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充足的村乡码头,不少渔夫都在河里撒网,他们的额头早已出了大汗,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休息。

这里是河源村,本是悠闲慵懒的地方,却自从魔族的势力在这里安定下来以后,这里的渔夫打渔频率便远远的高了上去。

不远处的木屋里,便住着看守这片河流的几名魔族的人。跟辛勤的渔夫恰恰相反,他们正坐在阴凉的地方,谈笑风生。

金色的眼光洒在河面上,偶有微风拂过,荡漾起一圈圈的波澜。

有一艘不起眼的渔船,正从上流缓缓而下,船上的人都身着一袭黑衣,他们无人划桨,顺着水流的方向,渐渐滑入大家的眼里。

“有可疑的人?”一位魔族的人率先看到了,他伸手去指,毕竟这样的一艘船,在一群捕鱼船之中,却是很显眼啊。

为首的人微微眯起眼,他的体格魁梧高大,身体呈现青灰色,面部略显狰狞。

细细的数了一下,这艘小船上,一共有四个人。

坐在前面的那位,身形比较高挑,后面的三个都矮上许多,看起来应该是小孩子。

他们的船行至岸边,几个人皆缓缓上了船。

每个人都披着黑色披风,头戴黑色斗笠,让人看不清长相。

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可疑。

木屋里的几个魔界的人都盯着他们几个,想看看他们来到这河源村,究竟有何贵干。

其中一个黑衣人略微低下腰,不知对身旁的矮个子说些什么。矮个子点点头,继而取下斗笠。

它这一取,倒让魔界的几个人有些诧异。这个人竟不是人类的孩子,它的脸上涂了很多颜色,看上去无比怪异,却也隐隐的让人可以感觉到,是妖类。

“花妖?”为首的男人脱口而出,声音不太确定。

“……看上去不太像,不过这气息,应该是。”另一个人接口道。

他们没有说话,只继续盯着,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来干什么。

花妖四处看了看,好像看到了谁,继而朝某个方向走去。

它的目的是不远处的河边,那里此时有两个小孩子在玩耍。花妖走到它们身边,和他们说些什么。

两个小孩子看衣服应该是村里的孩子,他们本正在河边玩耍,看到有人来,不知说了什么,就兴高采烈的用手指着某个地方。

花妖点点头,便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几个黑衣人在河边站了一会儿,似乎花妖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于是他们便朝着原先小孩子指的地方走去。

“快,把那两个小孩带过来!”为首的男人立刻吩咐道。

“是,老大!”

两个小孩几乎是被押着回来的,他们的面色有些惊恐。很快,一个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女子跟着闯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裹着碎花布里,手里还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了几条新鲜的鱼。

“几位大人,这孩子、他们都小啊……如果有得罪的,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这位女子似乎很怕他们几个,当时就跪了下来,颤抖着求饶。

被称为老大的人斜觑了她一眼,懒洋洋的说道:

“我抓两个孩子过来问话,问完就会放你们回去了——当然,如果说谎的话,想活着那是不可能的。”

女子只是村里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妇,她显然被吓到了,磕磕巴巴的说道:

“绝、绝对不敢有任何期满哪!”

两个孩子似乎都被吓到了,面色有些惨白。

为首的人便开始问道。

“刚才,找你们说话的那个人,你们可都还记得?”

两个孩子看着他,愣愣的点头。

“它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它、它就是问我们……”其中年龄比较大的是一个小女孩,也不过十岁左右,因为害怕声音非常小。

“大声点——说清楚点!”为首的人态度很凶,吓得小女孩当即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他们身后的女子似乎急的泪都要出来了,生怕这大人一个不高兴,一掌拍死了他们。

“是、是这样的……”另一个是小男孩,他虽然也害怕,不过却挺了挺胸膛,强迫自己说道:“它就是问路。”

“问的哪条路?”

“村里的一户人家。”

“哪户人家?”

“接生的……花婆子。”

“那你可知道它是谁?”

小男孩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显然是不知道。

这个时候,小女孩却像突然想到了一般,开口道:

“对了!它最后走的时候,好像说了句……说了句……”

“说了什么?”几个魔族的人都听的很仔细。

“它说……你们是不错的孩子,暗夜会保佑你们……”

“暗夜会保佑你们……”为首的人喃喃念道,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猛地站起身:“快!——我们现在就去村里的花婆子家!”

话音刚落,他就连忙朝外走去,几个小弟也跟了上去。

“大哥,走这么急?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青灰色皮肤的男人面色有些沉重,他一边走一边说道:

“虽然不能确定,不过还是早去的好。”

“到底谁啊?”

“我琢磨着,说出这句话的人……‘暗夜会保佑你’,有资格这么说的人,应该是……夜族的人。”

“夜族?!”那几个人都震惊不小。夜族和光族是苍无最神秘的种族,传说整个族人数非常非常少,几乎不超过二十。甚至苍无大陆有很多人都不曾见过,难道刚才那些装扮怪异的黑衣人,真的是夜族的人?

“我就想啊,他们夜族好端端的,来我们这个小村里做什么?”

“是啊,做什么呢?”

“我还记得魔尊大人以前下过的命令——跟夜郎君有关。”

“夜郎君……他不是失踪了么?”

