。我无颜归国,只能将功补过,想办法击败柯库里能,救出公主。

我费尽心思抢到了上古神器乌龙棍,如果参透其中的奥秘,也许能击败柯库里能,但我直到死也没有成功。

得到乌龙棍后,我在呼兰自愿卖身为奴,等待解救公主的时机。可苦等一年的结果却是公主自愿嫁给了柯库里能,于是我跟着安修来到这里,希望能平静地参悟乌龙棍的奥秘,或者就在角斗场上得到解脱。

丹西,我委托你两件事:将我箱子里的一本书归还清婉公主;带着乌龙棍离开这里,在没有参透其中奥秘时,不要去找轲库里能。很矛盾是吧,无论能不能完成我都不会怪你。

丹西,你的内功已经十分深厚了,假以时日,必能有一番大的作为。我知道你出生就遭遇不幸,但复仇要有耐心,更重要的是保持头脑的清醒,不要被仇恨迷住了双眼,而且你还年轻,毕竟复仇不是生活的全部。

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带着我箱子里的那颗红宝石戒指去中央走廊的黑岩城找一个叫安多里尔的智者,他自有办法。

不要轻易卷入安修与齐瓦之间的政治斗争,安修和齐瓦一样不可信任,切记。

另外,走的时候带上罗米,他是与轲库里能有仇的呼兰人,可以信任。

不要悲伤,鼓起勇气,乱世自有它的生存法则,我们只能适应,无法改变。去吧,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我在天国等待着你的捷报。”

强忍泪水读完信后,丹西极力压制住情感,努力恢复头脑的清醒。刚刚收好信,卫兵就来请丹西去安修那商议事情。

失去宝贵财产的安修也显得相当悲痛,话语中的仇恨也十分自然,虚虚实实的政客手段拿捏得恰到好处:“秦是我的最好的勇士,我一直将他作为朋友看待,这一切都是齐瓦这个畜生造成的!丹西,我知道你和秦情同父子,假如你要报仇的话,我可以提供一切便利。”

如果没看秦的信的话,丹西可能一口答应,但现在他却多了心眼:“我听说齐瓦的家防卫十分严密,闯进去恐怕人没杀到反把命丢了。”

“这你不必担心。”安修随手递过来一张图纸:“这是齐瓦府第的详图。丹西,你不仅武艺好,心计也不错,是个天生的刺客呢。上次无声无息干掉科比,我就非常欣赏。我看干掉齐瓦后,你不如来做我的私人卫队长好了。”威逼加利诱,果然是政坛老手。

“好吧,我会干掉齐瓦,你也要遵守诺言。”丹西下定了决心:“另外,我需要全体少年班角斗士和罗米做配合。”

“这么多人?”安修有些犹豫。

“没人掩护,我没有成功的把握。”

“好吧,就这么定了。”舍不得儿子逮不到狼,安修也下了决心。

回来后,丹西就把全体少年角斗士和罗米召集过来,将齐瓦府第的图纸摊在桌上。这张图纸画得十分详细,密密麻麻的画满了线条,写满了小字,连哪有几个守卫,哪有暗门,甚至一些不重要的地方如柴房、厕所都标得清清楚楚,看来安修这只老狐狸早有准备。

“我已经接受安修指派的刺杀齐瓦的任务,为秦报仇。”丹西用冷峻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座的每个人的脸。情同手足的弟兄们和久经风浪的罗米脸上都没有一丝异样,确实,对他们来说为秦报仇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计划,也有把握完成刺杀任务,”丹西接着说:“但我们今天更重要的是,要讨论刺杀成功后如何安全撤退,不要成为安修政治阴谋的牺牲品。”

讨论在小声中热烈地进行,足有两个小时方告结束。丹西在最后一遍确认每个人的任务、位置和汇合地点后,要求大家回去迅速收拾,带好武器和干粮马上出发。

丹西打开秦床下的古朴的木箱,里面的东西很少,除几件简陋的换洗衣服外,就是一个小布囊。布囊中有一本远东文字的诗集,扉页上有几行娟秀的小字,一看就是女人手笔:“赠秦将军,清婉。”

一颗红宝石戒指,戒指的指底刻着两个字“清婉”,威达当年偷来的夜明珠也在里边,此外就是几瓶秦自己调制的装在黑瓶子里的疗伤药。

丹西将布囊放入怀中收好,换上劲装,提上乌龙棍出屋来时,威达、凯鲁、昆达已经早在门外等着了。对于随时在死亡边缘舞蹈的角斗士而言,确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收拾。

