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怕苍穹一看见鬼夫子就出手,于是加快脚步跑到他的身旁,在他看到鬼夫子的前一秒拉住他的胳膊小声说道:

“苍穹,不要动用武力啊,那个大叔……他没有恶意的、他是纸鸢的父亲。”

眼里的肃杀顿了一顿,苍穹侧过脸看连翘。

“你们一道来的?”

连翘点点头。这个时候,两道身影竟然从屋里打了出来,苍穹和连翘连忙闪到一旁,就看到流婪婆白玉色的长笛一直不停的施放招数,装扮朴素的鬼夫子一点也没有想打的迹象,只不停的躲避着。

……什么情况?连翘去看随后跟来的肉肉,肉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鬼夫子看上去很是心急,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流婪婆偏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流婪婆的招式非常凌厉,几乎招招毙命。苍穹看着自己的母亲大人,面色也有些疑惑。这才一会儿的功夫,鬼夫子究竟做了什么,能让母亲大人如此动怒。

从头至尾,鬼夫子只一个劲儿的躲避着,三番四次的想要开口说话,但对着迎面而来的攻击,他不得不把话咽回肚里。

终于急得汗都要出来了,鬼夫子一把接住朝面劈来的白玉色长笛,焦急的问道:

“你快告诉我,纸鸢是不是在你这里?”

流婪婆另一只手推了过去,一掌直接拍中他的胸膛,将他整个带飞。

身体重重的撞到身后的火盆,火星透过鬼夫子的身体跌落在地上,瞬间熄灭。

嘴角微微渗出血渍,鬼夫子轻轻试了去,只不过短短的功夫,连翘竟觉得他又老了几岁。

“不能再耽搁了,‘羽薄’这种东西,不敢快给纸鸢用掉,若被魔界的人查了去,恐怕是纸鸢这辈子……”

“关我什么事!”流婪婆横眉冷对,她今日穿着金黄色的华服,一如往昔的耀眼夺目,鬼夫子在她面前,简直就跟尘土一样的不起眼,“纸鸢?呵、你倒是混的不错,连女儿都有了。那小贱人是生是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沐如夫,以前我不知道你还活着就算了,现在我知道了——你今日有命来,就别想能活着出去!”

沐如夫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他心急如焚的看着流婪婆,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到头来只能重复那一句:

“你快把纸鸢带过来……快啊……”

“哼。”流婪婆勾唇冷笑,她的手轻轻拂过白玉色的笛身,说出的话来倒是可以的放慢了语气,“你的那个小宝贝儿,我早就送给魔尊了。魔尊大人想要的人——我岂能不给呢?”

连翘微微张开了嘴,肉肉听到这里面色也沉重了几分——没想到,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母亲大人,你当真把纸鸢送走了?”苍穹忍不住问道。

“苍儿,反正你也不喜欢那小贱人,娘亲一直都看她不顺眼——以前我还想不明白,怎么我看到她总觉得心烦,现在我是明白了——有这样的一个父亲,可真是她的悲哀。”

连翘听着这话心里有点堵的慌,再看看鬼夫子,早就已经傻在那里了。是啊,魔界把纸鸢带了去,恐怕就是因为“羽薄”的事情,如今别说鬼夫子,就连纸鸢只怕也要跟着魂飞魄散。

流婪婆看到鬼夫子的这幅模样,心里更来气,她继续讽刺道:

“现在她已经在魔尊大人的手里,估计差不多也该往生了、如果魔尊大人仁慈的话——死了也好,有你这样的爹,要是我,早死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说什么!”连翘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他为了他的女儿,五十年来含辛茹苦,你自己也为人母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连翘!”苍穹回过头急切的喊了她一声,似是不想她继续说下去。

流婪婆之前光顾着鬼夫子,压根没注意到连翘和肉肉。如今她的视线缓缓落在连翘的身上,眼里迸射出毒蛇一般的目光。

“胆子挺大的,你还敢回来?”

“我为什么不敢。”

“你不要以为有苍儿在,我就拿你没办法——”说道这里,她的视线又落回鬼夫子的身上:“你倒是有耐心啊,为了这么个小贱人,五十年?呵呵……怎么样,为人父的感觉,不错吧?”

流婪婆的这话倒真有些诡异了,她自己不也是苍穹的母亲么?

苍老的身影盘腿坐在地上,他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如今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哭了出来。

别说是鬼夫子了,连翘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好心酸。之前从肉肉的嘴里她知道,鬼夫子为了纸鸢一直不肯往生,花了五十年来找“羽薄”这个东西。虽然不知道“羽薄”有什么用,但是连翘却知道,如今纸鸢被魔尊的人带走,估计很难……很难活下来……

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部功亏一篑,支撑着鬼夫子的强大信念也轰然倒塌,再顾不上什么男子汉的形象,现在的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老男人了纸鸢彻底做不了人了他还注意什么啊……

他是沐家的第二十五代掌门,他也是鬼界里尊为“怪才”的鬼夫子,这样一个耳颦染了白发的男人,却在晚年的时候,如此痛哭失声。

流婪婆愤愤的甩了一下袖子,极尽挖苦道:

“我没看错吧?你一个年过五十的男人了,你还在这里哭?不嫌丢人啊?哈、真应该把这一幕画下来,让众人都看一看,五十年前叱咤风云的沐家掌门沐如夫,如今是多么的窝囊!”

“掌门怎么了!掌门难道就不可以为自己的女儿哭了么?!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尖酸刻薄!”

连翘气得胸膛都上下起伏,她毫不畏惧的瞪着流婪婆,有些话更是直接脱口而出:

“你身为鬼族的五大势力之一的领主,你何苦要跟他一个鬼夫子过不去?纸鸢不在你这里就罢了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女人不是光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就行,你这样我看着都——”

“连翘!!”苍穹蓦地吼了一声,他的眼神也有些愤怒,连翘看了看他,终始把“恶心”两个字咽了下去。

“对不起。”连翘很快就跟苍穹道了歉。毕竟,流婪婆不管再怎么过分,也是苍穹的母亲,自己当着他的面如此说他母亲,放在谁身上谁也不会舒服。

“你这野丫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跟我放肆?!来人——”

“母亲大人!——”苍穹朝前走了一步,他看到母亲脸上的神色便知,母亲大人这次是真的生了气。

“来人就来人、来啊!来啊!”连翘不服输的大喊道。

鬼兵很快就里里外外把这里包围起来,肉肉的手放在剑鞘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超出预想的范围。

不过不管怎么样,也绝不可能让流婪婆把连翘关起来。

“你们都……别吵了!”

鬼夫子老泪纵横,他用手在脸上胡乱抹着,终是抬起了头,看着流婪婆哽咽道:

“浣浣……纸鸢她、她……”

“不要喊我浣浣,你不配。”流婪婆冷眼说道。

“她是我们的……”

原本安静的洞内,突然间从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翘忍不住回了下头,看到被雨露包围的森林,心想,果然是多雨的春季。

转过头,鬼夫子咬住了牙,那句话终于说了出来。

“是我和你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