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退朝移驾梅阁时,刚一步上阁阶,就听见阁内的对质声,遂示下紧跟在旁的高力士先莫出声通传梦在大唐爱。

阁内,武贤仪正背对着阁门狂笑不止,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直笑得常才人站在旁忍不住浑身颤瑟,心惊胆寒。

曹野那姬与皇甫淑仪紧挨着坐在一旁,看着武贤仪像极发狂了似地冷笑个不停,一时也有些变色。看来,今日武贤仪是决意破罐子破摔到底了。

在场几人,唯有江采苹静坐在上,面色丝毫未变,面对武贤仪的怒极反笑,泰然自若的端持过茶盏,仪静体闲地斟了杯清茶放在茶案上。武贤仪此时的狞笑,已然足以证明金花落一事不但与其脱不了干系,根本就是其一手所为,事情闹至这种地步,新仇也罢,旧恨也罢,也该是时候做以了结了。

至于这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李隆基将作何处决,江采苹无权干预,但不用去细想,亦可想而知,经此一事这一干人等必定再难有出头之日,再重得惩处那也是罪有应得。

待武贤仪直笑瘫在地喘不过气来,江采苹才敛色抬眸,凝睇就差笑岔了气儿没背过气儿去的武贤仪:“武才人,你可还有何冤屈要诉?”

“本宫的冤屈……”武贤仪面貌狰狞的盱眙江采苹,又仰面长笑了两声,看似哭笑不得道,“本宫入宫二十余载,所蒙受的冤屈岂是一星半点儿?本宫的阿姊,口口声声怨怼吾夺了其宠,连薨了还不罢休。无一夜不搅缠在本宫噩梦之中,可谁又知本宫之心,本宫早在及笄之年,便与陛下一见倾心于洛阳临淄郡王府。本宫不想与阿姊它日在宫中反目成仇结怨成敌,是以五年不曾近宫门,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得一良人。归隐于山舍之间……是阿姊,是其一心只为权宠,又引得本宫与陛下相见,欲罢不能忘!兔死狗烹,本宫与阿姊自小结伴在秀闺,岂不知其从来都是眼中拔钉,过后又岂容得下吾……时。阿姊又诞下十八郎,吾却还只是个人微言轻的才人,十八郎才诞下三日,其果是急不可耐的又扶持了身边的一名贱婢承宠,一先下手。大事便去,如何不逼得本宫先发制人?”

李隆基静听在阁外,龙颜微沉,颇使人难以捉摸。今听武贤仪一说,怎不忆及那一桩桩早已不堪回首的往事。

想当年,因恒安王武攸止早死的关系,加之正当则天女皇独揽朝政期间,武惠妃自小就养在宫中,及至李隆基继承大统梦在大唐爱。便对武惠妃相当恩宠备至,直至开元十二年王氏被废,封武氏为惠妃于宫中礼节等同皇后,武惠妃在宫中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于武贤仪刚才所说的与李隆基在洛阳临淄郡王府一见倾心之事,今时李隆基却有些难以记起究竟是在何时曾跟武贤仪有过一见,毕竟。被扣留在洛阳的那些年里,今下留在李隆基记忆中的人与事多是跟早年被废的糟糠之妻王皇后有关的,尤其是在那年的诞辰之日,身为大唐堂堂藩王,却无以为贺,王氏的父亲王仁皎就脱下了身上那件崭新的紫色坎肩为其换回一斗面做了一顿汤饼的事情,至今却仍记忆犹新在李隆基心中,尽管王氏一族早就家道中落。

“本宫适才已表态,过往种种,本宫既往不咎,现下本宫奉旨查办的,只是昨儿个小公主汤食有毒一事,以及霓儿死于非命之事。”环睇无人吭一声的在座诸人,江采苹温声看向武贤仪。今日的武贤仪绝对要比昨夜在掖庭宫还狼狈得多,女人的哀凄多叫人心生怜惋,然而武贤仪此刻所流露出的一丝丝悲戚,却让人越看越觉烦厌,都道“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今刻的武贤仪着实连条丧家犬都不如,丧家犬至少还有乡愁可言,而今下的武贤仪只残留下满腹的怨怼。

盱视着江采苹,武贤仪嗤笑一声:“如此说来,江梅妃可是连当年的痛失皇儿一事,都已放下,不与本宫计前嫌了?”边嗤哼,未待江采苹置词,又幽幽冷笑道,“本宫本以为,江梅妃是何等重情重义,不成想原来竟这般薄情庸懦,就连骨肉之仇都不敢问本宫讨!”

四周的氛围一凝,仿忽结糨般登时迫人窒息。皇甫淑仪心下微沉,自知当年江采苹受人谋害痛失皇嗣是江采苹心底埋得最深的一根刺,武贤仪此举显是有意激怒江采苹,其次也意在点醒一旁的常才人,眼下的常才人就好比那根烂叶枯了的墙头草,被武贤仪这般煞有介事地一挑唆难免又要左右摇摆不定,若二人心眼儿又往一处使当堂再反咬江采苹一口,少时只怕会坏了大事。

再者说,照时下的情势来看,金花落的事儿尚疑点重重,万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后.宫恐将更不宁。

“本宫与吾那命中注定这辈子修不来母子之缘的皇儿,当年虽无缘一见,今生之于彼此却不无裨益。”江采苹凝眉苦笑了下,抬首凝目下站的武贤仪,“生于帝皇之家,纵生而高贵,贵则贵矣,未可知便比转世投胎于寻常百姓家来得福祚绵长,想是武才人最是感同身受本宫言下之意,这普天下为人母者,又有几人不为儿女计活?”

