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真的很圆吗?

洗完澡后,钟晨露便一直坐在书桌前,对着一面镜子怔怔地观察自己的脸。

虽然算不上漂亮,五官起码还端正,还有不少同学赞美她的眼睛圆圆亮亮,特别有神。

圆亮?

想起这个形容词,墨眉倏地一凝。

她倾过身,更加细看自己。

没错,眼睛是圆的,鼻翼也不够挺,有点圆,脸颊又好像比前阵子了几分,所以——也是圆的!

“哦,MyGod!”她惊喊一声,伸手捧住脸颊,薄巧的小嘴嘟起。

她的脸,果然是圆的,没错,蔡子麒说对了。

有些女生,脸圆一点就难看得要命。

那是指她吗?他说她难看?

“可是钟晨露,他说什么你何必介意?”她对着镜子催眠容色苍白的自己,“他只是人渣。”

对,她干嘛理会那家伙的评语啊?他只是个讨人厌的男生!

但——

她再次倾向镜子,眯起眼,不一会儿,又是一声惊呼。

“啊!”

她长了颗痘子,而且就在鼻头,虽然现在只是小小一点,但她能想像,明天它会变得又红又圆——又是“圆”!她恨这个字。

“讨厌啦。”她喃喃抱怨,急急拉开怞屉,翻找出一张战痘贴布,撕下一块贴上鼻头。

还有哪里?

她拨开半湿的发缯继续寻找,果然在嘴角右侧也发现了一颗,前额左侧也有一小颗未成形的痘痘。她苦着脸,一一贴上贴布。

正忙乱间,敲门声忽地响起,她吓一跳。

“谁啊?”

“是我。”回应她的竟是蔡子麒清朗的语声。

她身子一僵,迅速拉下发缯掩住前额,然后起身走向房门口,不情愿地稍稍打开门扉,从缝隙中瞪他。

“有何贵事?”

“送东西给你吃。”

“嗄?”她一愣,数秒,才抓回神智,“不是说了我不吃吗?”

“别闹了。”他不理会她的抗议,展臂一推,轻松挤进她房内,将盛着家常寿司、一杯绿茶及三亚蔬菜汁的托盘搁落她桌上。

她瞪着他的动作。

他回过身,“你要减肥我不管,可是别让钟妈妈担心。”

“才一顿饭没吃,会怎样?”她撇唇。

“你也知道这样没效果哦?”他嘲弄她。

“你……”她恨恨磨牙,“总之我不吃,你拿走!而且干嘛把蔬菜汁也拿来给我?你想趁乱塞给我吗?想得美!”

“谁说要塞给你了?”蔡子麒挑眉,“这蔬菜汁是我的。”

她眨眨眼,又是怔然。

“你吃一块寿司,我就-一杯。交换条件,怎样?”他豪迈地建议。

“嗄?”

“来吧。”他为自己斟了一杯蔬菜汁,递给她一块寿司。“我先喝。”语毕,他一仰头,将杯中惨绿**一饮而尽。脸部肌肉,一阵怪异纠结。

钟晨露不禁微笑,闪闪发光的眸注视着他狼狈的神情。

“看什么看?吃你的寿司啊!”他粗声命令。

“我为什么要吃?”她优雅地耸耸肩,“蔬菜汁是你本来就答应我妈要喝完的,我可没必要跟你做这种交换条件。”

“钟、晨、露!”他瞪她的模样像恨不得掐死她。“没错,我是答应钟妈妈-完这些蔬菜汁,可没说在你面前。既然本人在这边大方表演秀给你看,你好歹也应该付点观赏费吧?”

