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内欧阳汐正紧紧依偎着赵子凡,窗外阳光播散在二人身上,好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如果铁兰是个路过的陌生人她一定会这样感慨。铁兰真的希望那坐在相公怀中的女人是自己。

听到铁兰一声相公,赵子凡犹如被蝎子蛰了屁股,差点从**蹦跳起来,欧阳汐已经有些瞌睡,迷迷糊糊的仍趴在他肩上,说不出的娇媚慵懒,风情别样。赵子凡又不能立即起身,那样她势必跌在**。

赵子凡向铁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铁兰撅着小嘴,眼泪已经止不住的从眼中滑落,菜篮子掉在地上,怯生生的道:“相公,她~她是谁?”

欧阳汐终于被惊醒,见门口站着一个姿容俏丽,娇娇怯怯的小娘子,竟还称呼他为相公,俏脸顿时通红,随后似是想通了什么,娇若红云的俏脸又立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赵子凡知道再也瞒不下去,原本他只是一厢情愿的想让欧阳汐少受些伤害,如今却弄巧成拙,让两人来了个照面,受伤的恐怕不只是她,就连铁兰恐怕以后都会不再信任自己。

赵子凡忙站了起来,将地上的菜篮子拾起,一把拉住铁兰冰冷的小手,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道:“兰儿,这是欧阳姑娘,我在东京时承蒙他多次照顾,欧阳姑娘,这是我新过门的媳妇铁兰!”

铁兰生长于市井之中,虽是平民百姓一个,但社会的生活阅历却反而比身处深闺的欧阳汐要多,男子三妻四妾的她见得多了,但凡有些地位财势的那娶个七八房小妾是再正常不过了,她本也没想自家相公能一辈子就只守着自己一个女人,铁兰心思玲珑,生性活泼,随即便稍稍镇定了心神,福了一福道:“欧阳小姐好,兰儿谢谢小姐照顾我家相公了!”

“相公,把篮子给我,这脏兮兮的,莫要弄脏了你的衣服,你喜欢吃清炖的,我这就去给你煲汤去,你们接着慢慢说话,我先去厨房,欧阳小姐留下吃了晚饭再走不迟!”铁兰年方十五,却礼数有加,颇有大妇的风范。

上一刻,欧阳汐还处于让人眩晕的幸福之中,这一时,她却如堕冰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情郎一夜之间成了别人口中的相公,任谁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欧阳汐想哭,却哽咽着哭不出声,眼泪在凤眼中打着转转,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铁兰见二人面有异色,也不着急,反正自己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去的女人,有什么疑问,等到晚上再细细问他不迟,现在杵在这里,进退不得,倒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二人独处,那样还显得自己大方,铁兰在心中偷偷的哼了几声,转身便向后院厨房走去。

欧阳汐仿佛不认识眼前的男子一般,愣愣的看着他,那眼神让赵子凡心中直发毛,欧阳汐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愚弄的孩童,脑中浮现的是往日一幕幕温馨时刻,那个光着脚的白衣少年,那个灯火璀璨的元宵夜,那个夜入欧阳府的狂徒,但这一切都无法遮掩他赵子凡已为人夫的事实,难道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个能随意轻薄的玩物?本以为他与众不同,原来往日种种只是他接近自己的手段,他想怎样?得到自己,金屋藏娇?然后尽享齐人之福?

欧阳汐倏地从**站起,低着头便要往外冲去。

“小姐,你听我说!”赵子凡双手环抱住她,才发觉她的身子竟和铁兰的手一样冰冷。欧阳汐使劲挣扎着,但此时她经受了这样的打击,又怎么使得出什么力气,挣扎了几下,她终于呜呜的抽泣起来,伏在赵子凡的肩上,用双手敲打着他的背部,不多时,泪水便浸湿了赵子凡的儒衫。

赵子凡刚要开口解释回家以后发生的事情,只觉肩膀剧痛,欧阳汐发起狠来也着实厉害,殷桃小口竟在他左肩咬出两道深深血痕,赵子凡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欧阳汐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身子仍旧颤抖着,苍白的嘴唇上竟沾着赵子凡肩上流下的血迹。

“表妹说的果然一点没错,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子,你明明家中有了妻室,却还来招惹我,从此以后我就算终身不嫁,也不会再相信任何男人!”欧阳汐神色凄厉的看着赵子凡,一字一句的道。

“我为你了挡过一次暗镖,这次算是你还我的,以后咱们就算两清,谁也不欠谁了!”欧阳汐挣脱了赵子凡,轻轻擦拭了脸上的泪水,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下去。

春妮正与米芾聊得正欢,却见小姐,面色如霜的从阁楼中出来,竟径自走向门外,根本就没有招呼自己一声。

赵子凡情知万难挽回,但心中仍是不死心,愣了片刻之后便从阁楼上咚咚跨步奔跑而下,春妮扶着欧阳汐坐进马车之内,车夫扬鞭催动马儿前行,赵子凡冲了上去,挡在马车之前,车夫连拉紧了绳索,两匹黑马发出嘶鸣,停在了汴河小桥之上,车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不要命的少年,他却也认得,小姐经常来这吴子巷民信局,每次来都要与这个年纪轻轻的赵掌柜处上小半日。

“小姐,你听我解释!”赵子凡拉着马缰道。

车夫为难的转过头去,低声问道:“小姐,赵掌柜的兴许有急事找你,要不?…..”

