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爷怎么了?”坐在马车内,素素压低了声音问道。

  妺喜没有做声,只是摇了摇头,眼光在我侧面一溜就移开了。素来少出声的褒姒倒是扑哧一笑,细声道:“瞧你那么心急爷,也不见你上去说说,倒是在这里跟我们姐妹嚼舌根……只怕四妹你在这说的话,爷都没心思听到啊!”

  素素一怔,少有的没有出声反驳,眼光幽幽的打量着马车外面,隔了好一会才叹道:“大姐……你说是不是我们都……”说着她看向妺喜,“都没有替爷分担过心事?”

  “四妹,你都能这样想了,想来就算爷不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长舒了口气,妺喜有些欣喜的说道:“你和二妹的性子都是喜动不喜静的,不象三妹,在家里的事交给她就好了;若是在外面就要你和二妹多替爷注意点了……”

  “是,大姐我记住了。”素素微微垂下头,低声应了句。

  “我们姐妹跟爷这么久,都从没有经历过象现在这样的事,如此多的波折和劫难……只要我们齐了心,替爷分担着就没什么可怕的。”再低叹了一声,妺喜幽幽说道。

  一时间,马车内静了下来,心思转动着,但无疑的都是想着此行的难以预料啊!

  从蔡府回来后,素素少有的没有多问发生了什么事。而薛灵芸却趁早送来了另一辆马车,说是人太多了都挤在一辆马车里不象样子。倒是那蒙面的女子不见踪影,想来是不愿见到我吧。

  甄真如要我留下来参加会朝的事我终究没有答应。三国时代再怎么闹腾它依然是三国,而我若是掺和的话,我想要留下的人和事只怕就不是了。其实再反过来看的话,我的心思倒象是自欺欺人般,这样的情形又如何不是掺和到三国这个时代了呢?

  不论我还抱有什么样的心思,只要缇萦的病一好,找到了妲己和项羽,三国时代……我都会毅然放开、离开的!

  “爷,在想什么呐?外面风起了,不如坐到车内吧!”轻轻的,妺喜跪坐在我身后,双手环住了我的腰,柔声劝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掩在妺喜的手背上,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那细腻的肌肤。我沉默着,妺喜亦静静的将头在我背上轻微的来回摩擦,淡淡的,那秀发的香味飘在了我的鼻端。

  “妺喜,你害怕爷会变吗?”良久,我开口问道。可不等她回答,我已径自接着道:“我却怕自己会变……会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会变得连自己都害怕自己;会变得连自己都讨厌的……”

  “我从没想过自己是个孱弱的人,可是却从没有动手杀过人,虽说血腥对我来说并不是很抵制的事,但是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而不是在我。在经历过这段事后,我曾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可是这样的想法却在我心里不自觉的徘徊着,游移着……我真的是个性格不坚定的人吗?”

  “不……”妺喜惊呼着,死命用手箍住我的腰,那力道之大几乎让我以为我的腰要断了般。“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们这些姐妹拖累了爷。爷有这些心思就足够了,我们不要求什么……真的,真的不要求什么!爷不是告诉过我:人力有时而穷吗?”说着,妺喜轻轻松开手,将我的脸捧着扭了过去,与她的目光纠结着,那眼里有晶莹的泪花,有闪动的人影……还有那丝丝缕缕,如线如藤的脉脉柔情……

  妺喜……

  男人有时都是脆弱的,甚至比女人还要脆弱。我不否认我是个男人,同样我也不否认我是个普通的男人,我一样需要发泄,需要倾诉,需要我身边的人对我的柔声安慰。

  强者真的就是强者吗?

  零乱的马蹄声一下将思绪中的我惊醒了过来,我抬头的刹那已看到远处稀散的几个骑兵和那东倒西歪的旌旗。

  “你们是什么人?”当头的士兵倒也眼尖,一下就发现了我们这两辆马车,眨眼间就催着马赶到了马车前,歪着头打量着,再也看不到那无精打采的劲头。

  见到士兵瞟来的目光,妺喜低下头,侧转过身子,若是还有些时间,只怕她就进了马车内了。

  姓吕的将军?吕布是不大可能的呢!背弃了董卓,恐怕他就是一个人逃离的,虽然董卓现在可谓是失势,但想来敢收留他的诸侯还是没有,毕竟吕布名声在外啊!

