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武贤仪满脸怒容,怒瞪虎目,一时间常才人、郑才人俱哑然在座,好半晌不敢吱声【梦在大唐爱268章节】。

反倒是一直未吭声的杜美人,不疾不徐移下坐榻,泰然自若道:“武贤仪莫恼。以嫔妾愚见,时下一动不如一静。”

武贤仪眼风一扫,直直落定向杜美人那张皎如一池秋水般波澜不惊的玉面,眸梢隐过一抹恨意。有道是,十七的不找十八的,宫中的女人一贯最忌怕容颜衰老,尤其难以容忍被人比下去。

“今个日头打西边升了,杜美人竟肯站出来为本宫出谋划策!”目不斜视瞋谑着杜美人,武贤仪端持过茶杯,“哒哒”撇了几下浮在水面上的茶末,言外之意,不言而明。

常才人嗤笑声,拿丝帕掩唇浅抿了口茶水,心知肚明武贤仪是在嗔怪杜美人日前在梅阁未替其于御前说情一事,今日反而在此滥充好人当马后炮,岂不是在拿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无趣。

反观杜美人,却面无惶色,只就地垂首缉手道:“当日在梅阁,陛下显是已对武贤仪起了疑,倘使嫔妾一味从旁多舌,无异于火上浇油,反易惹得龙颜越发震怒,让人觉得吾等串通一气,意在蓄谋嫁祸梅阁。嫔妾实非是为一己之身谋虑,当时说多错多,不如不说为宜,但请武贤仪宽谅。”

见武贤仪未应言,常才人讥哂道:“唉,将心比心,人心隔肚皮,这年头,胆小怕事儿的人,反却满腹苦水。只望不是临阵退缩,心存观望才好。”

郑才人看眼武贤仪,面带微笑道:“杜美人适才所言。想来也不无在理。眼下梅阁气盛,左右又有淑仪宫、芳仪宫鼎力相助,嫔妾道句不中听的,若非月前下手早,焉知婉仪宫今下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现下相机而行。倒也不失为是上策。”

轻蔑的斜睨郑才人,常才人极尽骄矜之色冷笑了声:“呦。郑才人何时与杜美人这般心有灵犀了?”

常才人冷嘲热讽在侧,杜美人、郑才人全未显异色,如此定力,不由令人高看一步。俚语云,“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较之常才人的猴急性子,郑才人、杜美人二人看似倒为可造之材。

“本宫差人叫你等来,可不是看窝里反的!”稍敛神思。武贤仪环睇常才人、杜美人、郑才人,面色微变。

闻武贤仪变色之言,常才人悻悻地搁下茶杯,貌似未会意武贤仪言外之意。啐道:“嫔妾本无意于与人争执,奈何有人像墙头草,两边倒!”

“放肆!”常才人这一摆架势,武贤仪登时沉下脸颜,手中的茶水应声墩于茶案之上,溅了一茶几,“不与本宫齐心合力对外也便作罢,一个劲儿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勾心斗角!可还把本宫放在眼里?”

这下,不止是常才人吓得一哆嗦,侍奉在殿中的一干宫婢更是胆颤心惊的跪了一地。贤仪宫倏然宁谧的直让人感觉阴森可怖。

“还不捡下去。换壶新茶来!”一收袖襟,武贤仪怒斥向身旁的婢子。一旁的婢子赶忙埋首拾了茶盏恭退下。见状,殿中更无人敢多加妄言,甚至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下。

白眼坐立不安的常才人,武贤仪怒气微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常才人和稀泥的本事,新平公主自幼受圣贤,正因常才人平日嘴太碎,以致连累新平公主也渐渐失了圣欢,否则,何愁母凭子贵?又岂会至今仍是个正四品的才人。

郑才人倒是个极能忍的人,可惜恒王李瑱并不得圣心,为人处事过于迂腐,行事不知变通,其实,又何止李瑱,自己的两个皇子李璿、李璥也一样,早年间有寿王李瑁压于头上,今下又受欺于皇太子李屿,武贤仪日夜寝食难安,为此就差忧思成疾,不成想常才人竟还兴得起闲心跟郑才人、杜美人较劲儿,当真辜负了其这些年来对常才人的扶持【梦在大唐爱第268章喜上加喜章节】。

当年杜美人、常才人本是同一批选入宫的采女,比郑才人、高才人、阎才人等人进宫皆晚上三年多,当初若不是看常才人善择木而栖,武贤仪才懒得与之交好,不过今时看来,路遥知马力,会来事儿者未可知即为可用之人,反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势必长留不得身边。然而,有些事常才人知之甚多,为免狗急跳墙反咬人一口,眼下圈着点为妙,凡是凡事绝不可急于一时。

心思电转的工夫,武贤仪幽幽长叹息了声:“不见青丝红颜老,白发已稠恨未消,本宫静思己过这几日,着是心绪不宁……”

窥眸武贤仪,常才人细声嗫嚅道:“可不是怎地?即便吾等收手,只怕梅阁那边也不肯善罢甘休,放吾等一马。嫔、嫔妾觉着,当及早合计下为宜,嫔妾虽胸无点墨,鞍前马后,必为武贤仪马首是瞻。”

凝目常才人,武贤仪目光一柔,挑眉缓声道:“本宫近日烦郁得很,但愿圣心回宥,早日宽宥日前之事。”径自揉一揉额际,才环目杜美人、郑才人,带分乏倦之气,续道,“且听杜美人的,暂且隐忍以行,待过些日子再行筹谋亦不为迟。”

“嫔妾先行告退。”杜美人适时请辞,郑才人随之站起身来,于后朝武贤仪行了礼。

武贤仪含笑点下头,示意身边的宫婢相送:“也罢,这会儿时辰已近晌午,本宫不多留你等,以免招人异议。”

目注杜美人、郑才人一前一后先走一步离去,常才人欲言又止杵在原地,终是未忍住心中腹诽,步上前进谗言道:“嫔妾瞧着,杜美人与郑才人似有二心一般,指不准有何不可告人的勾当,贤仪多留心为上。”

瞟目心直口快的常才人,武贤仪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在这宫中,谁人无私心?”

