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身躯厚实的胸膛**着,在渐临的黑夜中微烁着月牙般的光泽,南泽张掌一吸,仙池中腾起一股水流,从头顶洒下,再以仙气将湿痕蒸干,拉好衣襟,系上腰带,双掌托起肉身,朝正东方向御云飞去。

央胤疑道,“三太子不会是去瑾莱吧?”

珞瑶思忖道,“看不出他中的是什么毒,恐怕瑾莱也没有解毒的灵丹妙药。”

“哈哈哈哈……”被止住穴道的妙郁一阵大笑,脸上尚挂着未干的泪痕,“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毒,南泽,你无情无义,活该……”

央胤淡淡扫了一眼妙郁,“呃,依我们与龙三太子这层淡薄,甚至略带仇恨的关系,有必要威逼她交出解药吗?”

珞瑶想了想道,“确实没必要,可真儿右胸上受的那剑,究竟该算在谁的身上?”

央胤款款道,“先理理,起初,倒是龙三太子先偷袭楚赤暝仙君,妙郁仙子趁真儿看得着迷,又偷袭了真儿,唔,楚赤暝抽身救了她,三太子把握住机会,刺向楚赤暝,真儿替他挡了一剑。”

珞瑶摆手道,“绕来绕去,我头晕了,只知道罪责该归于妙郁和三太子。”

妙郁一声冷哼,“有什么恶毒的手段尽管使出。”

枝叶窸窸窣窣地响起,杀气在空气中涌动,十几名埋伏已久的渺仙袭向院中,仙光大耀,灰影遮天,央胤剑眉一沉,身体旋起,掌心迅速凝起一团光圈,散作无双柄细小的光剑打出,连续不断的惨叫响起,渺仙纷纷坠下,央胤拍拍手,稳稳落到珞瑶身旁。

从袭击到结束,不过是两秒钟的事。

妙郁嘴唇颤了颤,虽然魔源之珠被南泽毁掉,眼中仍泛起了赤红色,痛恨,不甘,屈辱交织在一起。

“啧。”珞瑶摇头,“妙郁,你对龙三太子,可真是执著啊!可惜,他对你……”手腕一动,白剑扬起,刺向妙郁的右胸。

妙郁扬起一抹冷笑,闭上眼睛。

白剑在刺入一厘时止住去势,两只手指有力地钳住了剑身,鲜血从剑尖缓缓淌出,珞瑶讶然不解地看向她的夫君,“为什么?因为她,真儿的心肺,再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呵呵……”妙郁轻蔑道,“继续刺啊!再怎么样,也没有冷真那贱人悲惨。”

珞瑶目光一冷,手腕加大力道,钳住剑身的手指一叩,剑身反而从妙郁体内震出。

“你……”珞瑶终于愠怒,“难不成,你看上这只花猫了?”

央胤一怔,忍不住咳了两声,“还她一剑又如何?”他看着妙郁,“真儿与楚赤暝仙君在三生石上相约了这一世,数年后结为伉俪,她与南泽再无任何瓜葛。妙郁仙子,你既然对龙三太子情深意重,便尽心尽力去争取,去感动,而不是在背后阴他人,否则,即便是真儿不在了,也是没有用的。”

珞瑶脸上余怒渐消,将白剑化了,道,“妙郁,听好了,真儿离世之前,已与南泽撇清,你与南泽的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看你再次成为废人,甚为可怜,这一次姑且放过你,下不为例。”

妙郁咬着唇,一言不发,直到两个身影御云消失在天际,恨恨道,“冷真不死,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楚赤暝在辰沐海底寻了一番,不见央胤和珞瑶的身影,引痕殿空空荡荡,只有两名门卫把守在殿外,隐约可闻见一股淡淡的药香。

他心下揣测,应该是央胤夫妇与三太子边斗边转移,到了其他地方,然而,大概观了一下,并没有缠斗过的迹象。

只能询问。

门卫见是与三太子争冷真仙子,对三太子病情的恶化起到一定促使作用的楚赤暝仙君,不由得怀疑他的动机,其中一名咳道,“龙三太子去望君山了,说是冷真仙子葬身在那里,要收了满山的凶禽猛兽为她报仇来着。”

楚赤暝“咦”了一声,“这倒是可信,只不过你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我自然不会去了。”神色稍微严肃了一些,语气带了两分威胁,“说罢,龙三太子去哪里了?”

另一名低着声音道,“珞瑶仙子与央胤仙君侵犯音屏山,三太子赶去救急了。”

楚赤暝思忖着点头,“唔,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行至中途时,云翳从天际四方涌聚向中央,黑压压一片,就连脚下踏的白云也被染成了墨色,天黑了一半,却又不似要下雨的征兆。

楚赤暝抬头看了看天,一个地域轮廓若隐若现,无数面瀑布般僵凝的镜子纷呈而逝,明晃晃的光亮窜移闪耀,仿佛有一张美丽绝伦的脸藏在暗夜中,向下俯视着他。

镜倾仙子!

