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眼一脸凝重端坐在坐榻上的李隆基,江采苹脚下稍缓,才缓步提步近前,垂首行礼:“嫔妾见过陛下【梦在大唐爱第293章解围章节】。”

见江采苹入殿来,李隆基的目光这才从御榻方向移开,龙颜微展,抬手示意江采苹起见。

武贤仪媚眼如丝,立时尾随过来,从旁紧握起江采苹的玉手:“江梅妃可算露面了!瞧今个这事儿,唉!究是怎办是好,须江梅妃快些决意才好。”

看着武贤仪那张媚笑的粉脸,江采苹直觉嫌恶不已,如此的皮笑肉不笑,却又故作亲昵,也不怕笑得太假噼里啪啦掉一地的脂粉,瘆人冒一身鸡皮疙瘩。但凡有分心智之人,不难听得明懂,武贤仪此举不外乎有二,一者是出于炫宠,昨夜久逢甘露枯木逢春侍了寝,今日整个人看起来果是春风满面,年才一沾雨露,等的花都快谢了,也难怪这般小人得志,只可惜,未免有些过早恃宠而骄了。

其次,武贤仪听似关切的一席话,实则是在讥哂江采苹,意在借机谑浪嘲弄罢了。今晨发生在温泉池中的事,可谓一桩叫人笑掉大牙的丑事,且不论个中原委,现下情势摆在诸人眼前,且有一点不容置喙,那就是——李隆基窥见了自己儿媳在汤池里活色生香的一幕,可想而知,那满池春色当时该是何等惊人。眼下此事已然闹得炸开锅,随驾在骊山行宫者,人尽皆知,不出三日,势必将传至长安去。届时,难挡风言风语飞的天下。事态一旦严峻,难堵悠悠众口是小,只怕足可引起一场不小的波动。毕竟。圣威不容犯,何况不止关扯李隆基的金面,同时更事关李唐家体面甚至祖宗基业百年社稷大计,而身为九五之尊、一代帝皇,大唐的一国之主。李隆基又岂容普天下的臣民异议生事。

姑且撇开这些先不作论。眼前这件事追根究底,即便江采苹不是始作俑者,也难辞其咎。今早让杨玉环在温泉池泡汤的人是江采苹,云儿、月儿两人又是江采苹的近侍。李隆基误以为是江采苹正在汤池里泡汤一时间故才闯入,不期竟撞见儿媳杨玉环春光乍泄的一幕,如此推诿却也不无合情合理,不过。如此一来,江采苹的罪责可就大了,云儿、月儿二人不仅有失职之嫌更应罪当杖毙。

对于武贤仪所打的小九九,江采苹在步入九龙殿之前,先时便已心中有数,本也不希为此撕破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奈何事情偏偏正打这道儿上来。其实,江采苹从未曾料想及,李隆基与杨玉环之间的这一段有悖人伦之理的孽缘,竟然是由其一手促导而成,冥冥之中,自个竟变成命中宿敌的牵线红娘。倘非李琎亲口告知,江采苹着实难以置信这一切因缘际会有多令人啼笑皆非。

事已至此,总得有个人出面揽责,先行把此事压下去为宜,以免越发吵得沸沸扬扬不易收场。至于武贤仪的惺惺作态以宫笑角,江采苹自也不会轻易就范任其摆布,恁其挖好了坑害己往里跳,于是不动声色的稍作沉吟,待武贤仪卖弄够,方轻启朱唇:“贤仪此言差矣,天颜咫尺,岂容本宫独断?”

毫未含糊的驳得武贤仪哑口无言之余,江采苹旋即垂眸面向李隆基:“陛下,嫔妾自知有罪【梦在大唐爱第293章解围章节】。今早在温泉池,倘若寿王妃未与嫔妾不期而遇相谈甚欢,嫔妾也不会允准寿王妃下池泡汤,至于云儿月儿,嫔妾是顾念寿王妃此番来行宫身边连个婢子也未带,故才交嘱二人暂且留于池幔外静候,以备寿王妃少时有何差吩。嫔妾着是不成想,竟生出此事。此事既因嫔妾而起,嫔妾愿一人担待,请陛下治罪。”

江采苹言行举止不卑不亢,话里话外情之切切,一听之下不无使人为之动恻隐之心。皇甫淑仪与董芳仪在旁边面面相看一眼,适时从旁温声道:“陛下,嫔妾觉着,江梅妃实也是一时善意,这才将汤池让与寿王妃,原无可非议。只是出了此事,寿王妃不留神儿在汤池崴了脚,幸在陛下逢巧途经,听见池内动静及时命人搭救,寿王妃才死里逃生。说来也是寿王妃福大命大,不该命绝于此,更乃陛下天威蒙庇。”

皇甫淑仪一向锦心绣口,善察言观色,适才一番话不但替江采苹开脱圆场,更为李隆基圆足面子,将事情圆的无可放矢。把李隆基的窥浴圆成为善举,是为搭救杨玉环而不得已才为之,同一件事由不同人口中道出,感觉委实差之千里。

看着李隆基霁颜缓色,董芳仪上前一步,细声适中接话道:“陛下,淑仪所言极是。江梅妃素不与人相争,先时奉御又已为寿王妃请过脉,只道寿王妃不过一时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顶多休养三五日便可。但请陛下息怒。”

云儿、月儿互看眼,不约而同屈膝在旁:“皆因奴等侍候不周,不关娘子的事。奴等不敢求陛下宽恕,恳请陛下莫迁怒娘子。”

