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沉思,江采苹轻抚上李隆基温热的手掌,莞尔笑曰:“陛下为国操劳,可惜嫔妾是个小女子(梦在大唐爱222章节手打)。”怨艾着,瞅了眼殿外的天色,盈盈从坐榻上站起身来,“这会儿快近夕食时辰,今个晚膳,陛下可是有甚么想吃的东西?嫔妾回头早点备下。”

后.宫不得干政。适才江采苹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不成想竟扯及前朝之事上,虽说此刻并无外人在场,充其量是在闲聊罢了,然而,天颜咫尺,身为后.宫妃嫔不但应懂得避讳,更须进退有度才是。

“爱妃今日代朕走了趟大理寺,少不得乏累,少时传司膳房备膳便是。”李隆基拊掌于膝,温声交代毕,旋即朝江采苹伸出手,“且坐下,陪朕说会儿话儿。”

江采苹浅勾了勾唇际,心下镜明,李隆基显是有意唤其留下来作陪,于是霁颜搭握上李隆基的掌心,清眸微嗔道:“莫不是陛下吃腻了嫔妾苑里的饭食,再要不便是嫌怨嫔妾平素厨艺差,是以懒得移驾了。”

凝睇低低垂首柳眉如烟的江采苹,李隆基这才龙目带笑道:“朕,实是心疼爱妃,不想爱妃累着了(梦在大唐爱222章节手打)。”

李隆基的口吻,听似从未有过的温柔至极,温柔得简直像极一滩水一样,直搅拨动江采苹内里深处某个最柔软的地方,顿觉心跳仿佛慢漏了半拍似的,眸光不由自主迎向身旁这个男人含情脉脉的目光。有时候。情话并不需要有多绵绵,只要肯上心,哪怕仅是抛了个深情的眼神,责斥之言也会变为种令人温馨的挂怀。

江采苹低垂臻首。浑然不觉已是粉腮酡红,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含娇倚榻道:“陛下又在打趣嫔妾。一而再再而三的。嫔妾可要不依了。”

今早大理寺一行,想必高力士先时前往勤政殿时。便已禀奏李隆基查悉始末,现下自也显不着江采苹献殷勤。即便刚才提及了三五句,无非亦是出于顾全面子,顶多也就是只此一问罢了。毕竟,今儿江采苹抛头露面纡尊降贵大理寺看探天牢里的中毒囚犯,是在替李隆基围脸面,以显皇恩。为此加以犒赏,本也在情理之中。

“罢。罢……”皱眉笑罢,李隆基浅啜口茶,“方才力士跟朕说,在天牢碰见薛王了。”

听着李隆基边从胸腔发出闷笑声,看似边颇心口不一的宠让,江采苹娥眉轻蹙,正要佯做恼羞之色,抬首却见李隆基已然不露声色岔开话题。心头忍不住巍巍一动,遂曼声回道:“可不是怎地?大理寺丞言说,昨个天牢闹出乱子时,薛王闻知,当街便赶去了。连府邸均未来得及回趟。”

李隆基手持茶盏,须臾若有所思,才点了点头,声音浑沉道:“天牢一事,倒难为薛王替朕顾全这个体面了,堵堵悠悠众口。”

李隆基言外之意,不言而明,对此江采苹更为心中有数,默然稍侧了侧身,抬手为李隆基轻揉了几下太阳穴。唐朝历代皇帝,或轻或重多有头疾之症,其中尤以唐高宗为甚,李隆基似也遗传有这病症,每每忧思过重之时,总隐隐伴有头痛感。

至于天牢中毒之事,其实江采苹不无愧颜,然而为了顺利营救采盈出火炕,也唯有让牢中一干囚犯陪着一块受罪,不然,若有且只有采盈一人中毒,并不足使人信之不疑,尽管现下也招人起疑,但这些疑端尚不足为患,并不妨碍大计。为今之计,更是别无它策,惟有走一步算一步,心狠到底。

“船到桥头自然直,陛下切莫过于伤神了,龙体为重。”敛神之余,江采苹展颜一笑,手上的动作稍缓,改为给李隆基捶背敲肩。

耳畔娇音萦萦,幽兰般的香甜气息扑拂过耳际,李隆基直觉身上泛起股热浪翻滚不息,当下一把紧按住江采苹一双柔荑。

冷不丁被李隆基抓握住素手,江采苹不禁一怔,抬眸望去,才发觉李隆基眼底不知何时竟已漾满浓浓情.欲,刹那间,非但未有矜跃,笑靥反倒僵在面上。与此同时,脑海中只一闪而过四个字——以色使人,耳边仿乎刮过“妖媚祸主”的声声谩骂之音,其从不曾想过要专宠,受宠迄今,更不曾恃宠而骄,但明里暗就的流言蜚语却一直不曾中止,日日撺掇于耳,纵使再怎样心如止水,静得下心,却也无以隔绝得掉闲言碎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夜深人静时分,时不时总为此搅扰它日被李隆基弃之如敝屣时候,究是何样情势。

