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清气朗,万里晴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梦在大唐爱198章节)。

日出江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十几个时辰雨水洗礼过后的皇宫,在日光照耀下,楼台亭阁分外显得焕然一新。御园的百花千草,喝足水分的浇灌,更是如粉似霞,青翠欲滴,尽绽显出一派生意盎然景象。

李隆基退朝之后,原要回南熏殿稍事休息,再行移驾勤政殿批阅奏折,昨夜独宿在寝殿,并未传召哪位妃嫔侍寝,一早起榻时愣觉精气神有些不济,似是夜间未休憩好般,整个早朝头昏脑胀。但见今日煞是风和日丽,积压于头顶两宿一日的浓云骤雨总算是云开雾散掉,心情竟也为之一提,遂唤高力士道:

“如斯大好春光,岂可辜负?传朕口谕,朕要出宫走一走。”

高力士微愣,忙应声步上前:“陛下,陛下要出宫,且容老奴布排下。陛下先行用早膳,今个这天才见放晴,宫外的大街小巷少不得泥洼不平,此刻这时辰,长安城里人声嘈杂,稍时散散宫外的聒闷,陛下再出宫方为宜。”

睇目高力士,李隆基龙目挑皱:“朕不过是想出宫随便走走,何来这般多事?且待皇城外臣民皆驱散无,朕还出宫去作甚?‘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朕,何有可畏之说?”

眼见龙颜不悦,高力士立时躬身顿首道:“老奴愚拙,陛下恕罪。老奴即刻去置备车辇。”

人惯易向身边亲近之人宣泄内里的抑郁,斜睨跪于地的高力士,李隆基稍敛怒容:“切勿声张,朕便服出行体察下民情而已。”

“老奴遵旨。”高力士即时恭退下,着手准备相关事宜。天子脚下自也出不了多大差池。但小心点总为上。

“且慢(梦在大唐爱第198章缓和内容)!”

高力士刚疾步走了没几步,却听李隆基又唤示出声,于是又弓着身急返退至李隆基身旁:“老奴在。陛下可还有旁的谕令?”

挑目高力士,李隆基长舒了口气,才道:“命人告知江梅妃,少时随驾出游。朕,先去南熏殿歇息片刻。”

交代罢,李隆基龙行虎步朝南熏殿步去。

“是。”高力士匆忙拱手承旨。待恭送走圣驾。方站直腰身,抬头看眼瓦蓝的天空,脸上浮现笑容。看来,今日这天儿,晴散得甚是时候,净可一扫之前的阴霾。

因小夏子现下并未跟在身侧。此时正候于南熏殿候驾,高力士便差吩旁人前往梅阁通禀江采苹此事,并再三叮嘱万莫耽搁了脚程。贻误圣谕,倘或扫了圣兴,可不是其等吃罪得起的事。以致那名被唤住委以此重任的小给使一路连奔带跑,生怕延误时间,只消一刻钟不到便疾飞至梅阁。

江采苹却是才下榻,正坐于妆台前对镜梳妆,却见彩儿满脸欢喜的疾奔入阁来:“小娘子。高给使遣人来阁了。”

“所为何事?”江采苹口吻淡淡了问了句,动也未动下身姿。倒非是怨怪李隆基昨夜未驾临梅阁,反正这也不是其头次独守空闺,凡事有一必有二,有二则有三,这种事儿当是及早看得开才明智。

江采苹气的实则是李隆基的逃避态度。尤其是近几日以来,李隆基总在似有意无意的寻找各种藉由在与江采苹拉开距离,同床共枕久了,便也深悉彼此,一个眼神可以让人欣慰,一个眼神同样可以使人绝望。江采苹自是心知肚明,李隆基近些时日的异样,无非是因于宫中近来发生的乱子,故才有意躲避,两人之间只是心照不宣罢了。但事情该解决的总得解决,应处置的也须还人一个公道,一味地拖下去,只会伤害愈利。何况,桩桩件件,江采苹原本即为最大的受害者。

彩儿却未发觉江采苹隐于眉目间的不快,净顾沉浸于适才听闻来人作禀的喜讯中:“说是陛下今个要出宫,有意召小娘子伴驾同行(梦在大唐爱第198章缓和内容)!还说高给使说了,烦请小娘子赶紧的妆扮下,快些去往南熏殿,陛下正在那等着。”

见听完彩儿转告,江采苹毫未面有喜色,云儿边为江采苹挽绾头上的发髻,边含笑说道:“既如此,奴今儿个便为小娘子梳个半翻髻。”说着,回首冲彩儿递了个眼神,“还杵着作甚?还不快些为小娘子挑衣饰去?莫让陛下久等才是。”

彩儿这才回神,雀跃十足的作应道:“奴这便去。”前两日跟随江采苹私混出宫去,只顾提心吊胆,根本全无心思游逛,今日江采苹随驾出宫,想必其与云儿俱可侍奉左右,光明正大出宫去,怎说也可玩得尽兴些。