“你说,他会不会出现在这里?”为首的男人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几个小弟一时语塞,他们面面相觑,这件事听上去确实不大可能,可那几个黑衣人身份似乎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不、不好了……老大、不好了、不好了……”远远地一个魔界的人跑了过来,他的手捂着肚子,一路上留下了太多血迹。

还未来到几人面前,他就一头栽了下去,看样子他已经筋疲力尽。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为首的男人赶紧走上前,在他的面前蹲下了身。

“老、老大……”受伤的男人说的很吃力,却还是一字一字的吐了出来,“兄弟们、村里驻扎的兄弟……都被、屠杀了……”

“谁做的?!——”几个人都很吃惊,不过被称为老大的男人,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人似乎是……

“夜、夜、夜……郎……君……”重伤的男人在吐出这几个字后,突然翻了白眼浑身颤抖,继而彻底断了气。

夜郎君。

为首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傻了眼。

“他、他、他……他来我们这里坐什么啊?……”几个魔界的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谁知道呢……”为首的男人喃喃道,夜郎君从来都是这样啊,做事怪异,让人根本无法捉摸。甚至说不定,他一时兴起,所以就来屠村。

几个魔界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脚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他们才不傻呢,这个时候已经确定来人,谁还敢再上前一步?

那是夜郎君啊,乖乖,几千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夜郎君,六道不管是哪一道,都拿他没有办法的夜郎君,岂是他们这几个小喽啰可以得罪的?

只是,他们却没想到,传说中的夜郎君,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原本还是晴空万里,却突然变得昏暗起来。

几个男人惊恐的抬起头,只见前方一个黑色身影渐渐走进。

他的装扮和之前见过的那几个夜族的人一模一样,黑色披风裹住了整个身体,脸部被斗笠遮挡,让人看不清。

可是,尽管如此,这几个魔界当时几乎就立即确定——这个人是夜郎君无疑!

这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们实在是不得不相信。

夜郎君也看到了他们,黑色的靴子停在了原地。

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口水都不敢吞。

“有活口?”夜郎君的声音略显低沉,仅仅是轻轻吐出的三个字,就让他们几个毛骨悚然。

他们非常非常非常想拔腿就跑——可是他们却一动也动不了!!!

黑衣男子微微抬起右手,在众人还来不及呼救的情况下,一道湛蓝的光线直接扫过去,魔族几个人的头颅全部落地!

离这里不远的一棵大树后面,躲着一个漏网之鱼,他的面色被吓得惨白。他是刚出行任务回来,压根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而这个男人,他更不知道是谁——是谁?竟然如此大胆,敢攻击他们魔界的营地!

要知道,自从魔尊回来以后,六道中不管哪一道,都再也不敢欺侮他们半分!

他悄悄地影藏起自己的身影,就看着夜郎君身后走出几个和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人。

他们并未停留,以夜郎君为首,几个人缓缓走向河边,最终坐上了小船,长扬而去。

这个幸运的男人惊恐未定的从树后走出,便看到同伴的头颅洒了一地。他咬住嘴唇朝营地跑去,看到的更是惨不忍睹的大屠杀。

他一个个看过去,发现不少奄奄一息的弟兄,他围上去,颤抖的问道:

“是谁……是谁!?”

“夜……郎……郎……君……”

男人瞬间僵化。

河源村,二百位驻扎的魔界之人,只剩下一个活口。

*

船只行驶了很远很远,几个人才纷纷摘下斗笠。

连翘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你们都可顺利?”

连翘做的最简单了,她就是带着阿宝、沐金、沐火最先进入魔界之人的眼里,然后由阿宝去问路。

“哈哈,我们演得可像了。”红裳笑道。

“是啊是啊,当时跪在地上,脸都是惨白的呢!”沐水点头符合。

没错,沐水和沐升,便是那两个被问路的小孩,红裳就是之前求情的乡村女子。

“他们都回去了吧?”连翘问起了姜北臣那行人。

“嗯,已经顺利离开。”肉肉点头。这次去营地,其实是姜北臣带了很多人和肉肉一起围剿的,所以才可以再如此短的时间里,就造成这么大规模的死亡。

“不过话说回来,你演的好像啊!”连翘感叹道。

肉肉从远处走向那几个男人的时候,不管身姿、步伐还是后来说话的语气,别说那几个男人了,就连他们几个知情的,都被震住。

简直太有气势了!!

肉肉没有回话。只是心里苦笑——像?……

他本就是……

“不过……”连翘的声音有些低了下去,“我们为了救出纸鸢,就害死这么多魔界的人……”

“连翘,你要知道,魔族也杀了不少人类。不只我们,恐怕其他几族也都被害的不轻。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每个种族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会进行战斗——所谓的弱肉强食,是无所谓对与错的,毕竟大家立场不同。”红裳发现连翘有些内疚,赶紧开导。

连翘之前不是苍无的人,她是在和平年代下长大的女孩,肯定不能理解。

不过红裳这么说,她还是懂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家立场不同,杀与被杀,也怨不得谁。

那么接下来他们要担忧的,那就是……

“不知道魔尊,会不会上当……”连翘抬起头,看向远处的蓝天,之前河源村流了那么多的血,这天空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白云还是刚洗过似的,那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