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肯定又是那个高胖子的主意,也只有他能想出这招数,让白正吃瘪。布政使郭璞微笑着想。

高徳勇、徐志尘和詹臻三人这次为府学重张捐了不少款项,但府学的山长白正却以三人皆出身商人辱没斯文为由没邀请他们参加开学典礼。高胖子心中不服,特地找人赶制了一座孔圣人雕像,空心,铜胎,外表镀了一层足金。至于孔夫子在泉下有知,会不会被铜臭熏到,就不是他高徳勇关心的事情了。

镀金塑像拉到校门前,知客的学究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不让这三人进门吧,把圣人拦在门外说不过去,让这三人进门吧,自古一来见过金塑的佛祖,谁曾见过金塑的夫子?

“浩达似乎对他们三个有些不满,难道他们这些日子又做了什么出格之事么”?布政使郭璞听知府许浩达言谈间对高徳勇三人的举止颇有微辞,看了会热闹,回过头来问。

“下官只是为武侯爷不平,武侯爷一手把他们喂大,今年夏天还好心好意让他们进京面圣,谁知道这三个养不熟的家伙进了京城就忘了本,把侯爷抛到一边,自寻出路去了………”许浩达在上司面前低声抱怨。他知道郭璞对北平这些工商阶层十分回护,所以话也不敢说得太重。

郭璞用手捋了捋胡须,微微笑着说道:“或是他们觉得武侯遇事太软,所以就多找几个靠山吧,所谓狡兔三窟吧,这些人都是商场打滚的人精,心思慎密些,我看也没什么不好啊,他们自己给自己负责,武侯也不用那么累”!

“下官也知道凡事不可过于依赖武侯,但这些家伙做得也忒过分。本来咱北平和辽东三省一直就庇护在武侯和郭大人您的羽翼下,武侯在朝,您在地方,上下呼应,朝中那些大佬即使看不顺眼,也拿咱们没办法。这和武侯软不软没关系,只要武侯在那,即使一句话不说,那些打北平主意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干涉北平这个能力。想弹劾武侯的人也要考虑考虑和咱地方作对的后果。这回好了,经这三个冒失家伙一折腾,别人肯定知道咱们这里不是铁板一块,掺沙子,橇缝,插针,什么着都陆续跟过来。他们几个买通的官员有什么用,敢收你贿赂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真有了困难,还指望他们帮忙,不落井下石就烧高香去吧。他们给人家好处能有多少,还能比直接分了他们三个的家产多?笑话,闯了祸还当自己聪明”!

郭璞闻言微微一愣,平素只觉得这个属下办事稳当,但沉稳有余机变不足,没料到他还能把问题看得这么仔细。看来这几年知府,许浩达真没白干。点点头,鼓励地对许浩达说道:“你继续说下去,他们还有哪里做得不妥当”。

“还有就是过于张扬,行事不知收敛。真正像杨大、张五哥这种有钱人家,反而不像他们几个那么嚣张。你看他们今天送金夫子给白正,不是明摆着让白正下不来台么。本来捐款助学是做了件好事,这么一闹,原来给人留的好印象全没了。争什么争,不就是没请他们参加典礼吗?上千年的习惯,怎就那么容易改的。他们低调些,白正心里知道理亏,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慢慢大家走得近了,彼此也就能包容了。这么一闹,先前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全泡汤了。在场的读书人没一个会心里向着他们,办学的本意也打了折扣……”。许浩达看见长官鼓励的眼神,抓紧机会把心头压抑了很久的不满全部说了出来。有些话他憋了很久,作为北平地方官,他可不希望忙活了半辈子到最后落得一个被人抛弃的下场。不光是他,徐志尘三人上京后的所作所为让很多北平地方官员觉得齿冷。反正南北方因为地理环境不同,这些年发展方向越离越远,尝到北平新政好处的地方官员内心都知道冲突在所难免,所以也不吝啬和反对新政的人对着干。高徳勇三个的举动让他们有一种未战之前先向敌人妥协的感觉,心里都不舒服。

郭璞听许浩达数落徐志尘三人的种种不是,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许浩达的牢骚告一段落,方点头说道:“浩达,你看得的确比他们三个长远,但你又怎知他们三个这番作为没经过我和武侯的认可。前些年咱这地方实力在朝廷无足轻重,自然得躲在武侯后边,说实话很多时候咱们这些人是拿武侯爷当枪使。如今情况变了,咱们的策略自然得变一变,不能让武侯一个人在前边孤军奋战了。他们三个的作为虽然冒失,但也给咱们提供了一条思路。你放心,他们抛不下咱们,咱们也不全依靠他们的力量,站的位置不同,各自的办法也不同”。