  “这位军爷,我们只是路过,从这赶往长安投奔亲戚去的。”微微收回目光,我静下声道。在说着的同时,我却弄不明白:按理说我的画像应该是被各路诸侯分发天下了,不是要我的投效就是要我的人头,不认识我,这好象说不过去吧!

  那士兵又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本嬉笑的神态渐渐敛去,末了,嘴角扯了扯,挥手道:“长安?现在长安兵荒马乱的,你们还有亲戚住在那里?”

  “呃?”我装做惊讶的张大了嘴,嗫嗫道:“长安再乱也好过洛阳吧!现在的洛阳都是一片废墟了,别说乱,就连人都待不下去了。长安再乱也能待人吧,再说我们此时除了投奔本家亲戚外还能到哪里去?”

  那士兵想了想,正待开口说话,后面上来了一群人,其中一人叫道:“前面怎么了?叫你们磨蹭可不是让你们在这里闲聊!若是耽误了将军的命令,什么下场你们可都是清楚得很呐!”

  那士兵打了个冷惊,一回头的眼神已变得惊惶不安,除了急忙挥手叫我走开外,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走,当然走!就算那士兵没有叫我离开,我也会马上就走。来了个将军级别的人,用脚想也知道我这副尊容他能没看过吗?

  “想不到王先生居然来了这里呐!”我刚一抖缰绳,一个清朗而略微低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一个身着白衣的将领缓缓策着马走了上来。他没有穿其他将领那样的铠甲,就是一袭白衫,头上戴着淡青色的包头,双手皙白,紧扣着缰绳。

  “在下吕蒙,乃江东破虏将军……”那白衣将领微微一笑,徐徐道来。

  白衣吕蒙……计赚荆州!

  这样一个人物领军怎么会是如此样子?可刚刚那士兵畏惧的神态又非如此惫懒军队的将领所能引起的。

  “会朝之日近在咫尺,先生如何就离开洛阳了?”

  “会朝之日我为何不能离开洛阳?”我冷冷一笑,晒然道。

  吕蒙喝止住身边那些想冲上来阻止我胡乱说话的士兵,微微一笑道:“先生这话倒不尽实了!”说着,他从马上缓步下来,一别腰间的配剑,道:“蒙大帅告戒……”接着他微一抱拳,面向江东道:“大帅就是公谨大人。”继而再次望着我道:“能令天下人在数日内侧目、能令主公千金拔剑相救……”

  “如果白衣吕蒙是如此饶舌之人……”我冷冷一笑,道:“倒真让我高估了你的智谋啊!”

  吕蒙一怔,继而道:“如果先生认为话说一半就是高深的话,那只怕也让吕蒙失望了,恐怕还要劝告主公和大帅莫要看错了人啊!”

  争论这些无聊的话题吗?我心中冷哼数声,不再说话,一勒马绳,微侧着脸对妺喜道:“妺喜,等下若是有人阻拦的话,你来驾车,至于其他的就让爷来应付好了。”

  妺喜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眼睫毛忽闪了几下,一双素手轻轻从我身后伸了过来,搭在了马绳上。

  就连杀出一条血腥路都不在乎吗?虽然我的手指与妺喜的手隔着一段距离,可那丝丝点点的温柔热气仿佛身同心受的环绕着我。

  为带昭君时妲己的舍身相向……为救我时缇萦的以身容毒……为护我周全时妺喜和褒姒的气尽力竭……这一切的一切都还需要我想什么吗?这一切都还不值得我用这数千年的生命来守护吗?这一切都不能让我做出所有的改变吗?

