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唐信就是地球生灵的命运主宰者。

面对这个冰冷静止的世界,他想让谁死,易如反掌,他想哪个国家消失,同样轻而易举。

可唯独不能主宰的,是自己的命运。

这就像是一座监狱,他面对的是人偶与画卷。

他的旅行漫无目的,在荒野,他可以驾车飞驰,遇到崇山峻岭,他头戴竹蜻蜓飞越而过,面对大海,他竟然有毅力自己划桨渡过,哪怕停泊在鲨鱼旁边,他甚至还能跳下船站在鲨鱼背上感受一番。

他的世界没有风景可言,一切都是静止的,那不是风景,没有动感,只不过是一副又一副风景画罢了。

但也有神奇的地方。

他停在半空,可以观察到雨雪雷电形成的定格瞬间,可以张开双臂,一边是晴朗的天,一边是有细小的雨滴。

极北之地大雪纷飞,唐信徒步穿越,鹅毛大雪没有落在他的身上,是他去撞向了大雪,走完一段路,他的后背干干净净,而前身却**,因为鹅毛般的雪被他身体温度所融化。

自然界定格瞬间的五彩缤纷,他已看得兴致索然,最后,他又回到了城市中,回到了人群中。

在这漫长孤寂的岁月中,唐信见证了世间的天堂与地狱。

他走进过老人院,站在一位痴呆生活不能自理老人身边,通过时光电视去看他的故事,伴随着他年轻时峥嵘岁月。唐信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他坐在高级餐厅的座位上,不远处是衣冠楚楚谈生意的中年男人,通过时光电视,唐信看到了这些人奋斗过程中的艰辛与苦涩,万难之后春暖花开。

他了解了无数家庭幸福美满的故事,衷心祝福却也感到自惭。

他闯进过别人的家里,看着在**纵欲激情的男女,通过时光电视知道这是一次偷情,他没有批判奸夫**妇,只是默默走掉。

他走过战火硝烟弥漫的土地。亲眼目睹着杀戮时刻。

世间最美好的,最丑恶的,他都亲眼见证。

一时,唐信突然想起了烤羊肉串。

他来到了华夏西北某座小城,自己动手宰羊,切肉,酿制,烧烤......

不会的,他有耐心去学。

实际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学会了多少以前感兴趣或不感兴趣,知道或不知道的技艺。厨艺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他拿着烤羊肉串走在小城中,此时只有路灯映照的区域显得光明,但他偏偏要走在阴暗处。

因为他不希望看到一个没有影子的自己。

儿时母亲对他说过,没有影子的是鬼。

哪怕此刻,他像极了一个幽灵,但他不愿承认。

来到小城偏僻的一个旧厂房前,唐信坐在窗台上晃着双腿把自己烹制的烤羊肉串吃完,喝完一罐罐装啤酒后,他点根烟抬头望天。

奇迹。什么时候会发生?

他甚至对时间暂停器抱有过期望,期望暂停时间是有功效时间的,效力时间过去后,世界自然而然地恢复正常。

一根烟抽了半截,他向身后屈指一弹,突然,他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这在死寂无声的世界中格外刺耳。

兹......

唐信猛然扭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他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失望。

奇迹,没有发生。

是他的烟头砸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而且是头上。火星点燃了他的头发,发出了声音。

唐信原本心怀歉意,可仔细一瞧,他收回了对那人的歉意。

黑暗的厂房中,正在上演着一幕令唐信麻木的罪恶。

三个青年男人围住了一个年轻女孩,被唐信烟头点燃头发的男人跪趴在地上,正在扯那个女孩的裤腿,另外两个男人左右按住女孩的手和嘴巴。

唐信站在这四人身边,面无表情。

可是,当他看到女孩的脸时,他陷入了失神之中。

不是女孩貌似天仙,而是她此刻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与无助,眼角流出的泪珠十分刺眼。

唐信曾经表达过与司徒炎鑫不同的世界观。

他一样可以像司徒炎鑫那样去“行侠仗义”。

可他认为那样做治标不治本。

每一个出生的婴儿是纯洁干净的,世界上没有恶灵鬼胎,没有人是天生邪恶,一个人长大成人后为善为恶,是成长道路上的因素所决定。

唐信在自己野心之后,还有一个愿望,便是塑造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世界,宏信集团影响的天海,便在潜移默化地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天海犯罪率逐年下滑,除了为官者的功劳外,生活条件的改善,创造繁荣令每个人生活舒适,这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可在这一刻,唐信有了新的想法。

他不否认自己之前的理念,正如他多次对司徒炎鑫说的,他不批判对方是对还是错,在这一点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实现目标的方式不同而已。

可他看到女孩的泪水,恐慌无助的神情,令他感同身受。

她即将面对一场强暴,一场噩梦,一场或许令她未来六十年,八十年,都不敢回忆的一个晚上!

被人**,被人糟蹋,这是人生一辈子的屈辱与梦魇。

唐信觉得自己和她相似,都那么无助。

或许她在心底期盼有谁能在这一刻挺身而出救她于水火,挽救她的人生!