“大人认为朝廷那些收了贿赂的官靠得住”?许浩达狐疑地问。

“靠得住才怪,咱们也没打算靠他们,只是花钱买他闭会嘴巴。真正靠得住的,还是咱们自己,或者说和咱们利害相关的这群人。你刚才说得好,要想成事,得上下一块使劲。上么,就是朝中那些从咱北平出去的官,还有在北平有产业的官。下,就是窗外这些人。有时候他们冲得快了,咱们在身后给他们补补漏洞。不能苛责太多,以免外敌未动,咱们自己先在窝里打起来!马上又是地方官员考核之年,估计朝廷上官员位置又会有变化,咱们得抓住这个机会。明年的大比,咱们也不能落下。听白正说,江南几个学堂一些名士都憋着在明年考试向朝廷里钻,咱们这北方四省也得出一两个进士。否则将来朝堂上的后辈都成了别人的子侄,咱们办起事来就更难了”。

“大人说地方官员考核,难道大人得到了什么消息”?许浩达警觉地问,郭璞后边说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脑子里第一个想到:“郭大人要走了,郭大人要入朝了,这里怎么办‘?

郭璞轻轻地拍了拍许浩达的肩膀,这个年青的官员的流露出的不舍之意他一眼就看得出。“北方那三省不知朝廷派谁,但那几个省全是咱们在白纸上划出来的,模式已经定死,凭谁去也不敢乱动。北平这里,我想交给你,希望你能抗得住,别让我失望”。

“大人说要举荐我当北平布政使”?许浩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怀柔县令当到知府,他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和他一块外放为官的同年现在还在县令的位置上趴着。今天又听说自己要做一省布政,当即觉得像做梦一般虚幻。其时大明全国不过分为十六个行省,北平行省经历这几年大步前进,已经从一边陲之地变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富庶之所。辽东三省的设立和大宁等地的收复让北平也再无外寇入侵之忧。到这种地方来当官,权力又大,离皇帝又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转念一想从此后自己就不再是跟在郭璞后边的小喽啰,而是要独自面对外界压力,刚刚被兴奋充满的心情又渐渐沉重。

“不光是我,是燕王殿下和我联名推荐你,好好干,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北平这地方的官员都是经我一手选拔过的,我支持你,他们也绝对不会拆你的台”,郭璞拍着肩膀给下属打气,对于北平,郭璞有信心许浩达可以把他掌控好。这些年郭璞在此培根,铸基,苦心经营,为的就是自己离开后各项事业还可以照常运转。

“谢谢大人栽培,不知朝中会给大人准备什么位置?大人可否舒心”?许浩达挺了挺肩膀,拼全力压住内心的忐忑不安。经过这样一次推荐,他的命运就牢牢的拴在眼前这位大人身上,也牢牢地拴在北平新政身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一旦郭璞仕途出了问题,他想改弦易辙都没人会接受,谁能相信一个背叛对自己恩师的人会对别人忠心耿耿?

“咱们下去吧,不然一会白正该派人到处找咱们了,咱们两个地方官员不出场,他们终究不会安心”,郭璞嘴巴向楼下砮了砮,示意许浩达跟着他下楼。今天他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相信许知府会把他的意思转达给对徐志尘等人有误解的地方官员。至于他希望谋取朝中哪个职位的问题,郭璞没有正面回答,他不是一个随便把目的告诉属下的人。况且他的目标也不在朝廷。他谋划着更大一局棋,从武安国股市稳定后已经着手,目前一些棋子已经落下,棋局开始运转。

郭璞没告诉许浩达,如果不是他在暗中指点,徐志尘等人根本不会想到在朝中另外找其他代言人。官场上打滚这么多年,他有足够的判断力知道怎样做最“正确”。这些年,李陵的早亡,李善平的自杀,让他的心肠不得不硬起来,无论为了个人利益还是集团利益,都不能容忍他有更多温情和软弱。无论谁挡了本利益集团的道路,他都会毫不手软把对方除掉,本身所受教育和一点一滴官场中积累的经验,让他比武安国更能适应官场中看不见血光的博杀。

任何一场变革都是个协调互动的过程,只有上下协调起来,变革才能成功。朝中做足了准备,如果地方不具备条件,那是无本之木,地方具备了基础,而朝廷中不去带动,那是无头之龙。在郭璞心中,武安国和自己的作用分得很清楚,这些年没有武安国在朝廷中斡旋而产生的那些开拓性规范与措施,北平利益集团不会发展这么顺利。而如何在武安国奋斗而来的这些政令框架下为本集团谋求更大的利益,那是他郭璞当仁不让的职责。

