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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臭小子,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凡儿,你你是我的凡儿嘛?”

铁兰不可思议的看着门外醉醺醺的赵子凡,赵亭方则有些微怒,不过眼神之中更多的却是关怀,而王怡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嘴胡渣的男子,竟是她儿子,

“兰儿,爹,娘,你,你们怎么都来了?”

“你还有脸说,你一个人拍拍屁股跑到润州,留下赵青、兰儿在这里帮你照料生意,就这么几个人能忙的过来嘛,我和你娘是过来帮忙的!”

“相公,你先坐下喝口水!”铁兰袅袅走到一边,端起一个茶壶,便倒了一杯茶水来。

“还是娘子疼我啊!”赵子凡眼巴巴的看了看老爹、老娘,家的感觉让他觉得温暖,那爱别离求不得的苦便也暂时淡了许多。

赵氏夫妇也不愿打扰小两口说话,估摸着儿子还没吃过饭,便一前一后进了厨房拾掇些饭菜去了。

赵子凡经过千里奔袭,又在喜宴上亲眼目睹了大龅牙韩公子娶走了他的梦中情人欧阳汐,心力交瘁,此时的确是连动都不想动了。

“相公,你….你怎么留起了胡子了?”铁兰显然一时对赵子凡的这个新形象还无法接受。

“在润州哪有在东京舒坦,忙里忙外的,又没你在身边照顾,我就懒得修理门面了!”赵子凡的话让铁兰喜滋滋的,心道相公还是少不了我啊!

“宝菱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铁兰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

“我走的急,她还要过几日才和江大少一起回来!”

接过茶杯,赵子凡下意识的用眼角的余光将民信局大堂扫过一遍。

“怎么今天好像生意不怎么样?来的人这么少?”

“前两天还忙的不可开交,这些天小叔出去办事了,公公婆婆便是见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前几日特意过来帮忙的,可今天却真的奇怪,闲了半天了!”

赵子凡在回来的路上就觉得有些不对,现在坐定了,大堂的气氛更是让他觉得怪异无比,大堂内的客人寥寥无几,只有三两个男子小声询问着,另有两三个男子在大堂内无所事事的晃来晃去,而民信局的执笔先生们也无精打采的打起盹来。

与这里不同的时,吴子巷里却热闹的很。

“宰相的孙子成婚,连咱们这儿的狗都跑出去凑热闹,这世道真他娘的坏透了,连狗都喜欢趋炎附势,叫了整整一宿了,老子连个囫囵觉都没睡上!”大堂内的一名男子嚷嚷道。

赵子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整个天空充斥着血红的颜色,初秋的东京应该是阳光明媚清高气爽,此时却狂风四起,风中夹杂着沙砾,从汴水河畔席卷而来,河边的柳树有不少竟然应声而断,片刻后吴子巷口风沙弥漫,附近百姓们纷纷躲进家里。

“兰儿,关门!风沙太大了!”赵子凡与铁兰一左一右将民信局大门关上。

“掌柜的,看来我们是回不去了,便只能暂时在您这儿叨扰片刻了!”一名身体有些微微发福的男子的道

“无妨,等风沙过了再说吧!”赵子凡招呼伙计们奉上让了茶水,让几名滞留在此的客人安心等待。

“对了兰儿,我怎么没有看见米芾?”赵子凡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随口问道。

“哦,对了方才有位公子来找他,现在他正在陪那位公子说话呢,听他说,那位公子是他的奶兄弟!”

那名身体微微发福的男子,轻轻揭开了茶杯盖儿,正要喝茶,闻言,突的双目精光四射,随即这骇人的目光便一隐而去,又恢复了原先那和蔼的面容。

“许掌柜,真乃天助我也!”发福男子身旁一个长的不高不矮,却又极为精悍的青衣汉子用若不可查的声音对着他道。

许掌柜双目凶光爆射,将汉子瞪了个激灵,又故意高声道:“兄弟,先别急,这风沙刮不了多久,听哥哥的没错,过不多时,咱们便能上路了!”

青衣汉子也高声道:“哥哥说的不错,咱们只能先等上一等了!”

说完青衣汉子便在许掌柜身旁坐下,开始闭目养神,右手置于梨花木桌上,有节律的击打着桌面。

赵子凡亲自走了过去,将许掌柜几人桌上空了的茶杯满上,二人连连拱手致谢,目光无意的在那青衣汉子的腰眼处飘过。

“兰儿,你去厨房看看,再帮我多加道菜,多放点盐,这几日在润州吃的江淮菜,快要把我淡出鸟来了!”