“这种秀有什么好看的?只会倒我胃口。”她闲闲摊手。

蔡子麒闷吼一声,双拳交握,指节喀答作响。

她直觉退后一步,“你想怎样?打人啊?”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打女人的男人吗?”一字一句自齿缝中逼出。

当然不像。

她在心底微笑,并不坦然说出口,只故意拿眼睛评估似地瞄了他全身上下一眼。

“钟晨露,你到底吃不吃饭?”他看来快气疯了。

“吃就吃。”她咬了口寿司,母亲绝妙的手艺垫入空空的胃里,她不禁满足地轻叹一口气。

幸而他早来了一步,否则她大概也忍不了多久,很快就要下楼偷偷觅食去了。

她可不想在觅食的时候当场被他逮着。

“我已经吃了一块,你继续-啊。”她笑睨他。

他瞪她一眼,下乡说话,斟了一杯,同样一仰而尽。

她一面欣赏他哑巴吃黄连的精采表情,一面品尝着滋味鲜美的寿司,唇畔笑意逐渐加深。

终于,他喝完了一整壶蔬菜汁,她也扫光了一盘寿司。

捧着绿茶,她嗅闻着那清淡的芳香。“真好吃。”叹息逸出她的菱唇。

他以那种“你满意了吧”的神情瞪她一眼。

她忍不住笑了,“喂,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还特别送饭来给我?”

他呛了一下,“谁……谁关心你了?我只是不想钟妈妈担心你。”

“你干嘛那么在意我妈的想法啊?莫非你暗恋她?”她半故意地说。

他呛咳更剧,狠狠扫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没胡说,是正常的推理。难道我妈今天捏你手臂的时候,你没脸红吗?”

“我……哪有?”他否认,可湛眸却掠过一道不确定的异芒。

还说没有?明明就有!

莫名的不满匆地堆上钟晨露心头,她颦眉,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恋母情结。”

“你说什么?”他低咆,高大的身躯逼临她,眸中点亮危险的光芒。

她呼吸一颤,却倔强地扬起下颔,“我有说错吗?说要再婚,你不是反对了好一阵子吗?连她跟着你继父搬去台北,你也坚持不去,宁可寄住在我家——简直像个别扭的小男孩!”

“你……你懂什么?”他低头瞪她,炽热的鼻息撩起她鼻尖细细的汗毛,“我一开始反对那男人,是因为我怕他只是玩弄我老妈!我不搬去台北,是因为我想在南方中学读完高中!”

“是吗?你敢说你对你继父一点也不怨恨?”

“当然不恨!”他吼,顿了顿,容色慢慢黯下,“不但不恨,我还……很感激他。”

她蹙眉望他。

他猛然旋身,年轻挺拔的身躯靠上窗台,黑眸一扬,若有所思地望向天际一勾淡白色的新月。

新月,斜斜挂在云边,带着股不安定的气质,像随时会滑落。

“喂,你……”察觉他匆然黯淡的心绪,钟晨露匆地有些歉意,她犹豫地定向他,步履轻缓。“你还好吧?”玉指试探性地戳了戳他的背。

“我没事。”他粗声应道,眸光一落,凝定庭院里两条轻微晃动的人影。

她跟着他调转视线,赫然发现那是刚刚归家的父亲,他揽着母亲的腰,两人亲昵地往屋内走。

“……我妈苦了十几年了,也该是她得到幸福的时候了。”嗓音低微沙哑,“我不想打扰他们。”

她心一扯。

所以他才宁愿一个人留在台南,寄人篱下吗?因为不想打扰母亲得来不易的幸福婚姻?

“可是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觉得受打扰的,我相信一定很想跟你住在一起。”她促声道,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语气如此焦急,“你知道吗?她临去台北前告诉过我,她好希望能三个人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他一震,慢慢回过头来,“我妈真的这么跟你说?”

“我没盖你。”她举起右手,显示真心诚意。

他没说话,良久,才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他端起桌上的托盘,转身意欲离开。

就这样?“你要去哪儿?”

“没看到吗?”他扬眉,举高托盘,“我把这些端回厨房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咬唇,“你待会儿要做什么?”

“什么时候你会关心我想做的事了?”

“我……”樱桃小嘴张成0字型。是啊,她管他漫漫长夜怎么打发?像他这么粗线条的人,总不可能一个人关在房里想心事吧?