江采苹这席哀婉话,一听就知不全是说与武贤仪听的,更是说与常才人受教的。昨夜在毓秀宫,江采苹才以新平公主做挟,胁迫常才人就范,今日若再因武贤仪这三两句指黑为白之说,而威逼利诱常才人又失了顾及,岂不因小失大,白费了一番苦心说教。不过,江采苹话都已说到这份上,倘使武贤仪依旧自私狭隘的毫不顾怜梁王李璿、汴哀王李璥,一如既往的不痛定思痛痛改前非趁早回头是岸,就算神仙下凡想必也拯救不了武贤仪那颗腐黑透顶的心,而李璿、李璥兄弟俩由今往后的日子将更为举步维艰。

反观武贤仪,却是哑声一笑:“江梅妃说得轻巧,本宫只恨当初不够心狠,反被逼得今日田地!这宫中女人,诞下一男半女,谁敢对天起誓不只图为一己之身计长远?”讪谑着,眼风一扫仍看似镇定自若的曹野那姬,“江梅妃的苦口婆心若能说动人心,头个该幡然悔改为之一语惊醒之人,可不见得应是本宫!”

环目在座人等,江采苹正色启唇:“适才本宫话已点到,尔等肯否认罪,全在于尔等的醒悟,本宫言尽于此,也无暇多与尔等赘言,浪费唇舌。”顿一顿,睇眄面色正忽青忽白的常才人,“常才人,小公主汤食一事究是怎回事,又有何人罔顾圣恩参与其中,你大可如实道来。只要所言无虚,本宫自会与你做主,待稍时陛下退朝,本宫亦会据实奏明陛下,陛下仁圣,鉴于此,也必当赏罚分明。”

听着江采苹的循循善诱,常才人不无唯诺的看了眼武贤仪,昔年大事小事皆唯武贤仪是从,断未少受武贤仪差唤,看人脸色依仗于人,但树倒猕猴散,自从武贤仪失势被禁足往掖庭宫,杜美人、郑才人几人早就各怀心思,这两年更是心存观望,是故武贤仪事事都再也指使不动旁人,但今时为保己命更为护得新平周全,常才人也唯有壮着胆子不再听命于武贤仪的,否则,倘若武贤仪今日不得保命,只恐连其及新平都会跟着陪葬。而今的情势,也只能依靠向梅阁,在常才人思前想后来,江采苹昨夜既然亲自上门找其说道这其中的厉害干戈,且言近旨远,估摸着亦有意护其母女二人周全,换言之,若被杜美人、郑才人几人先行占了先机,其等十有九成也巴不得早人一步贴上江采苹呢,毕竟,从长远比较来说,江采苹在这宫里才是个得靠的靠山。

暗暗寻思到这儿,常才人再三鼓了鼓底气,这才些微颤着声儿回道:“回江梅妃,小公主汤食中的毒,乃武才人命霓儿所下,还、还拿新平的命威逼嫔妾,非逼迫嫔妾从中捎话儿,以便于霓儿下手。”

武贤仪面色刷地一变,怒目瞋向身旁的常才人,虽说先时就已料及常才人会和盘托出这整桩事儿,却不曾想过常才人竟还敢当着自己的面恶言无中生有。这米汤一事,原可是常才人那日使了几块碎银买通了掖庭宫的管事自个巴巴地跑去跟武贤仪说提起的,还连嘲弄带讥讽的说其在百花园好生奚落了一通曹野那姬,正因在无意间得知这个,武贤仪才一时计上心来,连夜授意常才人暗地里唤来霓儿,以霓儿在宫外城郊的家亲作威胁,勒令霓儿这两日瞅准时机下手毒害小公主。

感触到武贤仪阴狠的目光扫量向己身来,常才人不由一哆嗦,立马如芒在背般差点站不稳身,顿显犹豫地提着一口气,才又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的声如蚊呐道:“不过,霓、霓儿的死,却不干嫔妾的事儿,想、想是亦非武才人所为,武、武才人不曾跟嫔妾说过要灭了霓儿的口……反却当着嫔妾之面,跟霓儿应承下,待事成之后让嫔妾想方设法把霓儿安置入毓秀宫,并升任嫔妾宫里的掌事。”

凝视着常才人,江采苹潋眸一带而过武贤仪及旁侧的曹野那姬,待常才人慢腾腾回述毕,“嘭”地一声,一撴摆在手旁的茶盅,声色俱厉道:“尔等不知霓儿如何送了命,本宫却知之甚详!霓儿实非是自缢而死,而是中了钩吻之毒,毒发身亡!”

江采苹略顿,见常才人显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目露诧骇,旋即凝眉呵斥向仍然纹丝不动坐在下座的曹野那姬:“曹美人,你可知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