郭璞没告诉许浩达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很好的把握着透露信息的分寸。在他内心深处,已经意识到了形势逐渐向北方四省有利的方向发展。所以他需要在适当时刻调整一下攻守力量的平衡。徐志尘等人的作为,不过是北平集团发起试探性反攻的第一步。更强,更猛烈的进攻还在后面,他要稳稳地赢回一仗,一场让对手数年都难以扳回局面的胜仗,让朝中那些大臣,在数年内都不得不按照自己预先设计好的方案行动。为此,他仔细考虑过各种可能发生的变数,包括那些被收买的京官会做些什么事情。没错,让朝中大佬看到武安国和北平地方的裂痕,的确给了大佬们攻击武安国的可乘之机。但同时也让朱元璋对武安国的减少更多的敌意,郭璞有理由相信,只要北方战事一日不结束,武安国就一日没有风险。在攻击都被武安国和北平吸引住后,他就可以去暗中谋划更多的东西,甚至可以再造一个新的北平出来。当新的按北平模式建立的城市一个个渐成规模,一个聪明的上位者应该知道自己如何选择。

没有人能知道武安国在求什么,同样,也很少人知道郭璞那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是在做什么。洪武十六年秋,刚刚接替岳父冯胜成为威北军主帅的常茂就被郭璞给他的信弄晕了。本来他以为凭借自己和郭璞的交情,威北军改制应该得到北平地方的大力支持,至少军火要比先前有所保证。因李陵之死而在双方之间造成的裂痕也应该随着自己全面主持军务而消解,甚至消失。谁料到刚上任没几个月,去北平催促军火的信使就带回了郭璞的诉苦信,信中告诉他军火供应遭遇危机,由于离北平最近的震北军和安东军两只军队要供应,北平军械制造业实在难以满足威北军的需求。况且从北平到大同的道路崎岖蜿蜒,出重金也找不到足够的商队承揽军火运输。郭璞在信中给常茂出了三个主意,第一就是按兵不动,等待震北和安东二军稳固了去年和今年的战果后,三路大军协同收复和林。第二条就是在其他两路大军腾出手之前,在大同一带自力更生,北平可以派大批工匠和商家前去协助。大同那里有当年李陵找人勘测好的煤矿和铁矿,风力和水流都不比北平周围差,建一批冶金和军工厂出来并不费太多力气,并且一旦建设完成,不但威北军,定西军的军火问题也能得到妥善解决,不必在千里迢迢从京城和北平、天津三地运输。还有一条,就是趁着现在朝廷的修路政策,向朱元璋申请资金沟通从北平到大同前线的马路,以便各地商人为威北军提供后勤保障。

“好你个郭矮子,都说绍兴人心眼多,你玩阴的也不能玩到老常头上来”!常茂一边骂着郭璞的外号,一边提笔向朱元璋汇报威北军的情况。郭璞并不算矮,但和常茂及武安国这种重量级人物比,的确是个矮子。在未完全熟悉自己的部下并把他们武装到牙齿之前,常茂绝对不会和盘踞在和林一带被震北军打红了眼的科尔沁诸部硬碰。这些巢穴都被朱棣给拆了的蒙古人现在比草原上的孤狼还渴望战斗。他常茂不着急和敌人拼命,他并没要求郭璞立刻提供五万人马的装备,而是要一个稳定供应的承诺。偏偏郭璞连这个承诺都不给。每次派人催货,即使带着银票,郭璞也只会满足他一小部分要求。郭璞给他的信中理由说得很充分,但常茂知道那都是借口。自己必须明确表示些什么才能让这个矮子支持自己不遗余力。

看了看地图,常茂在奏折上明确的写出自己的要求,如果朝廷期望威北军和定西军像震北军一样有战斗力,就必需像给震北军找到北平一样,给威北军和定西军找一个支撑点。山西和陕西二省的矿藏不比北平少,所以他请求朱元璋派能吏治理山陕,鼓励二地开办工商。隐隐约约,常茂透露出希望朝廷派武安国这样的大员来山西或陕西出任布政使之意。他认为这样不仅军械供应会有保障,地方也能更快繁荣起来,向北方各民族炫耀天朝的仁慈及百姓的安逸。

震北军的大举西进一时指望不上,常茂知道自己原来的顶头上司朱棣有多难。大片的土地没有官员,打下来容易,稳固住难。朱棣追求的是永远把这些草原变成大明领土,所以他必须采用徐徐图之的办法。

