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你替我通报一声。”

“佟姑娘，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家少主叮嘱过，谁也不见。”

“你告诉他，我是因为莲姑娘的事情而来，不见我，他可别后悔！”

“我们少主说了，无论是谁，一律不见——我们少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果这个时候进去，我不是……”

佟灵若上下的打量了这个鬼兵一眼，继而厉色道：

“那你退到一边去，我自己进去！”

“佟姑娘！万万不可！”

“我可是你们领主大人请来的贵客，如今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们少主，你一不帮我通报，二不让我自己进去——怎么，你是故意为难我么？”

“不、不不不！——小的怎么敢！只是少主说了——”

“如果我的事被耽误了，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快让开！我自己进去！”

佟灵若说着推开了鬼兵，自己大步走了进去。守卫鬼兵虽然有些着急，去也不敢再上前阻拦——这佟姑娘，可是领地的贵客啊，如果真有急事，他可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苍穹心里本就不舒服，看到有人进来，豁然站起身，一把砸烂了手中的酒瓶。

“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许可，你竟也敢随便进来！”

“事情太急了，实在是冒昧。”佟灵若微微弯下腰行了个礼。

“滚出去。”苍穹狠狠地瞪着她，如今他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理。

“我来这里是为了帮莲姑娘传话的，说完了我会立刻离开。”

莲……苍穹微微愣住了，他压下心里一丝动摇，转过身冷哼道：

“你现在就可以滚了——关于她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我只是来传话的，就一定要把话传到，莲姑娘说了——”佟灵若猛地向后飞出几步，避开苍穹突如其来的袭击。

站住身子，黑色披肩裹住身体，她侧过身继续说道：

“你若不去见她最后一面，她会死不瞑目的——话已传到，告辞。”

佟灵若的身形很快消失在洞口。一直到走了好远，她才微微来开衣摆，只见右边的胳膊上多出了一条血痕。

那样快速度，她已经尽力避开了，却还是被伤到……可见这少主的功夫，深不可测。

佟灵若站住身，用手捂住伤口。她从未见这个过少主用法术，如今看来，他的功力未必在他的母亲之下。

只是这些年，他从未听流婪婆办过事，难道……流婪婆是有意隐瞒自己儿子的实力？

佟灵若微微垂下眼，关于这件事情，她还是要告诉师父的好。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而且苍穹少主，不得不防。

还在自己房间里的苍穹，他冷冷的看着佟灵若消失的方向，脚下却是一动也不动。

*

带着几个人前来的正是达七，只见跟在他身后的人，每人都手里都端着一盘菜。手下的鬼兵打开了牢门，他们把菜一道道的放在牢里的那张木桌上，转身退了下去。

“莲花姑娘，请吧。”唯一留下的达七做出了请的姿势，连翘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木桌旁。

两荤两素再加一汤，成了阶下囚，饮食倒还真不差。她用身上的丝巾擦了擦筷子，问道：

“达七小哥，这可是我的最后一餐？”

“莲花姑娘放心吃吧，饭里没毒。”

“那你们是准备让我，怎么死呢？”连翘的声音淡淡的，无喜无悲。

“祭天。”达七实话实说，“以往被处罚的姑娘，都是这种方法。莲花姑娘自然也不会例外。”

连翘不再说话，开始专心致志的吃着人生中的最后一餐。索性她的味觉还算正常，只觉得这几道菜尤其可口，光是汤，她都喝了两碗。

达七从未见过在死前如此安静的女子，以往的姑娘，必定会惊慌的砸坏手中瓷碗，怎么可能胃口大好的吃得如此痛快？

放下筷子，用丝巾擦了擦嘴，连翘抬头说道：

“我吃饱了，现在就要去了么？”

“……是的，莲花姑娘，请跟我来。”

连翘跟在达七的身后，一路上转过几个拐角，竟然走出了山洞。而这洞外的景色，是悬崖峭壁，连翘便在下面。她抬起头，看着那么陡峭的山峰，这是再好的轻功，都很难上去的。

偌大的悬崖深处，摆在正中间的正是一个祭台。祭台的四个角落都立着火盆。此时火盆里的火已经染跃，祭台的中央，是用来绑人的十字木桩。

周围站了一圈的鬼兵，达七带着连翘走上祭台的楼梯，将连翘绑在了十字架上。

午后的阳光格外灿烂，照在连翘的身上，连翘的面色有些苍白，只是眼里却平淡如水。

原来，死亡来临之际，竟是这种感觉。

她看向底下面无表情的鬼兵们，看样子，祭天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做过很多了。

“大哥，都准备好了，仪式是否开始？”一名鬼兵来到达七面前，询问道。

达七现在已经到了台下，她看着祭台上轻轻咳嗽了几声的连翘，这“开始”的命令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少主从今早开始，一直在房里不肯出来，他看到他把莲花姑娘带走的时候，少主脸上的表情。

众人皆在等着，达七来来回回犹豫不决，再度看了眼连翘，此时连翘的视线也刚好落在他的身上，两人双目交汇。

清澈如水的眼睛，仿佛揭示了女子心里的单纯，达七叹了一口气，命令道：

“你现在赶快去找少主，请示一下，莲花姑娘的祭天仪式，是否可以开始了？”

鬼兵点头应了一声，便迅速朝山洞跑去。

连翘低下头，就这样被绑在祭台上，阳光悉数洒在身上，还是有点热的。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连翘也在等待。

……他，会来么？

*

“大热天的不赶紧行刑，都伫在这里，干嘛呢。”

一道声音由远而近，众人一起回头去看，竟是他们的领主大人被身边的丫鬟搀扶着，步履婀娜的来到祭台前。

今日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袍，依旧盘着华丽的发髻，金色的吊坠与簪子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达七，你办事的效率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流婪婆斜视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一名丫鬟搬了靠椅，流婪婆坐了下去。

在阳光下摊开手看了看新弄的指甲，流婪婆慵懒的说道：

“时间似乎已经过了，怎么人还活着呢。”

达七的面色有些沉重，可他还是跪了下去，说道：

“启禀领主大人，小的刚拆了人去少主那里。”

“哦？”

“只等少主一声令下，仪式便立刻举行。”

“少主今日是不会见人的，你这个贴身侍卫是怎么伺候的！”流婪婆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她瞪了一眼祭台上的连翘，吩咐道：“来人，传令下去，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大人！小的觉得，这件事还是由少主定夺比较好。”

“苍儿已经决定要杀她了，考验没过关，有何留的理由？你现在真是越发大胆了！怎么，难道你只听少主的，本大人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么？”

“小的不敢！”

“那还废话什么，赶紧动手！”

“大人。”跟流婪婆一同前来的佟灵若终于按捺不住站了出来，她依旧一身黑衣，看了眼祭台上的连翘，缓缓说道：“在下听闻，这祭台上姑娘跟少主的感情一直不错，大人何不再等一会儿，少主想杀她是肯定的。但是，大人的等，是源于对少主的爱，这样少主想起，心里也会温暖几分——不是么？”

“佟姑娘，自从你来到这里，本大人一向视你为上等贵客，吃的用的从不亏待你。怎么，你如今倒是开始管起本大人的家事来了？——狗抓耗子这种事情，难道是你师父教你的？”

佟灵若的脸色冷了几分，她知道自己已不能再帮莲多说些什么，不然也太可疑了。于是退下身，低头道：

“是在下愉悦了，抱歉。”

流婪婆冷笑了一声，继而整个人往椅子上一靠，吩咐道：

“来人啊——开始祭天！”

“遵命！领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