楚赤暝微微一怔,心中没有丝毫波澜泛起,即便是在凌霄宝殿上她操纵全局,暗暗谋了他与冷真,当时着实气愤,如今而言,不过是风淡云轻的过往罢了。

月孤域本是一个隐藏的地域,倘若要显现于其它十七域上方,或者征得天庭的许可,或者借助阴翳天,避开天庭的视线,镜倾定然是擅自酝酿了坏天气,企图瞒天过海。

楚赤暝神色平淡如水,继续赶向瑾莱仙山,云翳之下,浓雾逐渐弥漫了八方,一个声音在头顶上轻而哀地吟唱,“万年苍渺月,离离域中花,思不得,枉将一腔心事托君怀,今朝绰约影,它日孤去魂……”

一滴冰凉的水滴从高空坠下,楚赤暝手轻轻一颤,掌中圆润清冷的泪珠在雾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他叹息一声,“镜倾,对不起。”

仙界大多数人看透了生死,爱恨情仇,一般不易动心,即便是有不少女仙中意他,看上的,不过是他的皮肉外相罢了,肯为他流泪的,又有几人?

镜倾停住歌声,皎月般的容颜隐隐约约,眼神怨怼痴迷,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楚赤暝,我恋你在冷真仙子之前,为何,为何你爱上了她的却依然对我视而不见?”

楚赤暝幽幽道,“知道么,有些刻骨铭心的经历,注定将两个本不相干的人紧紧拴在一起,一起度过风花雪月,坎坷磨难,不离不弃,永世不忘。”

顿了顿,又道,“我与你无缘罢了,缘生缘灭,皆由天定,我们即便是仙人,但谁也做不了主,你常年生活在月孤域,等于斩断了情缘,又怨得了谁?”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镜倾仙子脸上滑落,哽声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独守月孤域的原因?你想不想知道……?”

楚赤暝淡淡道,“不过是你一个人的事罢了,况且,我也没有闲心听你倾诉。仙子请罢,惊动了天庭,恐怕免不了你一番惩罚。”

镜倾怔怔地凝视他,仿佛千言万语欲诉而不得,朦胧的身影逐渐隐入云翳中,白色衣祙拖曳过瀑镜边缘,没入一片明晃的光华,浓雾飞快散去,黑云飘向四方,星芒月光投射下来,隐约响起方才的歌吹。

“万年苍渺月,离离域中花,思不得,枉将一腔心事托君怀,今朝绰约影,它日孤去魂……”

泪痕在掌心未干,楚赤暝催起一层微热的火焰,蒸得无影无踪。

辰沐海离音屏山不过区区几十里,这一番对话之后,他恰好到了音屏山,意外的是,妙郁的仙山一派死气沉沉,不见央胤,珞瑶以及南泽的踪影,妙郁倦倦地靠在殿上的软榻上,两名仙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侯着。

“楚赤暝仙君,莫非是来取我命的?”妙郁未看殿外,便知来人,眸子依旧注视着殿顶,声音轻蔑缥缈。

楚赤暝笑了笑,“是关怀仙子来了,看看央胤仙君与珞瑶仙子取了仙子的命没有,既然命在,我也便放心地回去了。”

他已经确定央胤夫妇不在音屏山,不过……似乎有些不对劲,仔细地扫了妙郁全身,甚满意地道,“命是没取,魔源珠倒是废了,唔,央胤仙君与珞瑶仙子没有白来一趟。”

“你……”妙郁气结,再不顾养伤,从榻上掠出,然而,殿外已经不见楚赤暝的身影。

南泽托起躯体步入澜雪阁寝房时,两名仙鬟吓得连连后退,冷真直挺挺地躺在榻上,一只手按在伤口位置,脸色苍白似纸,目光空洞,冷冷道,“你来做什么?这是我与赤暝行床笫之欢的地方,不欢迎外人。”

南泽一惊,“你说什么?”匆匆将身体放到榻里,不由分说地挽起她的袖子,那一颗守宫砂鲜红欲滴,盈盈如泣,又诊了她的脉,脉象是处子般的跳脱灵动,他暗暗舒了一口气,眉头随即一皱,“为什么要骗我?”

“骗?”冷真嘲讽道,“我每夜与他缱绻亲吻,**相拥而眠,至于你认为的完全结合,待我长大了,自然会这样做。”

南泽一下子攥紧她的手,目欲喷火,“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你即使不想看到我,也不该与我说这些。”

冷真恨恨地盯着他,“南泽,我说过,这一世与你再无瓜葛,请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我们都已作出了选择,你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

南泽不敢相信地注视着她,怎么会,她对他,竟恨到了这样的地步,眼中满满的尽是恨,没有一丝曾经的怨怼,爱恋,哀怜,他有些害怕地起身,后退一步,四万五千年的光阴倏而流逝,原来,早已物是人非。

冷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闭上眼,“龙三太子,我要养伤了,请将你的躯体一道带出去,这是我的夫君,楚赤暝该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