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常才人有恃无恐,江采苹也未鸡头白脸的与之争一时口舌之快,心知肚明常才人与武贤仪的性子不同,这看人得看准,对吃软的施软,对吃硬的施硬,唯有如此才能降服对手梦在大唐爱。

别看在掖庭宫,可装神弄鬼的由武贤仪口中套出一桩桩真相,这会儿对常才人却不能再使用鬼神作怪的法子,若江采苹未看走眼,对于常才人来说,有且也只有使一招能逼得常才人吐出实话,那就是从新平公主身上着手使计。只有照准常才人的这根软肋下手,才能从常才人口中逼出实相,也唯有如此行事,才可将武贤仪、常才人一干人等逐一击破。不过,常才人此刻都不着急,江采苹更用不着沉不住气,既然好戏才上场,倒要拭目以待到底新平公主在常才人心里占有几分分量,看一看常才人是否会一门心思的为了其与武贤仪等人所谓的权宠而狠心得连骨肉血亲都抛舍下,弃之不顾。

见江采苹不动手也不走人,像是赖在了毓秀宫,常才人心下越发壮了壮胆,满为鄙夷地就嚷嚷道:“陛下呢?吾要见陛下!”

面对常才人的色厉内荏,江采苹付之一笑,不紧不慢地拢了拢衣肩上的霞帔:“陛下正由淑仪侍奉着,本宫此番来,便是受命于陛下。常才人若觉冤屈,本宫自会留分情面,让常才人有的是工夫在御前诉冤。”

“你……”这下,面面相对着江采苹的威严,常才人再次不无心虚的语塞。气懑之余,索性一甩袖摆,下了逐客令,“本宫要歇下了。江梅妃敬请自便。”

睇目常才人,江采苹未怒反笑:“常才人既不识趣,便也休怪本宫未把丑话挑明。”略顿。拂袖姗姗迈开莲步,“本宫不扰常才人幽梦了。”

“你、你究欲作甚?”眼见江采苹转身提步向新平的寝殿,常才人立时紧追了两步,双目圆瞪怒喝道,“你,你凭甚说带走新平便带走新平!”

江采苹美目一扫,直逼视向常才人已浮上三分怯意的惺眸:“本宫带不带走新平。不在于本宫,全在常才人。”

常才人一震,貌似十为纠结的攥了攥拳,殿内静极一时,李扬冷眼旁观在侧。由始至终未出一声。今夜江采苹既请旨将李扬留在后.宫里,李扬自知江采苹必定有所布置,此刻江采苹既未授意也无暗示,李扬只需听候在边上就是,毕竟,这后.宫是男人的禁地,况且此时早过亥时,莫径帮倒忙才是。

“你,你到底要吾做甚么?”好一会儿沉寂。常才人怒目泛红,狠瞋了眼江采苹,声音却服了软。

江采苹凝眉敛色:“本宫无意于威挟常才人,常才人只需把白日金花落一事,如实告知本宫,知无不言便可。”

常才人细挑的眉梢突突一跳。又是片刻怔愣,眉心紧拧道:“吾,吾无甚好说的。”

凝目面色红白不定的常才人,江采苹缓声启唇:“常才人既担忡种种,今夜便好生思量一番吧。”

“你……”见江采苹又莲步轻移,常才人忙不迭一把拽向江采苹袖袍,“江梅妃容吾细想想……”

江采苹止步侧目常才人:“本宫等得,不见得旁人亦有这个耐性。”直视着常才人,回身正色道,“白日里金花落闹出那般大的动静,想是常才人早有耳闻,虽说小公主得天护佑,死里逃生,不过是搭上了一条贱婢的命,此事已是闹到陛下面前去。本宫原想给常才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怎奈常才人不买本宫的人情,本宫也只好秉公处办。”

见常才人被说得目露犹豫之色,显是被说动了几分,江采苹深叹惋了声:“本宫的面子,不算甚么,常才人不是不知,自本宫入宫,恁尔等如何不敬不礼,本宫从未与尔等一般见识过,本宫一向人敬吾一尺,吾敬人一丈,就连当年本宫遭人谋害痛失了腹中尚未足月的皇儿,这些年都不曾予以追究过元凶是为何人。本宫非是不晓得是谁人在暗中使害,本宫只是觉得,纵使把那人绳之以法,顶多是一报还一报,本宫的皇儿也无法起死回生。”