眸稍的余光夹瞥映于铜镜中的彩儿欢愉的身影,江采苹自是镜明彩儿小心思,却也未点提甚么话。上次彩儿随其出宫时,在伊香阁可是凭空消失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之久,直至崔名舂挑着那两箩筐唐梨子把江采苹送至凌霄门外不远处时,彩儿才气喘吁吁地追赶上来,为此江采苹当时并未多加置问,加之当日时辰已是晚矣,街鼓敲响各坊以及宫门关闭在即,便匆匆回宫来。已然事隔两日,也未见彩儿主动跟江采苹作释当日之事,说释下中途其究竟擅自溜去了哪里,江采苹心下难免结系下了个死疙瘩。

“挽个高髻便是。”不动声色的敛神之余,江采苹顺手拿过摆于妆台之上的那支凤犀簪,“替吾把这支发簪簪于发髻上即可。”

自入宫伊始,江采苹鲜少再插这支凤犀簪。倒不是承宠之下,李隆基赏赐的金银首饰日多的缘故,较之其它贵重的金玉,这支凤犀簪却是背井离乡前夕江仲逊亲手交由江采苹之物,乃其这辈子的生身亲母生前最珍爱的一件遗物,更是件定情信物,见证了这年头人世间也有的质朴真爱,是以,在江采苹眼中。宫中再怎样金贵的首饰也比不得这支凤犀簪意义不凡,唯在必要之时才佩戴。

看着江采苹神韵凝重,云儿并未赘言,只在默然的依照江采苹意思为之梳妆,彩儿在那边挑选衣饰,反倒持异议道:“奴怎瞅着,小娘子妆颜有点寒酸……不如奴这便出阁去摘朵晨绽的花儿,回来给小娘子簪于发?”

彩儿径自说示毕(梦在大唐爱198章节)。抬脚便往阁外奔。见状,江采苹这才轻唤道:“不必。拿那件翠色衣裳予吾即可。”

高髻簪花虽美,可惜时下已是来不及。再者说,晨绽的花朵虽说有够养眼,今日外面却是晴朗,骄阳高挂。既是要出宫去便应收拾的干净清爽,毕竟,太过娇嫩的东西经不起烈日阳光的暴晒。倘使蔫在头上。反而惹人笑柄。今日既非庆典之日,又非祭祀之日,圣驾出宫。估摸非是一时起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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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熏殿。

李隆基一身便装换在身,浅啜了几口宫婢新奉上的茶水,便步出殿门外。此时高力士已是布置好一切,挑选了几名身高体壮的禁卫,同是各穿家丁衣衫敬候于外。只待沿路护主。李隆基既已传召江采苹随驾,便也无需另行挑选婢子御前侍候,有江采苹及其身边的云儿、彩儿三人已是足矣。

“江梅妃还未来?”环视四下,李隆基皱眉看向高力士,语气中隐隐透着分不耐烦之意。

高力士忙向前代禀:“回陛下,先时老奴已差人前至梅阁做以通传。梅阁至此,也是有段脚程,想是江梅妃快到了。”

李隆基步下殿阶,负手于殿阶下方立定身,半晌缄默,忽而一笑,貌似突兀想起甚么回味无穷的东西。高力士侍立于旁,正要开口搭腔,逢巧在这时江采苹身后跟着云儿、彩儿徒步行来。

“嫔妾参见陛下。”待止步于前,江采苹就地对李隆基行了个微躬礼。

云儿、彩儿紧随于后,继而朝李隆基行以叉手揖礼,齐声道:“奴等参见陛下。”

“爱妃免礼(梦在大唐爱198章节)。”李隆基缓颜抬了抬袖襟,示意江采苹起身,平添了些微的平和味儿。眼前的江采苹,一袭翠色,素面朝天,看着着实格外清爽,适才远远地从宫道上轻移莲步而来,像极飘然而至的仙子般。

高力士适时于侧肃拜道:“陛下,江梅妃已至,可是即时起驾?”

美目流转间,江采苹步近李隆基,柔声细语接道:“嫔妾听人来说,陛下今儿个兴致极佳,意欲出宫走走。”

李隆基遂执过江采苹玉手,闲步向宫道踱去:“朕也是一时兴起罢了。看今日天气不错,便想携爱妃出宫散闷下心情。且不知,爱妃可愿陪朕外出走走?”

李隆基显是明知故问,江采苹莞尔笑嗔道:“嫔妾这不是即刻赶来了?”略顿,展颜续道,“陛下可已想好,要去何处走走?”

李隆基看似神秘兮兮的看了眼江采苹:“爱妃可知,朕年少时初来长安,便喜上了长安的甚么?”

江采苹蹙眉稍思,颔首凝目李隆基:“陛下这一问,却是把嫔妾难住了。陛下可否明示嫔妾一二?”

李隆基冁然而笑:“且待少时出了宫,朕带爱妃去看下。爱妃一看便知。”说笑毕,便紧握着江采苹柔荑,三步并作两步迈向宫门方向。

这工夫,江采苹与李隆基笑语盈盈,仿佛之前的嫌隙半点无存,从未曾生出过隔阂一样。有说有笑间,出宫的城门已然近在眼前。

此刻牵手行走于身侧的李隆基,爽朗文雅,风度彰显,被这个男人牵握于掌中,江采苹莫名有种安落感,心头同时倏然泛升股子疼惜,若可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下去,从此步出这座皇城再也不用回头的话,该是多好……

倘可心随人愿,往后里的风浪,便无需倍受煎熬。只可惜,美好的夙愿,终其这一生也只能是奢想下仅此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