“我给你弄些你喜欢吃的去!”铁兰说着便向后院的厨房走去。

赵子凡喝了不少酒,但他的脑中却是异常清醒,青衣汉子不停的喝茶,铁兰为他奉茶时,赵子凡曾瞥到他的腰眼有一处凸起。

青衣汉子在接过茶杯时,手上却是青筋暴跳,微微颤动,此时赵子凡就站在他面前,而青衣汉子却故作镇静的闭目养神,他这一闭目不要紧,身子往后一靠,却更加暴露了他腰眼处的凸起。

赵子凡还清晰的记得王志伦那柄架在他脖子上的袖刀的式样,这刀薄而短小,犹如蝉翼,周身打磨的十分光亮,刀柄后有一个特制的凹手印,用来防止打滑,能使用这种精致的杀人利器的人并不多,因为袖刀的刀柄比一般的武器短了许多,所以王志伦的手很小,像女人的手一样可以让人堪堪一握。

青衣汉子腰眼处的凸起形状,与王志伦的袖刀并无二致,更重要的是他的手和王志伦一样,是一双充满力量却非常小的女人手。

米芾的声音从右厢房传来,徐掌柜紧闭的双目如电般睁开,头往右侧偏了一偏,接着便一动不动保持这个姿势。

赵子凡退后几步,却发现这大堂内的几名男子几乎同一时间的往右侧的厢房望去,动作虽然极其微小,却是下意识的所作,显然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赵子凡的身上。

赵子凡将手中的茶壶重重放在桌上,几人却像没有听见这咣当的响声。

王志伦?要杀我?这是赵子凡的第一反映,但随即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奶兄弟?赵子凡脑中突然闪现这个三个字,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半年前米芾确实曾经跟他吹嘘过,他的奶兄弟被册封为了太子,说以后等他奶兄弟当了皇帝,他也会鸡犬升天,如何如何风光!而方才铁兰也说,那来找米芾的人是他的奶兄弟。

尽管实在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些人就是冲着当今太子来的,赵子凡已经无暇去分析锦绣繁华、升平安乐的大宋朝怎么会有人想要行刺太子,他只知道这些人一旦动手,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民信局的所有人,包括他赵子凡全家,必定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行刺皇家宗室子弟,是灭九族的死罪,没有一个凶手会放过在场的任何目击者。

“真是多事之秋啊,自从狄青大将军过世,河州湟河一带,吐蕃人隐有蠢蠢欲动之相……”

“王公子不必担心,事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狄青大将军过世了,还有狄家的子孙,还有千万热血儿女,实在不行我小米便投笔从戎,跟着我家老头子戍守边疆去!”

米芾正低头哈腰的与赵顼从房中走出,只有一名太监跟在后头,浑然不觉外面笼罩着的滔天杀机。

赵子凡得过癌症,已经死过一次,对于生命他比任何人都看的珍贵,但这里有着比他生命更为珍贵的东西,铁兰,还有他的父母,前世已经亏欠家人太多,这一世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血溅三尺?

太子也好,大宋也好,跟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所谓君臣父子的那一套对赵子凡来说并不成立,但此刻保太子就是保他赵子凡全家的性命,尽管这么做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赵子凡命丧当场,但如果可以救得铁兰和父母,那丢了他赵子凡一人的性命也值了。

赵子凡怕死,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徐掌柜忽的从椅上站起,同一时刻大堂内的五名男子形成包围之势,向大堂通往后院的唯一一条长廊走去,而那名青衣汉子已经逼近了赵子凡。

青衣汉子对着赵子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袖刀出手,慢慢的逼近赵子凡。其他人则似灵猫一般悄无声息走向那个长廊。许掌柜手起刀落,一名民信局的执笔先生脖间立时出现一条细长的血线,片刻后他便人头落地,其余几名执笔先生吓的龟缩在大堂角落里,直吓得全身哆嗦,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掌柜按照常见清的命令刺杀太子,原本也没有打算活着回去,此时外面风沙大作,家家户户关上了大门,这突然而至的恶劣天气却让他们意外的获得了全身而退的机会,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施展出了平身所学,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接近着目标。

整个东京城都被漫天的风沙所遮盖,血红色的阳光也无法穿透着昏黄的沙幕,被狂风裹挟着的沙砾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窗楞上,纸糊的窗户瞬间就被沙石打破,有些尚未归家的百姓们则拼命用布衣掩着头部等要害处,急急忙忙的往避风处躲去。

“要变天了!”许掌柜的声音低沉而怪异,不带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