  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就如利剑一样,吕蒙的瞳孔不禁缩了缩,手指也微颤的搭在了剑柄上,可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退缩。

  “先生武力超群,吕蒙自认没有能力用手下这点兵留住先生。再说吕蒙也不会视手下的生命如蝼蚁。”良久,吕蒙长长吐了口气,缓缓道:“只是先生真的就对会朝没有一丝期待与好奇吗?”

  没有说话,我摇了摇头,手上微一用力,勒得马儿微抬起了前蹄。

  见我丝毫没有意动的意思,吕蒙先是侧了半步,搭在剑柄上的手也放了下来,接着他手下的士兵就悄然的分了开,让我这两辆马车能够通过。

  缰绳一抖,马儿就抬着匀步朝前走去。经过吕蒙身边时他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可当马儿过身,我与他平行时,他突然开口道:“会朝之期,真龙现身……先生应该不会认为这真龙就是当今天子或是当世某位诸侯吧!”

  是幌子吗?心思电转,手上却是一紧,不自觉的将马勒得停了下来,而我却没有扭头一看的想法。

  “若是吕蒙没有说错的话,先生身边应该还有一员武将吧!”

  他说的是……项羽!

  似乎是早想到我的反应,虽然扭过头去的眼神极其骇人,但吕蒙仍自轻松的受了下来。“先生恐怕误会吕蒙了。”淡然一笑,吕蒙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眼神。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收回凌厉的眼神,我撇了撇嘴,“你到底要说什么就直说好了!至于我的那位兄弟……”说着我冷冷一哼,“我想你们这些人还不至于能为难他吧!”

  吕蒙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突然笑着说道:“自有大汉以来,高祖立不世霸业,武帝更是威慑周边群雄,让大汉之名传到大食等遥远的国度……至于当今天子,任谁都知道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真龙再如何讲究正统恐怕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位来承继大汉霸业。”

  “承继大汉霸业?”我一笑,“如今的大汉还有霸业可言吗?”不等吕蒙开口,我续道:“先是黄巾之乱,再来十常侍持权,到现在董卓挟天子居洛阳而后火焚东都……群雄并起,百姓聊无生计,十里荒野,遍地哀泓……人人自危之际,的确是需要人来结束这让人无法生存的岁月。这人就是你们口中的真龙,只是这真龙真就会来承继大汉这苟延残喘、病入膏肓的基业?”

  “还是说你们认为这真龙乃是转世而来的高祖、武帝?”

  吕蒙先是皱着眉听着,可当我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神情明显的惊讶起来,不可抑制的张开了嘴,似乎是有一团话堵在了那里,不吐不快。

  “关于真龙的传闻多不胜数,吕蒙并不相信那些说法,可要结束如此乱世,我想除了高祖、武帝那样的人物,恐怕当今天下还真找不出。”想了想,吕蒙终于说道。

  “哈哈,难道你对你自家的主公都不抱那样的想法和希望吗?”

  “鄙上主公虽然是当世英雄,但非高祖武帝那样的绝世人物。吕蒙虽然敬佩主公的雄才伟略,但也不会昧着良心说话。”吕蒙跨前一步,静静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如若就此定论吕蒙有对孙坚不忠之心仿佛是过了,难道吕蒙他真的认为真龙现身是高祖或是武帝?

  这样的推论是不是太荒谬了些?可一想到自己,想到那活了数百年的东方朔,我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真龙现身,武帝重生!这未尝不是一种可能啊!

  就这一下,我浑身都冒出了冷汗,一幕幕景象仿佛电影般在我脑海划过:黑色雕花马车的突然出现就在我踏入三国这个时代;妲己跟素素离奇被抓也是与此有关,甚至他们透露的丁点谈话也是针对我而来的;项羽去追踪也是了无音讯,生死未卜……甚至东方朔最后说的那些话也仿佛就在耳边。

  诸葛亮的引诱将我推上了“白龙”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却是为出世的真龙而设置的,难道是我与武帝的纠葛是被人放在这个时代来了结吗?说我亏欠大汉,无非是入汉以来,救高祖刘邦的大敌项羽;到冒皇威帮缇萦;而至威慑武帝,逍遥自在的带走解忧细君李妍;最后更是为了昭君对大汉天子拳打脚踢……所有的一切都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是大汉皇权所认为的大敌啊!