“时下暑气时气,手怎地还这般凉?”江采苹异样的冷淡反应,霎时犹如泼了桶冰水浇于李隆基头顶,一下子熄灭了其宛似处于焚身的欲.火,反握过江采苹玉手之际,遂略带嘶哑的沉质了句。

江采苹顺势抽回手,索性顺着李隆基话音答道:“嫔妾自幼体寒,三伏天也罢,数九寒冬也好,一贯如此。”

见李隆基鬓眉拧锁,江采苹颔首抿唇,心思回转的片刻,长指抚平李隆基夹叠的眉头,不失关切的言笑晏晏道:“陛下怎地动不动便一个劲儿皱眉?”顿了顿,续道,“天牢一事,既有薛王出面督责,任事情如何棘手,想是终有迎刃而解之时。至于南方大旱之事,嫔妾愚见,今下大可不必为之过早忧忡,天灾*原即非人力可阻也,时幸太平盛世,国库丰实,而民户多存有余粮,最不济开仓放粮,年逾大衍,势必不难安度(梦在大唐爱222章节手打)。”

言归正传,李隆基微微一思,面有喜色道:“爱妃言之有理。”含情凝睇江采苹,方笑逐颜开道,“反却是朕忧思过甚了。连日来,朕着是被那一本紧跟一本的告急奏折,一本本看昏了头了。”

端坐正身姿,江采苹微微一笑:“关心则乱,陛下心系天下苍生,故才看重。”说及此,故作灵光一闪道,“嫔妾倒有一法子,且不知可行与否。”

“爱妃但说无妨。”李隆基的兴致,貌似也为之一提。

“嫔妾愚见,意在博陛下展眉,还请陛下明鉴,嫔妾可不是借故欲干政。”环目殿内,江采苹刻意先卖了个关子,而后才煞有介事的说道,“嫔妾实也只是一时突发奇想罢了,各州府所设的公私仓廪,可周济万民于旱涝之危,一解燃眉之急,现下东旱西涝,倘使行得通,何不西水东引,一通百通之下,指不准旱涝之地俱获双收,届时也未可知。”

“西水东引?”李隆基满为讶异的看向江采苹,半晌,长舒了口气,眼角尽是忖量,“爱妃所谏,不失为是个良策,但绝非易事。且待明日早朝,朕需同众臣子好生商议下才是。”

江采苹自知此事必定是件浩大工程,且不论是否可行,至少眼下可暂时安一安人心。仅就当下情势看,倘使任由人心惶惶下去,搞不好迟早要生出暴动,一旦民变,单凭武力镇压,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易惹致民怨沸腾,处处怨声载道。

“嫔妾不过是妇人之见,陛下近些时日勤于政事,见日宵衣旰食,衣带渐宽,嫔妾于心不忍,故才斗胆出此下策,但请陛下莫怪嫔妾不安于本分才好。”江采苹移下坐榻,浅提衣摆就地垂首在下。隔墙有耳,为免落人把柄,无故受人传口舌之诽议,自是慎之又慎为宜。

李隆基立时扶向江采苹,和颜含笑宽许道:“爱妃有此真知灼见,朕甚慰之,何来不安本分之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爱妃真可谓朕之福星也,旁人谁敢说三道四,朕断不容之。”

“有陛下承应,嫔妾便安之若素了。”江采苹美目流转,随手拿过摆于一侧的围棋,巧笑倩兮,“嫔妾幼时,乡中时有缺水断粮,但嫔妾家中却从未闹过短缺,陛下可知个中原由?”

李隆基信手拈过一粒黑子,置于棋盘之上,冁然而笑道:“想是爱妃聪敏过人,有所行事在先。”

江采苹纤手拈棋,与之对弈了几下,嗔目李隆基:“陛下以为嫔妾是司马光,有其砸缸之缜才?”

李隆基眉语目笑,霁颜相向着江采苹,良久才金口玉言道:“朕,从来只当爱妃是朕白首之人。”

江采苹蹙眉瞋眸一脸多情的李隆基,眸稍的余光留意见高力士正暗朝侍立于殿内的宫婢使眼色,示意其等悄退出殿外,显是被扰了圣兴,而云儿、彩儿两人同是不约而同恭退往殿门方向。先时李隆基既已谕示,责司膳房备膳食,这刻已约莫申时,也该时候差人晓谕司膳房及早备着。

“陛下何时这般无正格的了?当着众仆奴之面,怎也不知顾敛下,哪儿里还有一国之君的王者之气?”目注诸人在高力士示意下皆退下后,江采苹这才拉沉面颜,娇嗔的说教了番。

在江仲逊熏陶下,江采苹自小精于棋道,现下与李隆基对弈,一刻钟工夫,棋盘之上已见胜负,李隆基闷着头又下了几粒棋子,干脆中场。胜负既已分,继续下去,也只是徒作困兽之争。

见状,江采苹起身笑道:“嫔妾雕虫小技,不成想竟误胜陛下了。陛下心系四海,力在治国,嫔妾又岂能与陛下一争胜负。”

江采苹一番话入情入理,李隆基自也为之心中释然,不快一扫而光。整拾棋子,重博弈一局。

棋局如战场,成王败寇。只怕今夜将是个难眠之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