“算了,告诉你也无所谓。我要去打篮球。”仿佛觉得她愣然张嘴的模样很有趣,他含笑回应。

打球?

她一拍手,“正好,我也去!”

这回轮到他愕然张嘴,“你要跟我一起去打球?”

“我们体育课期末要考篮球,我正愁到时候考不过呢。”她微笑灿烂,“正好,你这个篮球校队的高手来教教我吧。”

“我凭什么要教你?”

“寄人篱下,难道不该表示一点感恩之意吗?”

蔡子麒闻言,怞口冷气,剑眉一拧。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干脆厚着脸皮跟母亲一起上台北算了,也免得老被这恶女拿这点小恩小惠来要胁他。

“要打就来吧。”凝思过后,他发现自己也只能咬牙答应。

“太好了,谢啦!”

他冷哼一声,端着托盘走出房间,转念一想,匆又回头,嘴角拉开不怀好意的笑弧。

“我说啊,你贴战痘贴布能不能技巧好一点?”

“什么……什么意思?”她嗓音发颤。

“边边都翘起来了。想想看,等会儿你一面打球,那几块布一面在脸上晃,会不会太难看了点?”

高温的火山熔浆,瞬间爆红了一张可爱的圆脸。

蔡子麒看着,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这一回,他占上风。

秋天的月光流泄,在地上曳出两条人影,一长一短,一前一后,偶尔分得好远,偶尔又会紧缠在一起激烈摇晃。

那正是蔡子麒与钟晨露,走向社区公园的两人一路拌嘴打闹,没一刻安静。

“……Stop!”蔡子麒像是受不了了,蓦地低吼一声,“再跟你这女人讲话,我会发疯。”手一落,他一面前进一面运球,仿佛意欲藉此宣泄胸腔郁积的不满。

钟晨露只是笑嘻嘻地望着篮球反覆落地,听着球落地时那清脆响亮的声音。不一会儿,他们已踏进公园里一方小小的球场,另一道不规则的运球声加入。

她好奇地瞥了场内正对着篮框练习投篮的男孩一眼,接着,容色一变。

轻呼一声,娉婷的身躯迅速一旋,躲在高大的蔡子麒身后。

他拧眉。“你发什么神经?”

“是学长。”她低声应道,总是柔亮的声嗓难得抹上几许羞涩。

“学长?”蔡子麒目光一转,认清熟悉的人影后,冷哼一声,“啊,原来是我们前班联会主席兼校刊社社长展岳,你最崇拜的大人物。”猿臂一展,将躲在身后的她抓来身前,“躲在这儿干嘛?去打个招呼啊。”

她立刻转过身,背对学长,蜜颊淡淡染红。“不要。”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我现在这样怎么见人?”她没好气地瞪他,“我不去。”

“你现在怎样了?”他不解。

她不情愿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啊。”他总算恍然大悟,拉长了声调,“痘痘啊。”

她怒视他,明眸燃亮的虽是愤怒火苗,可圆圆小脸漫开的却绝对是少女的羞赧。

这恶女居然会脸红?

瞪着钟晨露红成一朵玫瑰的容颜,蔡子麒有些惊,有些愕,却有更多难以厘清的愤慨。

奇特的窒闷卡在胸口,令他嗓音发涩,“别傻了!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会冒痘痘,我相信他以前一定看过吧?”

“他……才没有呢!”她跺跺脚,瞪他几秒后忽地别过娇红的脸颊,“我才不会让他看到。”

她不肯让展岳看到,却无所谓让他看到——这什么意思?表示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愈想愈不是滋味,蔡子麒重重一拍球,“还说我别扭?你才别扭!”他翻白眼,“到底还打不打球?我要过去。”

“那你先过去打好了,我先在这边等。”她坚持不肯过去。

他长长瞪她一眼,“随便你。”

甩甩头,他迳自运球往篮框处奔去,在邻近展岳的三分线处停定。“学长,一个人打球?”

听闻他的招呼声,展岳缓缓转过一张苍白异常的俊脸。“是你啊,子麒,你也来打球?”