  可就这样又如何?难道我就要怀着愧疚的心情,以白龙的身份参加会朝吗?以一个大汉死敌的身份转变为迎接大汉真龙现身的使者,这不是一种讽刺吗?

  “凭大帅的推测,会朝的变数连他也不能推算出来。”见我一直没有说话,吕蒙静静道:“也许先生去了会朝,就会见到你想见到的人,或许先生心里的疑问也会得到解决。”

  想不到居然是吕蒙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黑色雕花马车是针对我,那它必然会带着妲己去会朝之地啊!不说我会不会去,光是真龙现身就足以让它去瞧个究竟了。

  缇萦身上的毒所需要的药引现在已经找到了两个,虽然第三个还摸不着影,但冥冥中上天仿佛并没有在这件事上为难我。至于疑问,那些只是我不去想而已,在我心里其实我满心的渴望能够明了。

  我心里摸过一丝苦笑,想不到兜来兜去,居然还是要去会朝之地。也许在我应了那白龙的身份之时我就不可能摆脱要去的命了。

  “如若先生不在意的话,不若就让吕蒙在前面开路好了。”微微一笑,吕蒙甚至抬起了一只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我静静的看着他,隔了好一会才道:“你并不是要去会朝的吧!”

  吕蒙一怔,俄而一笑道:“先生既然看出来了,吕蒙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他一顿,接着道:“吕蒙此次前往所受之命是阻截那些想在会朝之上捣乱的人!”

  我点点头道:“我想这样的想法任哪一个诸侯都会想到吧。哪一个诸侯不是想在会朝之上独当一面成为真龙之身……”

  “真龙之身早已有定,他们争也是枉然。”不期然的,吕蒙居然打断了我的话,“就连我主上所为也是为此次真龙现身而铺石搭桥而已!”

  吕蒙居然说得这么肯定!我一惊,差点就把他当做了“灭世”。

  “先生请!”跨坐上马,吕蒙神态恭谨的说道,“其实,吕蒙也只能陪先生临近会朝之地而已,具体要进去看个究竟的话,还得先生自己想办法。”

  见吕蒙主动的转移了话题,我自然不会蠢得去问他是如何阻截那些捣乱的人。轻轻点了点头,一抖缰绳,我随着便被吕蒙的手下保卫着又朝我刚离开的会朝之地而去。

  “先生对鄙主上的千金有什么看法吗?”走了一段,吕蒙突然拉慢了马,与我并行,半扭着头问道。

  “对她能有什么看法?”有些好笑吕蒙聊起的话题,自然在我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吕蒙依然同孙坚一样,寄希望于女色之上。当然,我不能否认孙尚香不是美人,可并不见得是美女我就会感兴趣,何况还是带着浓厚交易色彩的!

  见我神态不甚了了,吕蒙大感无趣,好不容易才笑道:“孙小姐素来不喜主上替她做主姻缘大事,可偏偏是身不由己,更何况主上的家世身份都容不得小姐做半点声。自从上次因小姐的剑而……小姐近日已被主上派人护送回江东了。”

  “哦,是吗?”我淡然应道,瞟了他一眼,道:“她一个女孩家,虽然是跟着破虏将军一行人,可瞧她舞刀弄枪的,想来也不是个好静的人。与其在这凶险之地呆着,还不如早日叫人将她送了回去,至少也好过让人拿住了她以对你主上做出威胁来!”

