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御书房(梦在大唐爱第083章主奴为依内容)。

李隆基端坐于宝座,身穿对襟阔袖便服衫,朱笔圈阅着摆盛在御案之上的一本本奏折,入鬓的长眉时而肃挑时而平舒,间或浅抿口清茶以提精气神,执笔的手却始终也未懈怠半分。

小夏子怀持着净鞭,独自侍立在御案边侧,约莫近半个时辰陪熬下来,不觉间,双眼反倒早已圆睁得略泛升酸疼感。

之前,高力士曾谨嘱小夏子,特差留其在圣驾前小心伺候。按理讲,在这皇宫里,可讨有时机在当今天子面前侍奉,实乃为数以百计的宫人概求之不得之事,且,乃是件美差。然而,今夜之于小夏子而言,楞是深觉力不从心,这不单是迫于,今个是其头次单独在驾前伺候,原就打心底里没谱,缺乏临场经验学以致用,发憷本也不足为奇。

其次,虽说以往跟在高力士身边,小夏子确实没少长见识,但今日这事,对于小夏子来说,却也来得过于突如其来了些。纵然是件美差事,而高力士临行前,亦已将旁事皆安排妥善,小夏子侍奉在驾前,压根也无需做何事,只要在旁静伴李隆基披奏折即可,尽管如此,面对龙威,其依然有所惧悸。换言之,兴许不管换做谁人,亦不外乎如是反应,毕竟,较之于常人,龙颜总归隐潜有某种威慑力,令人与之处之,既敬又畏才是。

起先李隆基倒还唤小夏子替其研墨,这会儿,竟也懒得再暗示小夏子。倘让某一个人伺候惯了,其实也是个问题,时日一长,猛不丁另换个新人在旁侍候,李隆基当真亦不怎习惯。新调换来做侍奉的人,实则同样束手束脚。由此亦足以见得,这伺候人与受人伺候,个中可谓有门大学问。

反观小夏子,待见李隆基径自执笔自研自画,实则也意识到是其不够机灵,未能及时领悟李隆基示意,因其眼不够明手不够快。李隆基这才不再唤吩其从旁搭帮打下手。为此。小夏子虽有幡醒到这点,可其终究还仅是个小给使而已,并无甚丰裕的阅历,加之其脸皮惯常就薄,这下,反致使其窘困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唯余巴巴忡窥着李隆基看奏折,就连上前凑靠半步也不敢妄动(梦在大唐爱第083章主奴为依内容)。硬是将自个直接捆衰至作茧自缚的状态之中。

“老奴参见陛下。”

所幸,尴尬之际,高力士恰好压着碎步步入御书房门槛来。待瞟见高力士到来。小夏子登时不禁为之一喜,心下重担着的那股子忐忑亦随之趋于展缓。

而对于高力士的拜谒,李隆基则连头也未抬下,看似仍是径顾沉浸于其手上的奏折中一样。

高力士见状,斜睨杵于角旮旯的小夏子。方又续道:“陛下,老奴有事启奏陛下。”

闻罢高力士所言,李隆基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个敕字,转就随手抄拿过下本奏折,依旧未表态只字片语。

至于小夏子,被高力士扫量了睨之后,则愈为心虚不已起来,除却不无懊赧,只恨己太过懦弱不争气,有负于高力士委以厚望。故,小夏子此时唯诺于角落中,同时也下意识地往暗处躲闪了番。

“陛下,老奴失职,请陛下治罪。”

待敏嗅见御书房内的氛围仿乎不对劲之时,高力士语毕,即刻便就地屈膝跪下身,俨然犯了何大罪之貌。

至此,李隆基方龙目微挑,这才睖向下跪于地的高力士,口吻不咸不淡的开金口道:“且起身再说。”

“老奴愧对陛下……”片刻欲言又止,高力士复面有难色的释道,“陛下,翠华西阁那边,前晌出了点状况,江家小娘子……唉,小娘子人不幸从阁阶上摔下,今夜,恐是无法侍寝。”

高力士边叹唏,边察言观色向李隆基。但见李隆基闻过这则消息后,执笔的动作明显一滞,高力士遂紧接着再请罪道:“实是老奴粗疏,无有怨怪,请陛下治老奴办事不力之罪。”

整个御书房半晌沉寂,李隆基将朱笔搁置于墨研上,才似有所思般踱下宝座:“何以出此差池?”

“回陛下,老奴已在事后察看过,不知是宫中的哪个奴婢,不小心将油污泼洒在了西阁门前的石阶上,因于前两日才降了场雪,以致江家小娘子主奴三人,也未加留神,才前后滑脚跌栽下阁阶(梦在大唐爱第083章主奴为依内容)。”

“主奴三人摔伤?”听罢高力士作释,李隆基长眉立皱。

“是。江家小娘子及其两名近侍,多少皆有不同程度的摔伤。”既然李隆基颇显得重视这桩事情,高力士于是也如实作答,知无不言,“老奴赶回来向陛下复命前,已擅自差人前往太医署,请过今夜当值在宫里头的太医,前去翠华西阁为江家小娘子请脉。老奴唯恐陛下久候,便先行一人折返回御书房,想必用不了几刻,太医自也会随后即到,姑且请陛下稍安勿躁。”

——————————————

翠华西阁。

“单从脉象上看,小娘子并无甚大碍,只不过受了不小的惊。且容某回太医署开几副汤药,回头给小娘子送来仔细作以调剂三五日,如无意外,服后理应无恙。届时,若小娘子仍觉有何不舒之处,只管遣人通传某,再行来为小娘子请脉即是。”

“有劳太医。”御医既已说无事,江采苹便也觉安落,遂颔首承谢。反而是采盈,闻毕太医作结之谏,蛮为不放心地再度质询了遍:

“这脉,你可要把准,断不可搪塞敷衍行事。奴且问你,奴家小娘子果真无关大碍?”