声嗓微锐,气息急促,惨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一副病撅佩的神态,可眼神却异常璀亮,瞳孔放大,遍布兴奋的血丝。

极端的对比令蔡子麒一惊,暗暗皱起了眉。

“学长,你怎么了?好像气色不太好。”

“没什么。”展岳摇头,拿衣袖抹去满头大汗,“可能最近不常运动吧,才打了几分钟就累了。”

“要不要跟我比一场?”

“我?跟你这个篮球队的首席射手?算了吧,我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人。”展岳自嘲,“而且过两天就要模拟考了,我得赶快回家念书才行。”他弯腰,拾起篮框架下的书包。

“学长刚从学校回来吗?”蔡子麒讶异。

“思,在学校晚自习到九点。”展岳解释,一面旋过身,“我先定。”前进的步履有些虚浮而踉舱。

蔡子麒急忙上前扶住他,“学长,你没事吧?”

“我说了我没事!”展岳锐喊,倔气地格开他的扶持,“怎么?我只是身体差了一点,你们就非要把我当阿斗吗?”

蔡子麒一愣,“我没这意思。”

“那就打你的球去!”展岳狠狠瞪他一眼,昂然迈开步伐,这一次,步履不再虚浮,反而快捷而轻盈。

蔡子麒眯起眼,默默思量着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清亮的声嗓打断他的思绪,“怎么回事?你跟学长说了什么吗?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是钟晨露,英气的眉微颦。

蔡子麒定了定神,“没什么。”他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运起球来。

“明明就有!”

“你很吵耶,女人,到底要不要练球?”他不耐地斜睨她。

她一窒,“我……要啊。”

“那就来吧。”他将篮球抛给她。

她接住,神情却仍犹豫,“可是你跟学长……”

“就跟你说没什么。”他摊摊手,“只是我本来想邀他跟我打一场,可他急着回家念书而已。”

“就这样?”

“信不信由你。”

“可是……学长脸色好像怪怪的。”

她也注意到了?

蔡子麒神智一凛,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八成是念书念到神经紧张吧?上次模拟考他丢了一直保持的王座,肯定很不甘心吧?”

“那倒是。”钟晨头,微微惘然,“听学姊说,他这阵子拚命用功,连午饭也是一面看书,一面吃,好像誓不夺回第一不罢休。”

连这种小事她都知道?

连展岳午餐没好好吃这种事她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可见这女人果然有非分之想。

“……为什么他要这么拚命念书?”她喃喃继续,“为什么这些学长姊一上了高三就什么都不管了,光想着读书拚联考?难道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两束迷惑的眸光匆地射向他。

他一窒,“别问我这么高深的问题。反正我本来就不爱念书。”

“那倒是。”她漫漫颔首,“你除了看推理小说,天天作你的警察梦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学校的功课。”

他睑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不像赞扬,也不似讽刺,可就是教人听了满心不是滋味。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啊。”星眸眨了眨。

他冷哼一声。

她却置若罔闻,眉宇依然蹙着,显然仍陷于思考的迷宫。

她就这么关心展岳吗?酸意自蔡子麒心头涌出,他陡地粗声问:“你究竟喜欢他哪一点?”

“嗄?”突如其来的问题惊红了她的脸。

又脸红?今晚的她似乎格外容易脸红。

他撇撇嘴,“就因为他高二时参加新诗比赛,得了个高中组全国第一吗?”

“不……不行吗?”他鄙夷的语气刺伤了她,瞪圆一双眼,“怎样?你嫉妒还是羡慕?人家才真是大才子,比你们南方三“贱”客实至名归多了。”特别强调关键字眼。

他闻言,眼角一怞。

南方三剑客,是南方中学的学生们为他及他两个死党宋云飞、沈丹青取的别号,其中自然表达了同学们对这三个校园风云人物的赞赏之意。

唯有钟晨露,每回一提到这校园内如雷贯耳的称号便忿忿然,甚至还在校刊上拿三人大开玩笑,将众人欣赏的三剑客变成笑话中的丑角。

法克(f##k)、雪特(Shit)、毕奇(Bitch)——虽然他本人对这几个钟式称呼总是很有风度地一笑置之,但他那两个死党可不像他这么看得开,每回拿到刚出炉的校刊总要追着他一阵拳打脚踢,逼他好好“管教”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奇了,为什么全世界都误会她是他的女人?连他两个最好的朋友也不例外?