  “先生身边的女人不一样是身手伶俐吗?何独对我主上的千金如此说法?再说,想要以小姐来威胁鄙主上,恐怕小姐是宁死也不会妥协的!”吕蒙愣了愣才接过我的话说道。

  被人擒住了就是身不由己了,妥协不妥协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了!心里这样想着,嘴上我却可有可无的应付着。

  “主人……”正在找着话题的吕蒙心思一下被后面一辆马车上传来的话打断了,他一扭头去瞧,正看见甄真如那从车内探出的小半个头,不由神色一呆。

  “有什么事就说吧,反正我们这一回去的路上吕将军都要陪在左右的。”神色淡然的瞟了眼吕蒙,我静静说道。

  “哦,不,不!”吕蒙急切的扭回头,看那神情,扭得太急显然脖子是被扭到了,“先生的谈话若是不方便吕蒙听到,只要说一声,在下自然要离开……”

  可我和甄真如显然是没顾及吕蒙的话,他话还没说完甄真如就开口道:“蝉儿要我告诉主人,吕蒙虽是孙坚手下大将,且有白衣武将的绰号。表面上温文尔雅,其实心胸并不是象外表那样,一路行来,凶险难料,要主人小心提防着。”

  话一至此,吕蒙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而我也在一愣间才反应过来那声“蝉儿”指的是貂蝉。我淡然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甄真如在说完了话也没有将头缩回车内,上齿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会才道:“主人应了,如儿也有句话想问一下,要不憋在心里真是不快。”

  甄真如也有话说?沉默着我点点头,只听甄真如道:“主人是不是还在担心着如儿,只要一想到会朝的事,如儿心里就……”

  想不到甄真如仍在计较那日要我参加会朝而我没同意的事啊!其实说穿了,我是能够想到的,只是一来我想让甄真如明确我对她此时的不信任,二来也表示自己对那所谓的天下并不感兴趣。可现在却是完全不同啊!若是当时我想明白了能够在会朝之上有可能遇到自己想见的人,说不定就会让她以为我信任于她了。可是那样一来,才是对她的最大不信任啊!

  真心收下甄真如做为我的丫鬟,恐怕是那日在地道中有感于袁氏父子的谈话吧!一半儿同情,一半儿义愤,更有妺喜那柔得出水的眼神,想不同意,恐怕我自己都说不过自己吧!貂蝉变为蝉儿,嘿嘿,想来她们几个是都同意了那时貂蝉说要做我丫鬟的话了,可貂蝉自己的意思了?

  “是吗?”我低缓的应道,顺着扭过头看着甄真如,“若是当时我就答应了,你会怎么想?当时我都没想明白,答应了无非是敷衍或蒙骗,以你的聪明恐怕是不难看出来,难道说经历过了这么多事,对你或是对我都是那么容易掏心置腹吗?”

  “如儿受教了。”隔了好一会,甄真如笑了笑,“若是说如儿是真心做先生的丫鬟的,不知道先生心思如何?”说着,她不等我回话,头一缩,人就进了马车内去了。

  “这,这不是洛妃?”吕蒙惊讶的看着我,手兀自指着甄真如的方向,“她,她如何做了先生的丫鬟?”

  见到吕蒙如此失礼的动作,我心下老大不快,道:“洛妃?她做我丫鬟有什么希奇的?难道她不能做我丫鬟吗?”

  从我话里听出了我的意思,吕蒙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解释道:“先生误会吕蒙的话了。”顿了顿,他续道:“洛妃乃是明公的儿媳,做了先生的丫鬟,先生可是把他给得罪狠了,再说洛妃漂是漂亮,可毕竟……”

  吕蒙的话到这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一挥手我打断他的话道:“就因为她是袁绍的儿媳我才让她做个丫鬟的,要不连丫鬟她可是都没资格的。”看着吕蒙的表情,我心里暗自冷笑,“至于蝉儿,恐怕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貂蝉了。虽说不是高抬了她,但做我个丫鬟还是可以的。”

  吕蒙脸上的神情显然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我想若不是他刚刚亲眼看到了甄真如,此时我说貂蝉的话只怕他会认为我是痴人说梦罢了!