征服草原上的人心,让支持自己的都得到好处。汤和的安东军和震北军存的是一样想法。草原上,这年秋天有一道奇景,后世学者每当提及此,都不住摇头,认为无数文明遗产毁于一旦。而在当时朱棣和汤和看来,他们这样做,是最仁慈,也是最有效的征服少数民族的手段。

“嘿,呦,嘿,加油,弟兄们加把劲”,一队俘虏在震北军下级军官的指挥下,用力拉着绳索。他们身后,一座宫殿渐渐倾斜,最终坍塌,在夕阳下冒出滚滚烟尘。周围的商人们带着伙计等候多时,当即一哄而上去将大棵的梁柱抬起,装上运货的马车。北平各地今年开始封山,坡度在三十度以上的地方,树木都严禁砍伐,乱伐者非但被罚款,而且被商会标红,永远不准各家商户与其做生意或录用他当伙计。所以当地建筑用木材价格飞涨,燕王朱棣把蒙古人的宫殿拆了,那可是上好的木料,拉到中原可卖大钱的。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镇抚使苏策宇军中参谋长黄翼看着尘埃中忙碌的人群,喃喃自语。自从拆毁北和林之后,这已经说不清楚是苏部拆毁的第几家宫殿了,蒙古人贵族在中原百余年掠夺的财产,蒙古人参照中原模式在水草丰美之所建立的宫殿,就这样一座座消失在尘埃中。拆这些宫殿时,在雇佣或俘虏来的蒙古苦力的脸上,看不出很多悲哀,很多牧民在宫殿倒塌时,还会跟周围的士兵一样,哄闹着发出欢呼之声。战败的牧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感受国破家亡之痛,燕王朱棣分给了他们牛羊,分给了他们酒器,分给了他们帐篷,他们收到了礼物后,不会太在乎朱棣是否是在慷他人之慨。作为牧民,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牲畜瘟疫,是白灾,是狼群。

黄翼能够体会到这些牧民的心情。自从燕王朱棣大会蒙古诸部后,已经很少有蒙古部落能联合起来有组织地阻挡震北军的脚步。那些不肯归降的部落被震北军和诸部联军一同攻破,牛羊财产被瓜分,若不是苏策宇拼命阻拦,高过车辕的人就会被同样的蒙古人砍倒。燕王朱棣下令放过了战败的部族百姓,重新分配了原来部族领袖的财产,并在部落中树立了支持震北军的傀儡。原来的城池,王府等标志性建筑则统统拆掉,物资大部分被卖给跟在军队后边的辽蒙联号,小部份被运到险要之地,建立起纯砖石结构的城堡。一座座城堡遥相守望,向铁索一样束缚住草原,束缚住曾经在马背上飞翔的民族。

“秦人不暇自哀,而使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黄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文明的毁灭而悲哀,这片土地此后再不属于蒙古人了,以后也不可能有部族能在此像蒙古人一样兴起。昔日繁华处已变成瓦砾场,哀伤的仅仅是那些那颜、族长。对于大多数牧民来说,草原上主人更换频繁,换了哪个主人,只要不被杀光,日子一样要过。至于什么时候为下一个主人打仗,那是老爷们需要考虑的事,与他们无关,他们无力制止也无力左右。

“老黄,你哼哼唧唧些什么”。镇抚使苏策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拉马站在黄翼的身边问。

“我在想咱们做这些事情,鞭子,我不知道咱们现在对还是不对,按理说蒙古人**中原百年,把无数农田变成了牧场,城市变成了荒野,咱们拆了他们的宫殿,不算为过。可我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报复的快感”。黄翼拉过自己的马,对着即将在草海中沉没的夕阳,幽幽地叹。

“我也感受不到,我最恨蒙古人,但我现在对着他们却下不了手,也许这仗打得太久,人都倦了”。苏策宇随声附和。杀人他杀倦了,财富他也看淡了,荣华不入他的眼,仇恨渐渐淡忘,若不是为着一个强大的华夏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我只希望将来咱们在草原上建立那些城堡别让人给拆了,那可是无数儿郎用命换来的,希望有人记得”。黄翼的言语间有些伤感,跳上马背,却不知向哪里扬鞭。草原上秋高草肥,正是风景迷人之季。对着无边碧海的确容易让人心生思乡之念。

“拆就拆呗,如果这些城堡不能保护这里往来的百姓的话,留着他干什么”?苏策宇举起鞭子,对着无际草原大声说道:“我听这里的牧民说,拆他王爷的家,关我屁事。所以将来这里再出了鱼肉百姓的家伙,让人家把城堡拆了,我们也没必要为他们担心,驾”!

“倒也是,拆他王爷的家,关我屁事”。黄翼微微一笑,双腿一夹马腹,紧跟苏策宇消失在接天碧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