如果真是他的女人,他才不会允许她当着他的面对另一个男人发花痴!

“……你怎么了?发呆啊?”一只玉手在他眼前挥舞。

他心不在焉地瞪着。

“喂,该不会打击太大了吧?回魂啊!”继续调皮地舞动。

他回神,懊恼地攫住那烦人的皓腕,人手的纤细触感却令他倏地一凛,急忙松开。

她蹙眉,“怎么了?”

“没事。”他咳了咳。

只是他没料到她的手腕会那么细瘦。

记得小时候他曾经多次握过她的手,可从没感觉有这么瘦、这么细,让他没来由地有些慌。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不是要我敦你打球吗?先投一球我看看。”说着,高挺的身躯让到一边。

“站在罚球线投吗?”

“都可以。你要是有办法的话,站在三分线投也行,或者想学樱木花道秀一手三步上篮的绝技也行。”他双手环抱胸前,凝望她的眼眸晶亮。

“你不用这样讽刺我。”她嘟起嘴。

习惯性的小动作令他不禁微笑,“快投吧。”

她点点头,站在罚球线前,踮起脚尖,藕臂一扬,篮球在空中划了个怪异的弧度。

他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她睨他,“我只是力气小了点而已。”

“这跟力气没关系。”他抄回球,好整以暇地在掌中把玩,“而是凭你这种姿势投一百次也进下了一颗。”

“有那么不标准吗?”

“差劲透了。”他毫不容情。

“哦。”她尴尬地咬唇。

“我示范给你看吧。”他笑,双手一阵灵活的交互运球后,帅气地一跃,手臂扬起,球抛出。

她抬起眸,追随着那近似完美的弧线,直到篮球空心落网。

不愧是篮球校队的第一把交椅,好厉害。

钟晨露在心底赞叹,这一刻真有拿起相机拍照的冲动。

“怎么样?不错吧。”仿佛也看出她眼中的佩服,蔡子麒得意地扬眉,“这才叫投球。”

“自大狂。”她挤眉弄眼,朝他扮了个俏皮的鬼脸,“算你了不起,行了吧?”

“你来试试。”他将球递给她,“投篮时要注意身体的平衡,眼睛瞄准篮框前缘。现在蹲下,膝盖打直时同时举超球……”他说,一面走到她身后,右手轻轻托住她的腰,“……对,就是这样,有没有发现你的肘关节也跟着打直了?”

她瞄了自己手臂一眼,“思,好像是。”

“这样投出去的球才会成直线。”他解释,“现在来试一次。蹲下一点,眼睛瞄准篮框,膝盖打直,用身体的力量带动手臂将球丢出去……”

钟晨露照做,果然发现这回的射程远了许多,甚至擦碰了下篮框边缘。

她兴奋地又叫又跳,“喂,你看到了吗?我碰到篮框了耶!”

“可惜没进。”相对于她的愉悦,他这个教练仍是不满,“你刚刚出手的时候身体歪掉了,从头到脚应该成一直线才对,还有手指也该指向篮框。”剑眉一拢,“再一遍!”