  话音一落,仿佛是应验我的话一般,貂蝉也从马车内探出了半个头来,笑靥如花,细声道:“吕将军,刚刚的话貂蝉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那是,那是。”吕蒙收起震惊的脸色,板着脸说道。

  至此,吕蒙就再也不向我谈起孙尚香的事了,一路行来便有些沉闷,缓缓的,便来到了接近会朝之地的郊外。

  “今日便是会朝之日了,吕蒙也只能将先生带到此地了,再朝前走个一两个时辰,就是了。只是这一两个时辰的路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想来,包括鄙主上也在这段路上布下了重兵。至于会朝结束后,先生从这里出来,吕蒙恐怕也不能保证什么,一切都还由先生自己定夺。”

  说着,吕蒙也不等我就带着一干手下挥鞭而去,待尘土落定,妺喜褒姒素素等女都从马车内走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拿眼瞧着我。

  隔了一会,我有些奇怪的道:“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尽瞧着爷也不说话?”

  素素当先忍不住笑了,道:“我们都在等爷说呐,你不开口我们说什么?”此话一出,将这帮女子都惹笑了。妺喜褒姒自然是笑得无拘无束,虞薇飞燕和貂蝉是细细的笑,而甄真如笑得就有些若有心事了。

  “进去自然是要进去的。”我扫了扫眼,笑声也慢慢平息了下去,“吕蒙也说了,虽然只有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但恐怕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走过去的。”

  “不说别的,光是那些人见到了爷,只怕都将爷当做了大敌,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们只是进去瞧瞧就出来,根本不在乎那劳什子真龙的!”素素笑着噘了噘嘴,“再说,爷,我们的气力都恢复了一半,就那些小兵小将,恐怕是伤我们不到啦!”

  我一笑,知道素素这样说并不是托大,而是笑着讲出来,让其他人没那么重的心事。我拉过素素的手,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别说爷胆小怕事,很多事情都在人的预料之外……”

  “知道了,爷!”素素娇声说了句,还朝我做了个鬼脸,想是还当着甄真如和貂蝉的面让她感到不甚好意思,脸色微微一红,挣开了我的手,笑着跑开了。

  “爷,不如就让我陪你进去,三妹她们就留在外面好了。要知道五妹可还要人照看着呐!”妺喜走前一步,轻挨着我的肩头,柔声道。

  是啊,马车上还有缇萦啊!总不能我就这样驾着马车大摇大摆的朝会朝之地而去吧?那样的话,恐怕他们没先斗起来,倒是联合着先将我给对付了。

  “大姐,每次都是你陪着爷,今次若是那样安排的话,你就让我陪着爷好不?”见妺喜又主动请缨,素素返身跑了回来,不依的拉着妺喜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道。

  见妺喜不好回答,我假意发怒,伸手在素素脸上一捏,道:“你当这是去游山玩水吗?是因为她是你们的大姐,否则我想你们哪一个都不用去!”

  素素听我这么一说嘟起了嘴不再说话,可看那神情却是万个不相信。倒是甄真如此时开了口:“不知道主人可还记得那秘道?”

  秘道?当然记得!我点了点头,一时居然没有猜透甄真如此时提起那秘道的用意。

  “那秘道可是还可在此时作用的。”缓缓的,甄真如说道。

  “秘道?”我皱着眉,问道:“那秘道不是只可以单向进出吗?”

  “主人并没有进到秘道的深处,所知也就不多。”甄真如微微一顿,道:“其实那日主人听到袁氏父子的谈话是通过一个竹管传到秘道里的。那个秘道纵横交错,就连我也没有摸个清楚明白,只是了解了一些大概。那秘道不仅是贯穿了整个镇的地下,而且在每一个房间都设下了一个竹管以供窃听之用,甚至在镇中的位置设下了可以潜望的用具……”

  是什么人开了这么一个庞大的地下场所,而且还这么花费心思?就凭那个道士吗?好象不可能吧,应该是还有一批人才是!而且这么一项工程并非朝夕可以完成的,再说在那时就可以确认这今日的会朝之所了吗?

  事情恐怕并非这么简单吧!巧合?绝对是不可能的,应该说是当日开发这地下场所的人早就想好了如何利用其做为今日会朝之所的引子,而且更近一步来说,只怕这会朝的日子和场地都是那指挥开发这秘道的人设下的!

