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见清与王志伦一向是不合的,但这件事非同小可,他眉头紧锁着,腰佩玉带那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常人或许不会留意一个贵公子的腰佩,但王志伦不一样,他对这些识别身份的东西极为敏感,每一个小的细节落在他的眼中也许都会成为重要的线索,这是他多年来的职业习惯。

“你继续盯住民信局,若是再见到那位贵公子立刻向我禀报,或许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机会?!”常见清道。

“是!”王志伦冷冷的答道。

“他和这个赵子凡倒底是什么关系?对了那小子什么时候才会回东京?”

“快了!”王志伦依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米芾与那贵公子亲密谈话的一幕他都看在眼里,他可以猜测到那贵公子是去找米芾的但并不认得赵子凡,只是他嫉恨常见清,竟连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王志伦返身出门,常见清的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大宋京畿驻有禁军三十多万,守卫着东京文德殿内的赵家天子,恩公一生南征北战,穷极一生之力,也只打到扬州,连禁军是什么样都没见到,可是现在不需要动用任何武力,就能见到平日身处深宫的赵家后人…..

自恩公王伦起义失败之后,大宋虽屡有小股马贼揭竿而起,但这些小打小闹闹腾不了几天便告失败,当初跟随恩公幸存下来的十二义士也已经老的老死的死,不得以常见清才加入了白莲社,妄图倚靠民间以及宗教的力量暗中活动,重整旗鼓,但让常见清失望的是远在润州的释无法竟自立门户了,他纵容手下在当地为非作歹不说,竟然还干起了贩卖人口这样丧尽天良的买卖,这样的人简直禽兽不如,可是这些禽兽不如的人确曾经是他常见清的手下。这些人甚至比他要推翻要打到的人更为令人不齿,常见清心中不禁为当初自己莽撞加入白莲社感到后悔。

这个白莲社不是以前那个颇受名士陶渊明、谢灵运推崇的“何时得与刘遗民,同入东林白莲社”的雅俗共集的宗教组织,而是彻头彻尾的沦为了某些地方豪强搜刮百姓,地痞流氓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的工具了。

“白莲清癯,奈何身处浊泥…..罢了,成大事者又何必在乎这些虚名!”常见清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已经更名为王继志的小土打了一盆凉水进来,常见清洗了把脸,水中倒映出他沧桑的面容,原来自己已经是须发花白了么?

“继志,你要好好读书,只有熟读圣贤书,通晓经理了才能学会治国平天下,去帮助那些和你一样苦命的百姓!”

“义父,继志每日都刻苦用功,不敢忘义父的教导!”王继志面色坚毅的道。

常见清看着一脸正色的王继志,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复又释然,恩公未尽事后继有人,纵然担得千万骂名又如何,我常见清只求死后见了恩公能够问心无愧而已。

常见清长叹一声,坐下,提笔疾书。

片刻后道:“继志,将这封信交给许掌柜,让他即刻送到东京李先生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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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府中,吴小环正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说欧阳汐。

“表姐,你就去见一见吧,人家可是对你花了不少心思,他也是个懂你心的人,人家可说了,一定要你自己点头答应了,他才会上门求亲,你若不见,说不定就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机会,那人说不定比那个赵子凡好了不知多少!”

“表妹,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去见的,再说了我一个女儿家,没事偷偷跑出去见一个陌生男人,传了出去不丢尽了欧阳家的脸?”

当初你屁颠颠的跑出去见那个赵子凡怎么不丢人了,还是大半夜呢?这话吴小环却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在心里嘀咕。

“表姐,你今年已经十九了……!”

吴小环顿了一顿,小心的看了看欧阳汐,见她脸上并没有现出怒色才接着道:“姐姐,不是妹妹我说你,欧阳家的女孩儿们早已嫁了人,有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就连我二姐吴莲十月初十也要上花轿了……如今你….!”

“如今什么?”欧阳汐俏脸面无表情的道。

“如今你再不找户好人家就快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外面可有不少闲言碎语呢!”

“他们都在背后说我什么?”欧阳汐淡淡的道。

“有些话不太好听!”吴小环凑了过去道:“他们说姐姐看着心高气傲,冰清玉洁,其实却是勾搭上了东京的一名纨绔子弟,谁知道却被那纨绔子弟所欺,不甚失…**与这个家室的男人,说姐姐现在是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却又下不了面子嫁过去当二夫人,所以…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檀木雕花小几上的龙涎香熏炉连带着青瓷茶具一股脑儿稀里哗啦的摔了个七零八落,欧阳汐胸前起伏不停,月牙般的双眸此时罩上了一层雨雾,片刻后已是泪光涟涟。

“是那个泼妇传出去的吧?”饶是欧阳汐涵养极好,也已经被气的几乎失去了理智。

欧阳汐没有冤枉张氏,这事倒的确是她和那个下人陈谏所为,只不过吴小环为了让欧阳汐彻底对赵子凡死心,又添油加醋了许多,什么东京的纨绔子弟,明明就是拐着弯的在骂赵子凡,只不过不能指名道姓罢了。

吴小环这么干却也是有原因的,那首江大少引以为傲的媾女诗,那首让她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这个胖子的情诗,却是赵子凡所作,因为那下半首,就在姐姐欧阳汐的手里攥着呢!吴小环也不是笨蛋,这点小小的关卡她还是能想通的,他恨死了江大少,但江胖子已经与他有了夫妻之实,这辈子估计她吴小环都得跟着他过了,她又能把自己未来的丈夫怎样,于是满腔的怒火便全转移到了赵子凡一人的身上,再加上这个赵子凡薄情寡信,欺负自己最亲密的表姐,她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诋毁他的绝好机会。

“姐姐,现在这个满城风雨的当口儿,还能够用真心对你的,才是真正疼惜你的男人啊,你可得想清楚了!”

