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那双特制的鹿皮靴,将薄薄的一柄袖刀塞入靴内,一袭黑衣的王志伦投入夜色之中,犹如鬼魅一般。

这里他来过无数次,为了监视赵子凡顺便能够瞧上一眼心目中的女神,他的化身几乎每日都会出现在民信局。

王志伦走上那熟悉的阁楼小道,透过窗户却发现一个小丫头眯着眼睛捧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原来因为铁兰的到来,让李宝菱整日无事可做,小丫头又怎么闲得住,赵子凡见她聪明伶俐,便特意教她读书写字,还仿效现代小学语文课本,亲自与米芾合作,由他书写文字,而米芾则担任插画作者,攥写了一本惟妙惟肖的看图说话课本,此刻小丫头看得正入迷。

袖刀已经在王志伦的手中,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收了回去,这个小丫头死了不要紧,可是她与欧阳汐是相熟的,他不想见到欧阳汐因为这个小女孩而整日愁眉苦脸。

王志伦化作一道黑影,返身向后院走去,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赵子凡,来之前王志伦早就想好了,他打定主意要将赵子凡除去,既然他早就应该在那场屠杀中丧生,且左护法又准许自己便宜行事,那么自己便有能随意编造一个谎言,只要能谋得他的财产,将民信局掌握在组织手中,这依然是大功一件,而他的死活,是不会有人在意的。更何况自己是个杀手,杀手的工作本来就是杀人,左护法未给自己指派任何一个帮手,让自己独立完成这个任务,这意味着什么?

铁兰离家半月,思念家中父母,昨日便回濮阳看望家人去了,赵子凡百无聊赖,铁兰不在身边,让他有些提不起劲来,所以早早的便躺在**。

王志伦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后院内侧墙边,正要向前继续搜寻赵子凡的住处,右侧靠院外的墙边却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这响动极其微弱,一个精悍的男子伏在墙上,探头探脑的查看了一番,便从墙上轻轻跃下。落地后只发出轻轻一声闷响,剩下的只有墙边被他带落的泥沙落地的声音。

严格认为自己是一个优秀的泼皮,但实际上他耍流氓充无赖的本事比起这老本行来却是差了不少,自从前阵子在民信局吃了亏,他总是在想着如何讨回面子,但是那位东京京兆府的捕头却带话来,让他们收敛一些,不要被赵子凡抓住了马脚,毕竟章悖是有身份的人,他在人前一向光明正大,他可不愿自己背地里的这些小招数,成为自己日后步入朝堂核心圈子的绊脚石,赵子凡固然可恶,但比起他心中自诩的宏图伟业来,那些屈辱根本就不算什么,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个爱搞旁门左道的赵子凡给狠狠的踩在脚下。

优秀的窃贼,遇到顶尖的杀手,再高明的手段也成了儿戏一般。王志伦匍匐在墙边一处枯草丛中,在夜色的掩映下犹如摊在地上的一块黑布,根本让人无法察觉到这里有一个人存在。

夜风吹在身上有些熏暖,一根枯草摩擦着王志伦暴露在空气中的脸颊,让他觉得奇痒无比,他注视着那个意外出现的人影,这人的手脚功夫也不弱,他来这里是做什么?难道他也与自己一样,是来取人性命的么?

静观其变,如果出现什么意外,那就连这人一起干掉,王志伦维持着匍匐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身影向后院的房屋靠近。

严格蹑手蹑脚的穿过后院的小门廊,掏出一把多年不用的小刀,轻轻插入门板之中,撬动木销,严格的的判断非常准确,这间屋子离赵子凡的的卧室有十步之遥,是民信局的库房所在地,里面堆放有一些杂物,但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几个大木箱,木箱之内装载的都是满满当当的铜板,严格的目的就在于此。

当日他受人差遣来民信局寻事,却意外的发现这里人流如织,每日的收入不说日进斗金,但也确实让他感到震惊,既然捕头那里没有好处可捞,那么他必须重新寻找新的财源,这里不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么?

严格进了屋,打开一只木箱,单手抄起满满的一把铜钱,得意的轻笑几声,这些钱只要能弄出去就全是自己的了,这么大的木箱,一箱起码能有三百贯,这里一共有三个这样的箱子,如果全部都搞出去,那么就是九百贯,有了这笔钱,自己可以回老家购置几处田产,娶上几房娇妾,过上员外老爷的安稳日子,再也不必整日在街面上游荡,被所有人看不起。严格在心中构想着美好的未来,却丝毫未觉身后有一个鬼魅一般的黑影接近了自己。

明晃晃的袖刀薄如蝉翼,在皎洁的春日月光下发出一道刺眼的寒光,严格没有感觉到疼痛,哑然的回头看了一眼,脖间的鲜血如泉涌般喷出,他想开口说话,声带却被那袖刀连同动脉血管一起生生切断,眼前一黑,严格犹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手中那一把铜钱,散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当严格掏出那把小刀时,王志伦的第一个念头是借刀杀人,但当库房的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王志伦才明白这人是为求财而来,当严格的手抄起铜板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王志伦判了死刑。

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三个没有什么区别,等他杀了那姓赵的,就算官府来查,有了这个倒霉的窃贼做垫背,只会让案情更加难以破解。

当铜板叮当落地的时候,守在外墙的两名泼皮对视了一眼,成了!严格说的果然没错,这姓赵的可是一个油水十足的主,可让二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在墙根蹲了许久,却仍未见到严格的踪影,三人中严格的本事最好,所以他才成了这次偷窃行动的主谋,而这两人只是作为接应,负责将偷来的钱运往别处。

“怎么办?”其中一个泼皮道。

“上去看看!”说完另外一个泼皮便爬上了墙头,乘着月光,他只看见对面的库房大门洞开,严格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一个黑色的人影背对着自己,正擦拭着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袖刀。

泼皮吓的腿都软了,他小心翼翼的从墙上下来,对着同伙使了个眼色,慌不择路的向远处飞奔而去。

王志伦掩上房门,向赵子凡的卧室走去。

春天的野猫乱叫,李宝菱看的有些乏了,但仍无法入睡。书本上有好几个字公子上午刚刚教过她,可她却忘记是什么意思了,李宝菱从**跳了下来,光着脚丫子便向公子的卧室跑去。

今天少奶奶回家了,正好睡不着觉,就去公子那窝一晚,说真的,这小猫叫得人心烦,而且这硬邦邦的木板床,哪有公子的怀里躺着舒服。

袖刀抵在赵子凡的脖间,噼啪的烛火闪动着。

王志伦本想一刀结束这个书生的命,但他不是严格,他是自己的假想情敌,是组织盯上的人物。

王志伦很想看到这个书生向自己跪地求饶,给他一丝求生的希望,让后再由自己将这希望毁灭,那样他会得到更多的快感。

李宝菱揣着书本风风火火的跑了下来,啪啪敲着房门。

“灭灯!让她回去!”王志伦用极低的声音道。

“宝菱,今日我乏了,明天再教你吧,你快回去睡吧!”赵子凡吹灭了床头的油灯。

小丫鬟不乐意的哦了一声,极不情愿的往回走去,哎等少奶奶回来了,公子便又不能陪自己了。

“你是谁?”赵子凡极其冷静,自从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开始,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没有猜错,这人便是那晚投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