常才人面上一白,紧声唯诺道:“嫔妾对贤仪,从未抱有异心,苍天可鉴!”面有难色的顿了顿。方又低声下气道,“方才嫔妾并无它意,只是唯恐有人表里不一,从中坏了贤仪的大事而已。”

这时,婢子重新奉上茶来,武贤仪抬手命侍候在殿里的宫婢都退下。转身倒了杯茶水:“谁人对本宫是何等用心,本宫心中自有数。后.宫妃嫔中。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者多了去了,本宫早已习以为常。”听似不咸不淡的说着,随手把才斟满的一杯茶水递向正趋步于己身后的常才人。

“嫔妾不敢。”常才人受宠若惊似的垂下首,楞是未敢接下那杯茶水。

武贤仪细眉高挑:“本宫赏你茶吃,只管吃便是。你跟了本宫十余年之久,本宫自是信得过你,不过,时为用人之际,切不可再与杜美人、郑才人针锋相对。出言奚落。本宫何尝不知,杜美人、郑才人意有所图,然为谋大计,不得不宽忍待之。少时回去。大可让人暗中留查,犯不上当面撕破脸。”

撺掇于耳武贤仪的淳淳教诲,常才人才貌似如醍醐灌顶:“嫔妾受教。回头嫔妾立马安排下人,密切留意杜美人、郑才人那边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告知贤仪查悉。”

见常才人这才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茶水,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捧在掌中,武贤仪启唇交代道:“此事尚不急,当务之急是你得空多带新平公主常去南熏殿多走动,切莫皇恩不复再。被她人取而代之。占尽先机。届时莫怪本宫事先未提点你便可。”

素日常才人行事总有些招摇,且偏于急功近利。武贤仪有此一说,实则是为安抚常才人的躁动与吃味,倘若真放手让常才人去密查杜美人、郑才人动向,恐怕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论心计,常才人根本不是杜美人、郑才人的对手,譬如点火拉线的事,那才合常才人才智,是以,常才人这些年以来也算忠一,不曾生出过甚么弯弯肠子。

但在武贤仪看来,而今既与杜美人、郑才人是一条船的人,估摸着杜美人、郑才人纵有图谋,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瞒着其暗地使诈,毕竟,今下这俩人尚需依附于其,但凡聪明的,岂会过早自寻死路。至于常才人,虽说从未派上过大用场,但也不必心急于卸磨杀驴,小卒过河当车使,说不定哪日可灭帅。

对于武贤仪的言传身教,常才人洗耳恭听毕,二人对饮了几杯茶水,常才人才意气风发离开贤仪宫,回去毓秀宫。毓秀宫当初还是常才人诞下帝姬,在新平公主受册之日封赐予常才人的宫苑,以便照拂新平公主。与此同时,皇甫淑仪、董芳仪在梅阁小坐了半个时辰,早也各自回了淑仪宫、芳仪宫。

孟冬初寒月,渚泽蒲尚青,高风带霜落,遍洒庭轩阶。送走皇甫淑仪、董芳仪之后,江采苹卧榻小憩,一觉寐醒,已是酉时末刻,天地昏黄,万物朦胧一片。立于窗棂前,凭栏倚望,整座皇宫却灯火通明,早早掌上了灯烛。

云儿见江采苹起榻,便为江采苹梳妆,彩儿、月儿自行去庖厨备夕食,近几日李隆基未来梅阁,多宿于淑仪宫、芳仪宫,眼看天色快黑,高力士并未来传旨,便也料不准圣驾今夜到底摆驾何处。

入夜时分,坐等在备了满满一食案的晚膳前,直至桌上的饭菜放凉,也未等见“圣人至”的通传声,江采苹遂简单用了几箸较清淡的菜食,步回榻上歇下身。彩儿、月儿将饭菜撤下,正在庖厨候云儿一块用食,忽见梅林中一闪一闪地有一队火光由远及近,朝着梅阁急速行来。

二人好奇之下,忙步至庭院里,且待来人行近,就着烛笼中的烛光一看,才知为首者竟是高力士。

“这,这是作甚?”一见高力士身后跟着数十人,且有一顶八抬大红花轿,轿帏上的“禧”字格外抢眼,越看越觉眼熟,彩儿打愣之余,连礼均忘却行。

月儿凑近细看下绣于另外三面绫罗帷幕之上的金龙彩凤、丹凤朝阳、百子图,同是既惊又喜:“这不是喜轿?”

瞅着彩儿、月儿一脸迷瞪的模样,高力士招手示前,旋即低语道:“快些入阁告与江梅妃,陛下来迎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