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奶酒下肚,博尔忽与周虎赫相谈甚欢。帐内众人除了速罕秃,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正值血气方刚,好勇斗狠的年纪,谈着谈着,这话题不由得转到了征战杀伐上。

博尔忽轻轻晃荡着手中的酒碗,向周虎赫问道:“忽必烈首领,几年前我曾在阿鲁剌惕生活过一段时间,对这个部落的情况也略有所知。我很好奇,你们是怎样只用三百骑兵就灭亡该部的?”

周虎赫倒是没想到博尔忽还曾在阿鲁剌惕生活过,他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整理思绪道:“说起阿鲁剌惕的灭亡,其中充满了变数,事实远远不像我们宣称的那么顺利。阿鲁剌惕人很顽强善战,也拥有不少令人敬佩的勇士!可是他们最终战败覆亡,固然与我军强大、采取的战术正确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同时也有深刻的自身原因。战争一开始,阿鲁剌惕就失去了道义制高点,因为战火是由他们首先燃起的。”

“……我们发动了凌厉反击,在极短的时间内几乎彻底歼灭了分散的阿鲁剌惕人,扫清游荡在主营外围的阿勒寅牧户,缴获大量战争物资,支撑了我军能够继续之后的战争。……乌戈的判断存在着致命的错误,轻视敌人永远都是最危险的取死之道!组建联军后,我所掌握的兵力在数量上其实已经不弱于阿鲁剌惕部,只是机动性略输三分。鉴于此,联军制定了以守代攻、以逸待劳的战斗方案,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择。”

“阿鲁剌惕内部的不团结,让乌戈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用于安抚下属。这种不团结造成军事效率极端低下,让正确的决策也会在拖沓中彻底失效,随后阿鲁剌惕人丧失了一举击溃联军的机会。……当萧铁奴的援军及时杀来时,早已疲惫不堪的阿鲁剌惕士兵崩溃了。胜利属于了我们,而内部倾轧让乌戈身死族灭!”

周虎赫的言辞让博尔忽良久不语,只是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如同暴风雨降临前的天穹。阿鲁剌惕覆灭的诸多原因中,最让他感到心悸的莫过于不团结。推人及己,弘吉剌部又何尝不是四分五裂呢!自从堂兄斡罗纳继任首领之位后,弘吉剌惕内部的权力倾轧就越来越激烈,出于共同祖先的各氏族贵人们上跳下窜,甚至勾结外部,妄图染指首领宝座,把大好一个弘吉剌惕部变得乌烟瘴气!

假如没有外部威胁也就罢了,可篾儿乞人的刀锋已经抵到了柔软的下颚,大家还在忙着内斗,这不正是周虎赫所说的取死之道吗!

“好一个不团结啊!一个中等强部只因为不团结,数日间便亡族灭种,内讧的可怕可见一斑。长生天啊,我弘吉剌惕难道也逃不过覆亡之路吗?”博尔忽语气苍凉的悲叹道。此刻他心沉若死,对部落的未来感到希望渺茫。

“大丈夫生于世间,岂有万事如意的道理!我儿何必徒呼奈何,为黄羊灰鼠之辈心忧百世?”毡门突然被拉开,帐外传来一席话,原来是德薛禅从部落主营赶了回来。“忽必烈首领,诸位合剌赤惕的贵客们,咱们又见面了。大家都请坐,不必起身,哈哈,坐!”

德薛禅笑呵呵地阻止了众人,也寻了块地方坐下,同客人们寒暄起来。

其间,每当周虎赫说话时,总有一双明媚的眸子投射在他身上,眼波流转,似有欲言。美女的青睐开始还让周虎赫感觉有点儿飘飘然,慢慢也习惯了,有时候他还会主动回望,瞧得少女惊惶不安,左右环顾。

这一切落在速罕秃的眼里,就变得意义非凡了!肩负着“历史使命”的他,此刻已经认定周虎赫看上了德薛禅的女儿,暗暗琢磨寻找合适的时机,与德薛禅沟通一番。

“博尔忽大人,您吩咐屠宰的牛羊已经清洗干净了,请问接下来要做什么?”毡门外,奴仆询问的声音传进来。

博尔忽站起身,对德薛禅说道:“父亲,孩儿去看看为客人们准备的牛羊,您在家招呼诸位贵客。各位,博尔忽失陪片刻。”

德薛禅还未应答,速罕秃却插嘴道:“博尔忽公子,我家首领也想出去走走,不如你们一起吧。我和德薛禅老兄多年未见,有些话想私下里谈谈,请大家给我们两个老头子留点时间!”

博尔忽当然没有意见,只是拿问询的眼光看向忽必烈。速罕秃有何用意,周虎赫当然心知肚明,他狠狠瞪了老头子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苦笑道:“坐了这么久,腿都酸了。博尔忽兄弟,大家一起出去吧!”

临走前,周虎赫还不忘回头,用森冷的目光警告一番速罕秃,提醒他别做得太过火。

众青年离开后,帐内只剩下德薛禅、速罕秃和合答安三人,一时间变得冷清许多。

“速罕秃,我看忽必烈首领很尊重你啊!当年那个老祭司没说错,你小子命该中年以后才发迹。”德薛禅回忆很多年前发生的一件往事,笑着打趣道。

速罕秃哑然失笑:“行了,老薛禅!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我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量,认真点。”

“噢,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速罕秃瞄了一眼侍立在德薛禅身边的合答安,正色道:“老薛禅,合答安今年芳龄几许了?有没有许配人家?”

闻言,德薛禅一愣,转头看了女儿一样,若有所思的说道:“老弟,你是想跟我结成儿女亲家?……我儿合答安尚未许人,不过……”

听到长辈谈论自己的婚事,合答安顿时臊红了小脸,一双素白干净的玉手绞住衣角,脸蛋都快要埋进了挺拔的胸前。她想转身离开,但是,又不甘愿自己的婚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由父亲确定。她强忍心底的羞涩之情,竖起精致的耳朵倾听两位长辈的对话。

“老薛禅,合答安侄女也不小了!方才,我见忽必烈与她眉来眼去,似乎情义颇恰,心中就想着促成这一桩美事。合答安侄女貌美如花,忽必烈首领英雄了得,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啊!我们合剌赤惕的贵人们都希望首领能迎娶一位弘吉剌美女做正妻,临行前,札兰图祭司特意交代,要我多加留意,寻找合适的姑娘。老兄,恳请你认真考虑一下,为儿女的幸福做个长远打算!”

坦白的说,德薛禅动心了。忽必烈给他的印象本就不错,现在更有速罕秃极力保证。女儿年岁不小了,如今还待字闺中。年岁相仿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做了孩子的娘,自家闺女还未出嫁,这让德薛禅心忧不已。只是女儿眼界甚高,性子又执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敢强硬逼迫,以至于婚事拖延至今。

“合答安,合答安、女儿!想什么呢?”

“啊、父亲,我、没什么,没想什么!”合答安回过神,小脸通红的说道。

第一次看到女儿如此窘迫,德薛禅感到心中莫名的一阵酸楚,笑着问道:“你看忽必烈首领这个人如何?”

“一切都有父亲做主,啊、我、我不是……”合答安脱口而出,发觉错误后,玉靥充血,鲜红欲滴。她羞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跑向屏风后的卧室。

“哈哈哈,老薛禅,看来我速罕秃还是有做媒人潜质的!”速罕秃得意的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毡帐的天窗下。

【悲剧,确实赶不出第十三更了!请允许我明天补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