“挺凶的嘛。”钟晨露喃喃抱怨,却没有反抗,遵照指示重新再来。

这回,球在篮框边缘滚了几下,跌跌撞撞入网。

她不敢置信,樱唇圆张。

“我……进了耶。”水眸犹豫地瞥向蔡子麒,“我真的投进了耶。”

“别高兴得太早。你还没完全抓到诀窍,这次只是运气。”他酷酷地浇她冷水。

她却毫不在意。升上高二以来的几堂体育课,在老师的要求下,她不知练投了几十次,印象中只进了两、三颗球吧。可今晚,她才出手三次便投中一球。照这种比率算来,投篮考试及格在望。

“快点!继续教我。我还要学三步上篮,考试也会考这个。”她开心地拾起球,仰视蔡子麒的眼眸流璨生光,亮得就像黑夜里的星子。

他胃部一闷,如遭重击,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你啊,先练好定点投篮吧。”

“不要,我想先试试三步上篮。”她吐吐舌尖,又俏皮又任性,“你帮我看看姿势哪里不对。”

话语方落,她已兴高采烈运起球来,正打算往篮下冲时,蔡子麒匆地展臂拉回她。

“等等!”

“怎么了?”她不明白他为何阻止她。

他没解释,迳自蹲,在靠近线的地方拾起某样东西,拈在指问,望着它沉思。

“什么东西啊?”她好奇地凑过身子。

他却反应迅速地立刻塞到运动上衣的口袋里。

墨眉一紧,“什么东西那么神秘啊?我看看不行吗?”

“没什么。”蔡子麒拒绝她的要求,站起身,湛亮的眸若有所思地扫了周遭一圈,“我们走吧。”他匆道。

“什么?”

“今天先练到这里。”

“什么先练到这里?我们才刚开始不是吗?而且我还没学会三步上篮……”

“明天我再教你。走吧。”他不由分说扯住她的臂膀,强迫她跟着他走。

钟晨露瞪视他严肃的侧面。

不对劲。

她转动着眼珠,在脑海玩味着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他方才究竟捡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忽然这么急着要离开球场?而且,为什么不让她看?

一定有问题。

天生的好奇本能一旦翻扬,便难压下,钟晨露发现自己非解开这个谜不可。

更少,她得弄清楚他刚刚捡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念及此,她尖喊一声,身子一斜,跪坐在地。

“怎么了?”他吓了一跳,急忙倾望她,“你没事吧?”

“我……好像扭伤脚了。”她可怜兮兮地回凝他。

“扭伤了?”他蹙眉,“痛吗?是哪一只脚?”

“右脚。”她抚触自己的右脚踝,“好痛哦。”

“忍着点,我来帮你看看。”他蹲意欲查看。

她连忙躲开,“别闹了!你怎么会看?又不是医生。”

“你忘了我是篮球队的吗?受伤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我帮你看看,说不定推几不就好了。”

“不……不用了。”她拿手臂格开他。

“让我看一下。”他坚持。

“不要。”她偏过头,“我不想让人看我的脚。”

“这么小气?不会连脚踝都长了痘痘吧?”语调半嘲弄。

她倒怞一口气,猛然扬起容颜,“总之我说不想就……”未完的嗓音蓦地消逸。

她僵住身子,奇怪前额那柔软的触感是什么。

凉凉的,有些微暖,令她头顶微微发麻的触感。

这似乎是,彷佛是,好像是……他的唇。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哦。”一发现自己的唇烙上不该烙的地方后,蔡子麒立即往旁退,一面摇手,一面急促抛落解释,一副怕她告他性蚤扰的惊慌模样。

蜜颊慢慢发烧。

“我又没怪你。”她瞠他,“只是个意外,紧张什么?”

“对啊,只是意外。”他连忙表示赞同,瞥了她嫣红的脸颊一眼,忽然也觉得呼吸一乱。他转过头,数秒,咳了咳,“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的脚能走路吗?”他担忧地问。

“啊。”她眨眨眼,这才想起她方才假装扭伤的目的。

本来是想拗他背她的,然后趁他不备,窃取他上衫口袋里的神秘物品,可现在——

经过方才的意外,教她怎么还好意思开口呢?

“呃,没关系,我想我还能走……”

“要不要我背你?”反倒是他主动伸出手。

“没……没关系,不用了!”她急急跳起,匆匆逃离,翩然若蝶。

他瞪着她健步如飞的倩影,半晌,爆出一声怒吼——

“女人!你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