说到当年的事,江采苹眉眼间多了分凄楚,昔日的伤痛依旧溢于言表,尽管时隔多年仍难抚平心底的疮痂。彩儿听在旁,杏眼也罩上了一层水雾,这些年其与云儿、月儿尽可量的避而不谈昔年的事,也只为生怕揭了江采苹的伤疤戳了江采苹的痛处,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江采苹心里的隐痛丝毫未消减,可想而知,这该是伤得多深的一种刺痛,啃噬在人心头夜以继日的折磨着,难怪江采苹这几年都放不下心结婉转承宠,当真是苦了江采苹了,更是难为江采苹了,更别提那一年采盈还首当其冲丧了命。

听江采苹提及陈年旧事,常才人唯喏地松开了紧拽着江采苹衣袖不放的手,站立不宁般的后退了小步,自是不难明懂得过江采苹这番话的话里话外之意,此时江采苹之所以还肯不厌其烦的与其在这浪费唇舌,言下之意已然不言而明。昔日之事是摊在了江采苹的大度上,而今时之事却是换在了曹野那姬身上,曹野那姬可不是江采苹更无江采苹的那份严己宽人的心胸气量,日间常才人就已差身边的婢子打探过,更知悉曹野那姬已是将小公主米汤有毒一事报禀李隆基,现下江采苹又找上门来,想必就算手上未握有十成的铁证少不得也寻有七成的罪证做指证,这叫常才人怎不坐立不安。

这时,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叫嚣:“起开!快些叫常才人来见本宫!”

江采苹轻蹙了下眉,这殿外的咋呼声听似有些耳熟,反观常才人。却已面色早变,一脸的惶忡。但听殿外又传入耳一叠声的聒噪:

“还愣着作甚?一群贱婢狗奴,本宫可是王美人梦在大唐爱!起开,都给本宫起开!”

话音才落。就听着一阵脚步声闯入,江采苹好整以暇地循声看去,果见从殿外边做喝斥边如入无人之地一样大呼小叫着奔入一个人来——一身的宫婢妆扮。黄面散髻,衣饰寒酸,半旧不新,就跟先时在掖庭宫所见到的武贤仪一副德行,再细一看,可不是昔日的故旧又是谁人,正是王美人。

乍见殿内不只是常才人。一旁还立有江采苹之时,兀自闯入殿来的王美人显是打了个愣,上上下下把江采苹从头到脚端量了好半晌,一时像极看傻了眼似地呆在了那。

“今夜毓秀宫倒是热闹……”江采苹美目流转,颔首扫了眸王美人。眸梢的余光一带而过同是吃了愣的常才人,“本宫本以为,是哪个胆大的婢子在这儿喧叫吵闹,不成想竟是久不见人的王美人纡尊降贵毓秀宫,想是平日里常才人未少与王美人走动,这倒让本宫奇怪了,不知常才人何时与王美人这般交情匪浅了?”

“嫔、嫔妾……”听江采苹这般一说,常才人不由得面露惶恐,刚欲作释些甚么。才一张口却被王美人极为不屑的打断:“瞧你怕成个甚么样儿?不长进,难不成还怕其一口吞了你?”

眼见常才人登时被王美人叱得哑口无言,江采苹倒也未与之置气,只一笑置之:“多年不见,王美人这张利嘴倒不减当年,看来掖庭宫的日子并不曾磨圆王美人的盛气凌人。这三更半夜的。王美人这般兴冲冲奔来毓秀宫,想必是有天大的紧要事儿急赶着透露与常才人,但愿本宫在这儿,不妨碍你等的大计才好。”

狠白眼似又急于与之撇清干系的常才人,王美人微昂首冷哼一声中了江采苹的激将而犹不自觉:“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江梅妃先时在掖庭宫使了甚么鬼伎俩,还用得着本宫与人泄密麽?本宫只道是纳闷了,这会儿江梅妃又来毓秀宫,莫不是故技重施,又来装神弄鬼唬人来了?”

眄目王美人,江采苹浅笑了下,王美人憔悴至极的脸颜一变,就地反唇相讥道:“你笑甚?”