眼见云儿、月儿连连叩首在那,彩儿侍立于江采苹身后不由干着急,尽管尚未弄白事情始末,但总不能冷眼旁观云儿、月儿被问罪而全然无动于衷,遂未加思索“扑通”一下子就地跪下身:“陛下,恕、恕奴多嘴,云儿、月儿原也为无心之过,奴斗胆,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李琎立于一侧,见状,环睇平躺于御榻上尚未清醒过神儿来的杨玉环,以及正守在榻边的若有所思但又未发一言的李瑁,少时,拱手道:“此乃陛下家事,花奴本不该插言。陛下仁圣,恕花奴直言,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花奴愚见,此事无人犯有大过失,寿王妃无恙。便是大幸。既如此,又何必小题大做,等闲视之未可知不美。”

武贤仪眼风微扫,斜睨李琎。未料在这节骨眼上。李琎竟横插一脚如是谏言。江采苹的人缘当真十为亲和,就连才回京都不过多少时日的汝阳王均向其靠拢,从中代为美言说情,明摆着事出有因,众目睽睽下却指鹿为马。

晨早武贤仪侍奉李隆基着衣。又特意备了雉汤当早膳。原想趁此良机好好与李隆基复燃下旧情,以便往后里顺风顺水的复宠,可恨常才人一大早儿竟带了新平公主前去搅局。面对常才人存心横插一脚意欲分宠,武贤仪当时就已一肚子的气闷。顾忌李隆基在才未当场发作,怎奈李隆基只用了几口膳食,竟一心系挂江采苹提早移驾,武贤仪对此更是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抢先一步除之而后快。谁想苍天开眼,圣驾前脚才离去,尚未一刻钟工夫,随后就传来温泉池一事,是以,之于武贤仪而言,怎不是大快人心之事,不单如此,更要借故狠狠杀一杀江采苹近几年在宫中的威势才可,最解气的自是一举将江采苹、董芳仪、皇甫淑仪等连根拔起,统统除掉才是彻底出了口恶气。

尤其是皇甫淑仪与常才人,近年日愈成为武贤仪的眼中钉肉中刺,越看越不顺眼。今下经此一事,武贤仪越加下定决心,须是尽早先想方设法挤兑下这二人,省却为虎作伥,偏就不信,江采苹少了左膀右臂凡是凡事还可化险为夷有惊无险。

常才人与杜美人、郑才人站在一块儿,觉察武贤仪眼风一扫,还以为武贤仪是在暗示其甚么,禁不住心上一喜。晨早在九龙殿用膳,李隆基摆驾离开之后,武贤仪便脸不是连鼻子不是鼻子的对常才人和新平怒目以待,全未留情面的当着新平的面冲常才人教斥,言说常才人不识体忘恩负义,妄图与之分宠争宠,怒喝得常才人低声下气的直拉着新平跪地求饶认罪。

这会儿见武贤仪使眼色,常才人的小聪明劲儿又上来,往日的骄矜之色亦死灰复燃,未多忖量,就朝李琎嗤鼻一笑:“听汝阳王言外之意,莫非闹出人命才是大事?”边嗤笑,边睇眄看似安然若素的江采苹,意有所指道,“江梅妃平日端的貌婉心娴,不然,倘使今儿个这事儿,换做其她妃嫔,不见得会闹得这般不堪。咦,陛下先时不是委派广平郡王去寻江梅妃,怎地江梅妃反却与汝阳王一块儿回来?”

前刻江采苹是与李琎一同步入殿内来,对此常才人早留意在心,方才又听李琎替江采苹求情,可见两人走动不疏,若不是有何不为人所知的私情,时下旁人皆无敢吱声者,李琎凭何大言不惭,难道就不怕被迁怒。常才人之所以生此一事,倒也别无它意,只望就此卖武贤仪一个人情,重归于利交而已。

面对常才人刻意挑唆,李琎不屑的一笑置之:“回陛下,行宫夕景尤美,世人皆知,花奴颇好奇,这一早的晨光如何,故,今个赶了个大早,去山巅赏晨,不想半道上竟路遇广平郡王,告与花奴行宫中事。阿耶曾言教花奴,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是以,花奴才自请广平郡王,与之分道找寻江梅妃。”

听李琎说到这,江采苹低垂臻首,才依依礼道:“前两日,嫔妾随驾游山,行至石瓮谷时,嫔妾欲下谷赏玩,陛下未恩准嫔妾所请,嫔妾虽知陛下是为嫔妾安危着想,却心驰神往谷底的剑悬瀑布、水声淙淙。”略顿,才又凝眉启唇道,“昨日嫔妾不胜酒力,胸腹作痛,昏昏沉沉一宿,今日着是想出去散闷下,听说昨夜陛下召了武贤仪侍寝,嫔妾不敢扰驾,这才沐浴更衣,独个步下谷底偷得浮生半日闲。亏得汝阳王由石瓮谷走过,看见嫔妾,急急攀下谷告知嫔妾,嫔妾才得以赶回。说来是嫔妾思虑不周,如若今晨嫔妾一直待在温泉池,亲自看顾寿王妃,说不定不致出此事端。”

殿内气氛微妙时分,正巧李椒匆匆回殿,见江采苹、李琎俱在殿中,就悄然恭退于一旁。前刻一回到行宫,李琎便让小夏子速去寻李椒,告知江采苹已回行宫之事,以免李椒不知情依是带人漫山遍野的找人。看来,小夏子的腿脚这回蛮快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