“回府!”欧阳汐的声音冰冷如寒冬屋檐下的冰吊,从马车内传来。

车夫见赵子凡抓着马缰不放,挥鞭掉了个头,从另一条巷子穿行而去,马蹄声笃笃远去,终于消失不见。

穿城而过的汴河一座无名石拱桥上,赵子凡呆呆的坐在桥边,拱桥的的对侧,一名男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段日子他每日守在民信局附近,有时扮作一个卖糖葫芦的,有时又化身为一个乞丐蜷缩在角落中,而更多的时候他是以商贾的身份出现在民信局,要求递送书信,其间总是装作不经意的打探欧阳汐的消息。

那日执行完令他感到耻辱的任务后,他却辗转反侧,脑海中整日都是那女子靓丽多姿的身影,而出道以来首次的失利,也让他寝食难安,他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想要在此逗留些许时日,而目的自然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而恰巧此时,组织通过一个渠道向他传递了消息,让他严密监视这个叫赵子凡的人,这个突然的消息,让他有了正真留下的理由,而这半个多月,他一日都不曾停歇,每天都在民信局周围打埋伏。

他名叫王志伦。今天他看到了这些日子以来,最最开心最让他感到振奋的一幕,那个叫欧阳汐的女子是掩着面哭着从民信局内跑出来的,以王志伦的角度猜测肯定是那书生对小姐动手动脚,才有了方才的情形,更让他感到心花怒放的是,那个姓赵的书生,方才不知好歹的追出来拦了马车,那位小姐却理都未理,扬长而去。

王志伦没有奢望过什么,但那个书生被心目中的女神糗了一顿,还是让他十分畅怀,而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书生已经在自己的对面坐了将有两盏茶的时间,近距离的看着这个书生出丑,王志伦在心中讥笑着赵子凡。

此刻他的前面放着一张烂了一只脚的破木小几,小几四周雕刻的花纹早就磨得精光,显然是他从不知哪儿捡来的东西,小几上摆放着几枚斑斑绿绣的铜板,一本破破烂烂的卦书,而王志伦的身后则歪歪斜斜摆放着一个道家幡卦,他的脸上抹了些特制的东西,看不出本来的面目,现在他看起来面色黝黑而苍老,像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此刻他俨然就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算命先生。

“少年郎,我看你在这里坐了许久,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吧?”王志伦行走江湖多年,乔装打扮,奇音口技皆是他的长项,压低了声音说出这番话,的确像是一个老人。

“老先生说的没错!”赵子凡心不在焉的道。

“当啷!”几枚铜板落在一只缺了边角的瓷碗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如果我没有算错,少年郎情场失意,若不然让老朽为你算上一卦,看看你和那位意中人是否还能再续前缘?”通过接近半月的调查,王志伦早就将赵子凡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老先生算的的确很准,那你不妨为我算上一卦!算准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赵子凡是受过现代唯物主义教育的八零年代人,又怎么会相信这种所谓的旁门左道,不过此时他心情烦闷到了极点,刚好有人与他说话,聊的却又是自己最为刺痛的心事,便随口一说,看看这老头倒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旋转的铜板在瓷碗中嘎然而止,王志伦捏了捏那几根沾上去的假须,眼神飘忽的看了眼赵子凡,随即便无奈叹息了一声,蹲在桥上一言不发。

这个书生家中已经有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却还敢大刺刺的将那小姐带回家中,真是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上峰让自己这个王牌出手,每日却只是在他家门口盯梢,倒底是为了什么?王志伦曾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赵子凡肯定得罪了什么人,组织肯定会对他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嘿嘿既然让我给撞上了…….那索性就利用这个机会…..

必须要让这姓赵的吃不了好果子,齐人之福?哼,像欧阳小姐那样的人物,也是你享的了的福么?

“老先生,算出什么来了吗?”赵子凡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道。

“唔!少年郎,看着卦象不妙啊!我劝你还是远离那位小姐,你们俩有缘无分,注定走不到一起啊!”王志伦惋惜的道。

“哈哈哈哈!若是我非要与她在一起呢?”赵子凡眼神凌厉的看着这老头,尽管他不相信这些旁门左道,但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一样的不高兴。算命的无非也就是想赚两个辛苦钱,能否说得恰到好处,让算命者既觉得达成事情的艰难,又存着几分隐约可见的希望,就显得尤为重要。

在赵子凡的意识中几乎所有的算命高人,风水先生,遇到客人有难题,都是有解决之道的,不然他们靠什么赚钱?但这个衣衫褴褛,看起来饿了好几天的老头,却是个例外。

“缘分是求不来的,缘分到了还要看情份,老朽斗胆奉劝公子一句,千万莫要再接近那女子,否则…..”

“否则怎样?”赵子凡细细观察着这不同一般的算命老头。

“否则,必有血光之灾,恐有性命之忧!”王志伦避开了那道如炬的目光,一个在他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人的眼光竟然如此犀利,这是他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