  会朝之日就在今天,那人会不会来窥看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我突然心里烦躁起来,既然已经来了,也决定在会朝上看个究竟,还顾忌什么?若是那人也来了,顶多就是互相看不对眼开打而已。

  “既然素素你也想去,那我们就一起去好了,反正你们留下几个人在这里我心里也不踏实。再说我们也是去一个秘道看看而已……”一笑,我望了望甄真如,再看向了素素。

  见我开了口,素素松了口气,妺喜又好笑又好气的摇了摇头,道:“那我们就把五妹交给你照顾了!”

  素素脸上嬉笑的神情一下敛了去,苦着声道:“大姐,你明知道我想陪在爷身边,你居然……”

  妺喜强忍着笑道:“你背着五妹难道就不能待在爷身边了吗?”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笑道:“再说,看你背得辛苦,只怕爷还多疼惜些你。如此你都不满足啊!”

  想不到妺喜居然是调笑着的话,素素一下红了脸,噘起了红润润的唇,可身手却不慢的将缇萦背到了背上。

  再次入临秘道,已没有那黑色笼罩的感觉。妺喜走在我身前,举着火把,而褒姒落在了一行人的最后。而我身后的甄真如不时指点着该如何走。

  走了一段,我却发现秘道的墙壁上似是刻着什么东西,不禁微微“咦”了一声,立时,一行人都停了下来。

  接过妺喜手上的火把,我细细朝墙壁上看了去。墙上划着数道刀劈剑削的痕迹,都是拖得老长,沿着痕迹走了一段,便看到一大片干结的血迹。

  抬起头,才发现妺喜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难道说这秘道在这之前发生过争斗?摇了摇头,我又朝前走去,走了不远便在墙壁上看到了那刻得歪歪扭扭的字迹。

  道之贼!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的是那道士?在这三个字不远,依稀还有字,我举着火把看去,只见墙壁上刻着:四世之子,终是大祸;千年不死之身,引真龙身重现;乱世因由,非天非地非人祸。窃七神元婴、盗五福鸿运、修凄阴乾坤,引天地无穷变数……奈余之力,尽矣!

  四世之子……说的是吕布他们几个吗?可是直到现在那“灭世”可还没丝毫踪影啊!至于说他们是大祸,这倒让我想不通了!据关羽口中说出的话,那可是对大汉一片忠心的教育啊!难道说这大祸是指覆灭大汉皇权的阻碍吗?

  而第二句“千年不死之身”想来也是说我吧!若是说我,那让我想不到的是,这里的这个人居然也说我是引那真龙出现的关键。对此我只有苦笑了一下。

  最后留下的话看来就是这人对那“道之贼”的罪证指认了,写的都是一些道门的话,我也不甚了解。

  沉默着,只有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我才抬起头,这时我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我惊讶的:“你们怎么了,都看着我干什么?”

  素素嘻嘻一笑,什么也没说就别过了脸;而甄真如和貂蝉却是神色正常的仍看着我。妺喜盈盈一笑,接过我手上的火把道:“看爷看得这么出神,我们都在想是不是爷又想到了什么?”

  是吧!我心里答了一句,眼光却看向了甄真如。她倒是乖巧得很,见我眼神一瞟过来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双唇一启,道:“这些如儿都看过了,恐怕想的同主人一样,只是那千年不死之身原来不甚明了,但听到先生乃白龙应世之人就在猜想主人是不是了!”

  千年不死!?我叹然的摇了摇头,只是这并非否认,而是一种无奈罢了。叹息未完我却想到道家不是讲究的追求千年不死吗?我有了不死之身,算不算是道门中人了?难道是说那道之贼指的是我?

  见我又陷入沉思中去,她们都没有打扰我,过了一会妺喜才走到我身边道:“爷,如儿说从这里朝前不远就是那窥探小镇中的地方了。现在只怕那会朝已经开始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是啊,我差点为了这子虚乌有的事猜来猜去,现在最紧要的是看那黑色雕花马车的主人会不会将妲己带到此地来才是重点啊!

  若是来了,这……又是一场恶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