在夜幕的掩护下,二十个角斗士身着平民服装,携带武器,分作几批出了安修角斗学院,分头向城内的不同方向走去,卫兵肯定也得到了指示,对他们不作阻拦。

第二天清晨,安修听着各批负责跟踪的卫兵的汇报,不由得眉头皱起老高。二十个角斗士起先分作五批,随后越走越散,窜向城市各个方向,令负责跟踪的卫兵无所适从,最后一个人也没盯住,全都不知所踪。

想不到丹西这个小崽子也懂得反跟踪术,有机会一定要除掉他,安修恶狠狠地想。久经风浪的商人政客还不至于这样就束手无策,安修很快心下就有了计较。

在洛瓦城的市政厅里,议长齐瓦正懒洋洋地听着政治对手安修汇报说角斗学校逃跑了二十个角斗士,要求尽早派佣兵队追捕。

“我说安修,你那破学校管理也太差了吧,要是隔三岔五地走失角斗士都要佣兵队搜查,那佣兵团干脆成你的私人卫队得了,还搞不搞城防和治安了。不是不给你办,这两天外来人太多了,又有许多名人光临,像撒龙团长等都要接待和保护,你的事过两天再说吧。”齐瓦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放过任何奚落对手的机会。

安修装出一副愤怒的神情,心下却在暗喜,你不去找更好,待会命都没了就知道厉害了,而且自己当众说出了这话,以后也可以轻松摆脱干系。

就在同时,法米正在一间酒楼独霸一张桌子,美美地品尝着山珍海味。自从叔父齐瓦做了议长后,法米更牛逼更霸道了,吃喝玩乐都不付钱,稍不合意就拳打脚踢,弄得洛瓦的商人怨声载道,这不,今天一大早他又到这家豪华酒楼来吃霸王餐了。

法米正吃的高兴,两个年轻的劲装汉子大大咧咧走过来,一屁股就坐在法米身边,也不搭话,抓起盘子里的美味就吃。法米愤怒地抬起头,看看谁吃了豹子胆,敢来酹他的虎须。这两人毫不在意,好像不当法米存在似的,边吃边聊。

“嗨,昆达,还是吃霸王餐舒服啊,早知道有这好事我们还干吗拚死拚命地干活啊?”

“这就是命,孔狄,谁叫你没个有权有势又无耻之尤的叔父呢,认命吧。”

法米肺都气炸了,站起身来,掀翻桌子,就是一拳。铁拳法米果然有点名堂,这一拳虎虎生风,普通人被打中了肯定是难逃重伤厄运。

“嗷!”发出杀猪般尖叫的竟是法米,拳头连那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却狠狠地扎进了一只酒楼里吃饭用的叉子上。

“啊哟哟,法米又打人了!”两个青年一边装腔作势地呼叫着,一边把个法米揍得满地找牙。周围的平民和附近的卫兵听到呼叫,都习以为常了,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法米打人时千万别掺和,省得把自己也兜进去。酒楼里本来就不多的客人与伙计也躲了个精光。

昆达看是时候了,一拔利剑,挺剑一刺,插进了法米的咽喉,再拔剑一挥,割下了法米那颗已被扁得像猪头的头颅。

那个叫孔狄的年轻角斗士用油布将法米的头包起,放入随手带的一个小箱子,两个就像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的走出酒楼。

酒楼命案发生的同时,在佣兵训练基地医疗中心的一间病房里,一位随军医师正替楼妥沙敷药疗伤,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佣兵服的年轻角斗士凯鲁和吉姆推门走了进来。

“尊敬的医生,撒龙团长在市政厅里有些头晕,请您赶快去看看,这里的敷药就由我们来替您完成吧。”凯鲁的话谦恭有礼。

“好的,我马上去。”远离这个人不像人,熊不像熊,语言又不通的怪物,医师是求之不得。

凯鲁接过药瓶开始给熊将敷药,而吉姆则拿了条毛巾来到楼妥沙身后,似乎准备给他清洁伤口。“扑呲!”在毛巾的掩护下,一柄锋利的短剑从背后准确地插入楼妥沙的心脏。

熊将的生命力真是顽强,身受重创仍然怒吼着跃起,扑向面前的凯鲁,不过凯鲁手中的战斧已经迎了过来,血花飞溅,劈死了秦的楼妥沙自己也死在了战斧之下。熟练地取下楼妥沙的熊头后,又一起血案制造者迅速沿着预定的路线逃走。

仍在勾心斗角的商人议会几乎同时收到了两件血案的报告,这回轮到安修幸灾乐祸了:“真惨哪,与法米和楼妥沙有仇又能轻松干掉他的人可不多啊,该不是那二十个不值得一查的角斗士干的吧。”