说是满城风雨,其实也是吴小环以讹传讹罢了,也就是欧阳府里几个嘴碎的小丫头没事私下议论议论罢了。

欧阳汐摔了东西,胸口却仍憋着一口恶气,只觉恨意绵绵无绝,那个害人的赵子凡却又不在跟前,若是在跟前,欧阳汐定要好好的在他肩上那个伤口处再咬上几口,才能解气。

恍恍惚惚的坐在床沿,窗外的知了叫的正欢,那池塘,那柳树,还有那蝉鸣,本来都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可现在在欧阳汐的眼里,这一切都似乎变得如此可恨,尤其是那棵柳树,那日赵子凡便是从那儿翻墙进了这个院子,欧阳汐胸中腾起阵阵怒火,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想拿杯茶水喝了静静心,却发现茶具早已被自己摔的个稀巴烂。

欧阳汐恼恨的跺跺脚,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表姐,你不要老是哭呀,看的我心疼,你该争气点,让那个赵子凡看看,你可是东京城里最抢手的姑娘,让他娶那个什么包子西施,将来悔死他!”

“呸,我又不是陪人喝花酒的,什么抢手不抢手!”欧阳汐竟被这个没心没肺的表妹给逗笑了。

“表姐,你老妹我话粗理不粗,你看你哭哭笑笑的,做妹子的着急啊,你可得争口气,别让外面的人和那个姓赵的看扁了!”

“对!不能让他瞧不起,以为我没人要呢!”欧阳汐掏出手绢儿轻轻抹去了泪花,却瞥见了那手绢上清晰的赵子凡三字,还有那首让她为之着迷的诗句,这方手帕本来是她送给赵子凡的,后来那次她为他挡了那道暗镖受伤,赵子凡为她包扎伤口,用的就是这块方帕。欧阳汐睹物思情,心中更是恼恨无比。

吴小环眼睛极其的尖,一把便抢过了手绢儿,道:“这玩意儿,骗了你妹子我,又骗姐姐你!早就该扔了!”

“怎么样姐姐,明日咱们便去见见人家,就当是以文会友,你们俩可以聊聊诗,作作画,万万是不会被人误会的,若是看不上眼,咱们转身就走…..!”

“去,为什么不去,你去帮我知会一声,越早见面越好!”欧阳汐气鼓鼓的道。

“姐姐,你想通了啊!哎呦我的小祖奶奶,你可总算是不钻牛角尖了,这叫啥这叫守得…守得云开见天日!”

“不但要去,我还要让那个负心汉知道,我欧阳汐也不是好欺负的!”

欧阳汐抹干了泪迹,走到书桌前,摊开宣纸,提笔蘸墨。

“姐姐…..你还给他写信?….”吴小环一看那信便泄气了,感觉方才的话都是白搭了。

“如果这封信能将他气死,你说,是写还是不写?”欧阳汐风淡云轻的道。

“写!当然要写!若不是你不让我去民信局,我非得天天上门将他们一家子连带那个包子西施一起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这种事,要怪只能怪男的一方,却不能为难人家姑娘家!”

片刻后,欧阳汐吹干了墨迹。

“花房与蜜脾,蜂雄蛱蝶雌。同时不同类,那复更相思。

本是丁香树,春条结始生。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

嘉瓜引蔓长,碧玉冰寒浆。东陵虽五色,不忍值牙香。

柳枝井上蟠,莲叶浦中干。锦鳞与绣羽,水陆有伤残。

画屏绣步障,物物自成双。如何湖上望,只是见鸳鸯。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公子既已成双入对,汐亦无独善其身之理,十月初十,乃汐大婚之日,是日汐将作人妇,便请公子来府上喝杯水酒,共庆连理喜和!”

前面的是啥意思吴小环不怎么看得懂,可是这后边的话说的可是明明白白,吴小环呆若木鸡,好一会儿后才道:“姐姐,你…..”

“你不是嚷着让我见见那人,还说就当做以文会友,作作画,吟吟诗,我便随你去了就是,顺便消暑纳凉,游山玩水,岂不合你心意,这信你便送到民信局让他们递送给那姓赵的!”

“可是….姐姐你跟谁成婚啊….你可还没见过那人呢!再说了这十月初十也就两月不到的时间,是不是太快了啊!”

“江胖子的堂哥不是整天被你吹的貌似潘安,面若宋玉,嫁给他难道还能委屈了我么?改明儿见了面大家都看的过去,他再上门一提亲,还不是几天的事情!”欧阳汐中指重重的在吴小环的脑门子上一点。

“嘻嘻,表姐,你怎么知道要见的人是他,你若真的能与他共结连理,咱们便是亲上加亲了…..!”吴小环讪讪的笑道,心说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十月初十,那不是我二姐吴莲成婚的日子吗?这这....表姐这是唱的哪出啊,难道她想来个双喜临门不成?!

欧阳汐被这热心过度的表妹给弄的哭笑不得,便伸手道:“都随了你的心意,那手绢儿该还我了吧!”

欧阳汐见吴小环抓着不放,一幅将信将疑的样子,便笑道:“要扔也是我来扔,轮的到你嘛?”便一把抢过了那绣有赵子凡名字的手绢儿,转过身去乘着吴小环不注意的时候小心的藏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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