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梦惊慌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手颤抖得几次差点把手机扔掉。谭暖握住凉梦的手,安慰着,“没事,没事……凉梦……”

凉梦晃了晃手机。把手机摔在地上,咒骂了一句:“竟然没有信号!”

凉梦站起身来,“不行我要在路边劫个车,你在这里别动。”

谭暖拉住凉梦,凉梦甩开他的牵制,又被他痛苦的叫喊声给叫了回来。谭暖劝慰着凉梦,“就凭你响亮的嗓子在这里一喊,百里也能听见的,不要离我太远。”

凉梦诡异地看着谭暖,“你没事?你还有心情给我开玩笑。”

谭暖抓住凉梦的手,琥珀的眸子显得格外的闪亮,“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凉梦害怕一动他会受伤,乖乖地被他拉着,可语气却恶狠狠地。“你死了我不会流一滴眼泪,我一点都不会想你,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就像你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凉梦咬牙切齿,气愤着,闪亮的眼睛像是深夜中觅食的野兽,“你还会死吗?你最好去死!”

谭暖抓得凉梦的手更加紧,声音低了低,“如果我活着,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凉梦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却说了一句:“爱,这东西我没有。”

谭暖把凉梦拉进一些,柔和的眸子是化不开的蜜色,“爱就是远远的看着,心里痒痒的,就像是用芦苇轻轻**一般,得不到的时,就会像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把凉梦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

凉梦想起了那个清晨他把自己的手按在他的胸膛,开口说话的模样,想起了一屋子的茉莉的芬芳。她抽回自己的手,“你确定你是教的数学?不是语文?”她有想了想加上一句:“我爱的是nick。”

谭暖浅浅的笑了笑,黑暗中他的脸色是苍白的,他继续坚持:“你可以把我放在nick的后边,如果你发现你不爱他了,你可以来爱我吗?”

凉梦歪着头像是在思索她到底爱不爱nick,又像是在考虑谭暖建议的可行性。

凉梦被谭暖拉得更近,几乎清晰地感觉到他鼻息的紊乱,她像是不服输一般低声说:“我会把你放在最后。”

谭暖没有在意她的话,他的额头抵着凉梦的,轻柔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低声说:“我想吻吻你。”

凉梦感觉到嘴角痒痒的,一道白光向他们照过来,一个人的声音,“有人吗?”

凉梦赶紧站起身来,没有看到谭暖眼中突然暗下的光芒,也没有看到谭暖背后的血迹。她拉住快要倒下的谭暖大声喊:“在这里!在这里!”

此时从树上滴落一滴冰凉恰巧落在凉梦的脸上,她轻轻地擦掉,这个时候那人已经把昏倒的谭暖背着放到了车上。刚刚她还在纳闷谭暖怎么突然就昏倒了,刚才还在说说笑笑。

骤然她看到谭暖靠着的树,上面正是在漆黑中显得更加猩红的血迹,那血迹一直从车中来到树旁,然后又一片一片地染红了沿着来的人扶着谭暖离开的路。

凉梦来自心中的寒意直达头顶,直到脚底。

凉梦死死地捏住大夫的白大褂。白色,到处都是白色,比黑色刚能让人窒息的颜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因失血过多而死的人?你快去救他,救他!”

大夫一脸漠然,见惯这样的崩溃的家属,机械地解释,“因为背后受到巨大的创伤没有采取及时的处理,流血……”

凉梦看着从手术室推出来的蒙着白色布的人,扑上去,扯开盖在脸上的布,谭暖苍白的脸露出来。他睁开的时候是温和的琥珀色双眸,他闭上眼就会显出他冷峻的面容。

凉梦颤抖着声音,苦苦哀求:“你怎么可能死呢?我们今天还刚刚说好了要好好的活……这样,如果你现在活过来,我立马就是你的女朋友,如果你死了我们生生世世都别想见,你听到了没有!……我不威胁你了,你赶紧地别装死了,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好不好?”

凉梦趴近谭暖,去亲吻他的唇,被医护人员冷漠的推开。凉梦看着他被推走,摸着自己的唇,那上面还残存着谭暖没有退去的温暖,可鼻尖却没有呼吸,死一般的寂静。她扯着自己的头发,心中的悲凉化为一声呜咽的喊叫。

周围的人看来看这垂下头崩溃的少女,用悲悯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几秒,闪过一丝羡慕之色,又快速的移开。在这里每天都会上演着生死离别。

来到这里的,没有那个人心中不盛满了对生活的无奈的悲凉,他们匆匆忙忙地擦肩而过,心中的悲凉像一个细小的垂头敲打着他们的后脑勺,可是又有谁能够像她这样畅快的嘶喊,他们比她顾虑的更多,却是一样的苍凉悲怆……

程修然来看到凉梦眼神的那一刻,胸膛上跳动的心脏一滞,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当五岁的凉梦睁开眼睛听到了刘婉婷的死讯时,轻声说了一声:“我怎么没有死。”

她五岁时就有这样的目光……

当时的他抱住凉梦,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温暖她。此时的他无力去温暖她,巨大的悲怆沿着地面伸到他的脚下,太凉,太冷……

他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

就像曾经的凉梦……

青藤小镇的秋天格外的长,凉风总是掠过湖面吹诗迷离的眼。别人还在穿着超短裙,紧紧地捏着裙角炫耀修长的腿时,凉梦早早的穿上厚重的棉衣,毛茸茸的衣领衬得她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

当谭暖的离开,凉梦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青藤小镇。肖新阳差点以为凉梦连同悲恸要一起消失在青藤小镇,可她依然出现在教室里,用平常慵懒的姿态翻着一页一页的书。只是在数学课上会有些坐不住的烦躁。

肖新阳还记得自己拉着凉梦去太平间看谭暖丢失的尸体,实际上就是无人认领,贴着他标签的柜子。他以为凉梦会高兴,因为他可能并没有死。一个管理的老人看着凉梦说:“有人把尸体给领走了。”肖新阳的身体一僵。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来彻底的宣判谭暖的死刑。

对于谭暖的死,肖新阳从来没有见凉梦掉一滴眼泪。当她站在太平间里,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肖新阳感觉到从她的眼中溢出大片大片的泪水,滴在地上,滴在他的心底。当他凝神去看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睛很干,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