“不得无礼。”生怕一旦任由采盈造次,只会越发逾矩无理取闹,江采苹于是当头嗔向采盈,略顿,方换以笑颜,莞尔向已为采盈适才装模作样的空架势,愣是唬得脸青的御医。“吾这丫鬟,平日里被吾宠坏了,不成体统,还望太医莫怪。吾且在此,代为赔个不是(梦在大唐爱第083章主奴为依内容)。”

纵使这名御医是由高力士亲自出面请来西阁,但身为宫中太医,无庸赘述,后.宫的情势。各个无不了如指掌。况且。自从前不久武惠妃仙逝之后,李隆基的后.宫并未布昭过任何形式的选秀,是以,现如今的大唐后.宫,谁人主大,谁人独大。又有几人见日的风.骚于御花园的满丛香间,宫中之人自是更为了然于胸。

之于这整座皇宫,即使江采苹是张生面孔。鉴于此,且不论今夜给急传来西阁的是哪位太医,但凡是聪明者。想必定然不会以貌取人,而是理当隐忍以行才是为合宜。须知,尚未崭露头角的女人,最是不可轻易得罪的,尤其是这深宫后院的女人。难保哪日不晋为这一宫之主。

“小娘子言重了,某诚不敢当。倘无旁事,某且告退。”

“且慢。吾尚有一事,需劳烦太医。”但见这名御医不卑不亢,确也令人欣赏,江采苹婉词请示着,便环视了圈侍立在阁内的彩儿等人,“实不相瞒太医,先时,吾这几个近侍,祸于吾摔跤,身上也牵带出摔伤。如若不耽搁太医其它紧要事宜,吾切希太医可施以援手,顺便亦给瞧瞧伤势怎样,也好让吾安之。且不知,可行否?”

江采苹言之切切,叫人一见之下,不单是无从推诿,闻之亦不忍无动于衷。何况,医者父母心。

果即见那御医当场回予江采苹拱手道:“此乃原即为某分内之责。”

“小娘子,奴无关系……”然,待明懂过江采苹话味,云儿反生貌似有难言之隐。

“奴,奴也无关系……”月儿在侧见了,遂也忙不迭咬唇附和了音。

“怎地无关系?吾可是亲睹见,汝二人,前时比吾跌得尚重分。”见云儿与月儿忸怩,江采苹娥眉轻蹙,随即佯怒向俩人,捎带着亦夹了瞥未吱声的彩儿,“如觉有何不便,大可让彩儿陪同汝二人,劳驾太医随汝等回房去(梦在大唐爱第083章主奴为依内容)。彩儿,吾这就把云儿及月儿暂且全权交托于你,平日里,其二人便较为听从于你话。只是,如此一来,须得多劳太医辛苦了。”

先前,御幸在即时分,连同江采苹在内,多人均有轻微的擦伤,唯独彩儿丝毫未挂彩。现下,对于江采苹的请求,太医尚未持异议,彩儿自然只有应承的份:“是。”

“奴等真介个无恙……”

“速去吧。太医尚需赶回太医署配药,眼下这时辰,亦早已不早。折腾这般晚,吾也早就乏了。让太医为汝等把个脉,吾也可早点睡个安稳觉。”云儿则仿佛还意欲婉词,江采苹却未容其多做分说,说示着,已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那,奴且先扶小娘子到里间躺会儿。”这回合,采盈倒颇有眼神劲儿,一经会意江采苹话外之意,抢先就搀向江采苹。

不露声色搭上采盈纤腕,江采苹正色由蒲凳起身,遂莲步转过珠帘。彩儿仨人当即便也陪着御医退出西阁门外去,并顺势掩合上阁门门扇。

待阁内仅剩余下采盈伴同江采苹坐至西阁里间的卧榻上时,江采苹这才得以工夫,细与采盈独处。

“小娘子怎生这等怪异的打量奴?”少时,待对视见江采苹清眸底畔的注目,采盈倒是无所谓的撇撇嘴,“好了,时下人均已被支开,正是四下无人时刻,奴瞧着,这偌大一间屋子好像也不用防备隔墙有耳。小娘子有何指训,净可道来,奴洗耳恭听就是。”

“油嘴滑舌。”白眼采盈,江采苹口上嗔责着,内里却委实有满腹的话,迫不及待地欲问询采盈。

江采苹原本以为,于日前入宫门后,即已要孤身适应在这宫中,熟料,近些时日以来,磨砺于宫闱,就在其由优柔寡断即将成长至蜕变之日,未期,采盈竟出现在宫里,并来到其身边。因此,江采苹确实有不只一个的疑团,亟需采盈详叙,与其促膝长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