不过他的心里仍然是既害怕又疑惑,怕的是这帮小子心思缜密,组织严密,手段狠辣,自己的栽赃计划不一定会成功;惑的是他们这么干,不怕引起齐瓦的警觉吗。

齐瓦已经气的头晕目眩,浑身颤抖,说不出话。还是作为贵宾旁听会议,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撒龙团长镇定异常,虽然佣兵不参与城市政治,需要尊重雇主的决定,但维护治安却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立刻下令全城戒严,搜捕凶手,同时命令拨出部分王牌佣兵小分队,严密保卫城内重要人物的安全。

在此之前,罗米用变卖夜明珠换来的金币买了数十匹骏马和一些圣火国服装。圣火国是坐落在中央走廊平原西部一个国家,他们既不像中、西部大陆那样信仰东、西教会的上帝,也不像东部国家那样信奉多个神明,而是信仰天地间只有一个神,反对偶像崇拜,崇尚烈火,认为圣火是世界的本原,大陆其他民族一般视其为异教徒。

圣火国的服装也很奇怪,穿着宽大的遮住全身的袍子,连脸也用黑色面纱蒙住。赶来与罗米大部队汇合的两组血案小组也都穿上了圣火装束,赶着马群,变成贩马的异教商人,在撒龙团长的命令传达到城门之前,悠然地走出了洛瓦城。

看到齐瓦的惊惧与愤怒,撒龙决定亲自护送齐瓦回家吃午饭,顺便趁机会谈谈续签合同的事宜。有了撒龙团长的陪同,惊魂未定的齐瓦安心多了,坐在豪华马车上向家赶去。

与此同时,在齐瓦最宠爱的三姨太波姬的卧室里,波姬被绑得严严实实,嘴上也塞了块毛巾,穿着佣兵服装的丹西与威达“守卫”在身边。不老实的威达不时用手骚扰一下她的敏感部位,或者用冰冷的长剑贴贴她的嫩脸,叫波姬又怕又羞,而丹西则手持乌龙棍,面无表情地坐着。

安全抵家的齐瓦热情地招待撒龙入席就餐,一名奴婢走过来告诉齐瓦:“老爷,三夫人感到不舒服,一上午都卧床休息,她说不能来赴宴了。”

“什么,病了?我去看看,撒龙大人,你先慢用,我去去就来。”齐瓦是不能不急,五十多的人了,娶了几个老婆都没有能怀上个后代,弄得城内商人间有不少针对自己的下流传言。

自己之所以袒护那游手好闲的法米,也主要是将他看作自己的半个儿子。几年前娶来的三姨太波姬不但妖娆美丽,最近还怀上了自己的亲骨肉,深得齐瓦的宠爱。今天法米已被杀死,三姨太又生病,齐瓦当然急着去看看情况。

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丹西贴近门边,而威达的剑顶在波姬的脖子上,轻轻地拔掉塞嘴的毛巾。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齐瓦的声音:“波姬,是我,你怎么样了?”

“进来吧,门没锁。”波姬的声音有些颤抖,果然是得“病”了。

推门而入的齐瓦立刻仿佛掉入了冰窖,身后跟着的奴婢被迅速击晕,乌龙棍顶住了他的喉咙,而全身被绑的波姬则重新被封住了嘴。

“齐瓦,见到你可真高兴。”丹西的话对齐瓦而言简直就像死神的判决。

“你们需要什么,我都给,只求你们别杀我。”齐瓦发觉有热热的**顺着腿部往下流。

“哦,我们不会杀你的,走吧,向你借点金币花花。”丹西“护卫”着齐瓦走向帐房,边向威达使个眼色。威达一拳击在波姬的小腹上,跟了上来,小孩眼见是报销了,而魂飞魄散的齐瓦除了自己的小命什么也没注意到。

背着装有一万金币的口袋,丹西和威达“保护”着齐瓦从后门出来,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同样是佣兵装束的牧人出身的年轻角斗士丘根一挥鞭子,马车飞快地向城门驶去。

等得饭菜都有些凉了的撒龙感到不对劲,招来齐瓦的管家问齐瓦到底在哪里。管家有些惊异地说:“您不知道吗?老爷带着钱,由您的两个部下陪着去集市进货去了。”

一听就知道出事了,撒龙立刻上马直奔城门。看见团长心急如焚的样子,守城卫士如实禀报:“齐瓦大人在三个佣兵的陪同下,出城去了,走了有好一会了。”

“立刻召集骑兵分队追击!”冷静的指挥官也有些咬牙切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