唐信,他也已经千万次地期望天神下凡来将他从这个冰冷的监狱中拯救出去!

砰!

唐信一脚踢在了正在扒女孩牛仔裤的男人头上。

没有身体的主动神经保护作出的反应,这个男人后仰倒地。脖子上的脑袋已经扭曲,显然步入了另一个世界,至少,他解脱了。

又将另外两个男人处置掉,唐信弯下腰,轻手轻脚地将女孩扶起坐直,为她将已经褪到大腿并且连内裤都下滑的下身裤子穿好。

她的表情仍旧充满着恐惧,瞪大的眼睛泛着盈盈泪光。

唐信为她将沾了灰尘的短发梳理好,抹掉她眼角的泪珠,然后认真打量她。

她长相清秀。算不上美人,只能说长得很干净,五官端正。

唐信拿出时光电视,按照他旅行之后的惯例,会用看别人的故事来消磨苦闷。

女孩姓吕,叫吕静。

是这座城市里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刚刚工作,是在工厂里打工,三个准备对她施暴的男人就是工厂附近的小流氓。盯上了她,在时间暂停之前。她加班晚了,便让这三个流氓有了下手机会。

唐信看完了她的故事,说实话,没有他看过有些人的故事那般波澜壮阔。

可是,这反而令他思绪万千。

以前,他总是以一种冷酷尖锐的思维看待旁人。

甚至过激地认为诸多失足少女是咎由自取。

悲剧,总是有因果的,也的确有很多悲剧中的主角是自己无意识地导致了悲剧发生。

那时,唐信自以为无所不能。他给自己打上了强者的标签,强者,只认同弱肉强食的法则。

世人崇拜强者,因为潜意识里向往成为强者。

而世人又同情弱者,因为潜意识里不期望同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偏偏,唐信不把自己当一个弱者,所以。他缺失了一份中立客观的同情心。

他总是高谈阔论宏伟的计划,远大的目标,却把小事当做不值一提。

可此时,他立场变了。心态变了,因为他的处境变了。

向吕静伸出援手,或许只是唐信一时冲动,而冲动的来源是他潜意识里觉得在他恐慌无助时,能够有人也来帮他一把!

唐信盯着吕静,她就像是一个雕塑。

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信看看周围的情景,三个流氓死在这里,如果世界恢复了时间流动,唐信却一走了之,那么吕静会有很多麻烦。

不论她能否接受这个诡异的场面,一旦警察调查死亡事件,吕静若然心理素质不够强大,在恐慌无措中反而会惹祸上身。

毁尸灭迹吗?

唐信想了想,是可以。

可吕静呢?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在经受天降横祸的事件后,清白是保住了,可心理影响呢?

唐信沉思半晌,觉得世界能不能恢复正常取决他,那么先把她安置好,若然恢复了时间流动,他可以安抚她,让她有个准备去应对未来的生活。

将吕静小心翼翼地扛在肩上,唐信打开任意门,来到了自己在澳洲的小岛,这里住宅区,光是主建筑就有超过一百个房间,安置一个人还是很轻松的。

可是唐信这个看法错了,大错特错。

在他安置好吕静之后,他在世界各地继续旅行,而从那时开始,他每看到即将遭受重大人身伤害的受害者时,他就会伸出援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这些人救下。

有的是意外,比如有人不慎坠楼,有人要被高空坠物击中,汽车高速相撞,有人在野外遭遇罕见的猛兽等等。

有的则不是意外,故意杀人的犯罪,抢劫弱势群体的凶恶歹徒动用刀枪等等。

每隔一段时间,唐信就会送来一个他营救下的人进入他的小岛,久而久之,小岛上的建筑,每个房间都有了住客。

当小岛人满为患时,唐信的耐心也消磨殆尽。

从他开始旅行,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有可能是一百年。

世界上他能想到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而且不是用任意门的方式,他现在可以自己开飞机,开火车,开潜艇,甚至,他已经有了操纵火箭的理论知识,只不过他不认为去外太空会令他找到慰藉。

他输了,输给了寂寞。

他甚至已经出现自己跟自己说话的情况。

冷静时他知道,自己快崩溃了,再不作出改变,他一定会精神分裂,永久地迷失在这座监狱中。

小岛上那些被他救下的人,唐信到头来发现自己可能是做了无用功,因为,他很快要挥别这个世界了。

他做出了决定。

最后一站,回到了天海,回到了家人身边,回到了他在乎的每个人面前。

他泪流满面跪倒在母亲面前,扑在母亲怀中痛哭流涕。

“妈,我快疯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您跟我说句话,哪怕一个字,就能让我看到希望,一个字,我只要一个字!”

唐信在母亲面前等了很久,可是,奇迹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在这漫长孤寂的岁月中,他在对抗寂寞,并且试图寻找人生的希望,可是,他输了,而且没有看到一丝可能恢复世界的希望之火。

他来到了宏信集团总部大楼的天台,俯瞰死气沉沉的世界,再望一望那明暗分明的夜景,这苍白灰暗的世界,他再也不想多待一秒钟了!

闭着眼睛从四次元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道具。

一个电话亭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唐信走了进去,双手颤抖地拿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