江采苹敛色抬首:“本宫是笑,昔日倒是小觑了王美人,原来王美人也能出口成章。可不是怎地,欲人勿闻,莫若勿言,只可惜这世上的人,只知其理少有人克己复礼,王美人可知为何本宫今时今日依是衣着鲜华,而王美人却一早儿便落得这般不堪入眼?”

“本宫还不是拜你个贱人所赐,受你所害,陛下才下旨禁足本宫,这一关便是七八载不得释足!”王美人紧声就恶狠狠的回了嘴,咬牙切齿地恨透了江采苹。

“王美人此言差矣。”江采苹毫未退让的迎对着王美人被挑起的愤懑,正言厉色道,“想当初,实非本宫害你在先,而是你咎由自取。就如眼下,本宫还未得理不饶人,你却逾矩犯上。咄咄逼人的不是本宫,八年掖庭苦砺你尚不思悔改,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可曾想过当年是如何百般羞辱本宫的?”

看着江采苹义正词严的教斥王美人,彩儿不禁在心里乐开了花,当年江采苹才入宫不久,尚无名无份的寄居在翠华西阁,就被王美人见缝插针钻了空子,还处处刁难找茬,甚至几次三番的欺上门去对其主奴几人百般羞辱,别提那张嘴有多恶毒,今下终于恶有恶报,轮到被江采苹说教,想来当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见王美人一时理屈词穷,江采苹凝眉背过身去:“前刻在掖庭宫,本宫未命人把王美人一道儿带走,是有意留王美人一个活命,不成想王美人后脚便跟来,既如此不知轻重,便休怪本宫手下不留情了。”

王美人面上一白,霎时血色全无,原来之前在掖庭宫时,江采苹就已发觉了其躲在暗处窥探武贤仪房中的情势,只不过当时未吭声罢了。当圣驾从掖庭宫离去时,王美人已想着冲上前去半道儿上拦驾,但又不无顾忌自己那般冒失的见驾非但挽不回圣宠反而事与愿违,左思右想这才匆匆赶来毓秀宫,千算万算却不料竟又跟江采苹赶在一块儿撞了面,着实是一步错就要满盘皆输了。

囤一囤气,江采苹擢皓腕轻按了下指节,只听得清脆的骨节作响了两声,身后的王美人与旁侧的常才人,俱是一惊,如同听见了鬼哭狼嗥之声一般心惊胆颤起来。

“来人,传本宫手谕,掖庭宫掌管无方,一应管事罚俸半载。”略顿,江采苹又一字一顿道,“王氏不守宫规,有违礼制,目无王法抗旨不尊,不好生待在掖庭宫闭门思过,反却未经圣允随意出入宫闱之间,并与人勾结生事,唯恐后.宫不乱,着,终身监禁于掖庭,擅伺故犯,乱棍杖毙,先行带下去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王美人脚下一软,差点当场瘫软在地上,好一会儿惶惶,但见即刻从殿外步入几个宫中侍从,二话不说就押下其拖向殿门外去,这才回过神儿来,恨恨地扭过头来冲着江采苹谩骂了声:“贱人!”

见王美人还未来得及骂出口第二声,已然被那几个带刀的侍从一击昏垂下头去,常才人杵在殿内,直觉手脚冰凉,宛似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那几个侍从,其可是认得,都是御前的人。

“常才人,你思量得如何了?可需本宫多留与你一宿,仔细思量一二。”环睇四下,江采苹举步向前,经由王美人这一闹,今夜的事想不彻查到底都难,照此情势看来,白日金花落一事势必跟常才人脱不了干系,至少常才人会是那个听命于武贤仪的中间人,至于王美人,这一时半刻也难以查究得出究竟是从几时起竟与武贤仪一干人等暗中勾结开,否则,今夜断不会急匆匆跑来毓秀宫。

常才人肩头一怂,见状,已然仓皇无计,适才听江采苹与王美人之间的对答,可见武贤仪那头已是败露,这还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事到如今,所面对的一方是江采苹的威慑,一方还压有曹野那姬的紧揪着不放手,正如江采苹所言,即使不顾及自个的周全眼下这节骨眼上好歹也得顾全下新平,倘使再一味的只为了包庇旁人而连己身都不得保全无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岂是划算的来之计。犹豫不决着,常才人不自禁地就颤声冤诉道:

“嫔、嫔妾,那,那霓儿可不是为嫔妾所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