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大胆假设。裘五买《雪景寒林图》,其实是太子的授意。太子的计划就是通过此画来传递消息。裘五,虽说是富甲一方,但在太子这种权贵的眼里,不过是一个跑腿传话的角色,不入流的。所以太子正是要求裘五将此画带给箫金刚,再借箫金刚之手带到赵藏锋的面前。”纪纲假想道。

“太繁琐。”倪乘摇头道,“太子何必用这个法子。”

“这个法子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太子不可能和赵藏锋见面,故而必须找一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只能是箫金刚,而不是屠净。因为箫金刚不像屠净那般心机深沉,工于算计,所以可信度自然较高。而《雪景寒林图》,一来可以作为给赵藏锋的礼品,二来肯定是在此画里添上了一些秘密。哼哼。赵藏锋是远近驰名的大收藏家,对字画也是十分的喜爱。太子送这幅名画,正是投其所好。”纪纲详道。

倪乘再次摇了摇头,不怎么的相信:“卑职还是难以相信这会是真的。老实说,太子根本不像是城府极深的人。”

“他越是这样的人,更越是那样的人。”纪纲自己也有所思悟。

倪乘突然想到了几个人,但很不确定地说道:“大人,会不会是那几个人出的主意?”

“也有可能。总之,你也不要再派人跟踪了,这件事情就此为止。我得要准备准备,过几日便向陛下禀告。”纪纲道。

“卑职明白。”倪乘道。

倪乘出了纪纲的办公之地,暗自冷笑:“纪纲啊纪纲,想必你也正乐得此事成真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巴不得太子倒台!哼!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投效殿下的。现下就让你继续做个中间派。”

……

只是没过两天,一则不好的消息传到了纪纲的耳中。

“什么!你说什么?裘五死了?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纪纲大呼道,诧异极了。

“千真万确!而且裘五的死已经在苏州商界传开了。”倪乘道。

“这好好的,怎么死的?”纪纲问道。

“据说裘五一直是结代脉。这次是在争论一桩买卖的时候动了火气,突然死掉的。”倪乘道。

重哼一声,纪纲冷冷说道:“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见完箫金刚不多久就死了。我看这分明就是有人在杀人灭口。这种事,我们锦衣卫可没少做。所以想瞒过我,休想!”

“卑职也这么猜测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天鹏会的人亲自下手。”倪乘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裘五在这个时候猝死,一定是有人做了小动作。如我所想不错,这个人肯定是使用了某种药物,致使裘五的心脏在一定时期内紊乱不宁,一受刺激就会停止跳动。”纪纲凭着多年的经验做出判断。

“好手段。只怕就连裘五的家人也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场谋杀。”倪乘道。

“裘五的死,也正说明了此事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明天就进宫面圣,将此事禀告陛下。”纪纲道。

……

翌日,武英殿中。

“士奇,朕欲过年后

出发北巡。”朱棣对着杨士奇说道。

“陛下是要去巡视新皇城的营建吗?”杨士奇听后也是顿了下。

朱棣点头道:“不错。这北京皇城的建设也有一年了,朕要亲自去监工。另外,也是要震慑一下那些不太安分的蒙古部族。”

“陛下的决定,臣无异议。只是这监国一事……”杨士奇欲言又止。

朱棣忽地咧嘴一笑,指着杨士奇说道:“你呀你呀……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说让太子监国嘛。”

杨士奇低首说道:“陛下圣明。”

朱棣摆摆手,说道:“行了,别老是说什么圣明圣明的。皇帝出行,太子监国理政本属正常。朕也是想借此机会考验太子治国理政的能力。他养尊处优贯了,不敲打磨炼一下怎行。就他现在这个样子,朕是一点都不放心把天下交给他。”说到最后,朱棣又来气了,言辞中带有深深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还请陛下消气。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陛下的良苦用心,太子是能体会的。”杨士奇道。

朱棣“嗯”了一声,便说道:“到时候还少不了你们几人的辅佐。”

“臣一定尽心竭力协助太子。”杨士奇郑重说道。

君臣二人又议论其他政事。谈笑正欢之时,昌盛走进来禀告:“启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有要事禀报。”

“纪纲吗。”朱棣喃语间不忘看了眼杨士奇。

杨士奇即刻会意,道:“陛下,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朱棣摆手示意。

遂后,杨士奇退出武英殿,也恰好,在殿门口处撞见了纪纲。

纪纲看见杨士奇,主动打起了招呼,笑着脸,说道:“原来杨大人也有要事同陛下相商啊。”

杨士奇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喜纪纲的。但身处官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给人坏脸色是铁定得罪人的。这得罪君子就罢了,可要是得罪了小人奸臣,那就惨了。这天天被小人奸臣惦记,再谨慎小心也是会翻船的。而纪纲,差不多是此类人吧。杨士奇素来稳重踏实,对于此类人当然是不愿过多相交,却也不想招惹得罪。

所以,还是得装成和颜悦色说道:“是啊,不过我已经和陛下讨论完了。纪大人,陛下就在里边等着你哪。”

“呵呵呵,那好那好。杨大人,我就先进去了。”纪纲笑道。

杨士奇回头望了眼急乎乎进去的纪纲,暗想:“看这纪纲匆忙的态势,准没个好事。哎!年底将至,不知道还会有何种不好之事发生。”

杨士奇的顾虑是对的,这不好之事确会发生,但不是在年底之前,而是在新年之后的事了。到那时,可有不少人要倒大霉了。

此乃后话,先不去谈。眼下,再说纪纲面见朱棣这一节。

“说吧,有什么要紧的事。”朱棣看着焦急的纪纲问道。

“陛下,是关于太子和汉王的事。”纪纲慢声说道。

朱棣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一字一句说道:“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他们又有什么事!

“陛下,太子和汉王……”纪纲收住口,瞄了眼朱棣,继续小心谨慎地说道,“太子和汉王都同江湖中的天鹏会扯上了关系。”

“你说什么……太子、汉王都和天鹏会扯上关系?”朱棣两眼直视着纪纲,目光如犀鹰,锐利无匹。话语是疑问,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诘问。

“是的。”纪纲不避讳朱棣的逼视,从容淡定地说了两字。

“胡扯!简直是一派胡言!”朱棣怒地从龙椅站起。

这一声叱喝可把纪纲吓了一跳。

朱棣不紧不乱地走到纪纲面前,浑似毫不在乎。却不料当着纪纲,瞬间再次叱喝一声:“朕不信!”朱棣骂后走了几步,又回到纪纲面前,指着纪纲冷喝道:“纪纲,你要再敢胡言,朕现在就杀了你!”

纪纲扑通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求饶:“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哪有胆子诬陷皇子。实在是……实在是……有一些事,可以证明啊!”

朱棣的皇龙之威可把纪纲慑怕了。别看往日纪纲在人面前威风凛凛如大爷,神气牛逼上九天。可在朱棣的面前,颐指气使?去他娘的扯淡!此时此刻,纪纲的模样,那简直比龟孙子还要龟孙子,比狗奴才还要狗奴才。

朱棣挥手示意纪纲起身。自个倒是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平静说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讲。”

寒芒而现,着显于一个“讲”字,这一个“讲”字已令纪纲冷汗频迭。他必须字字斟酌,这不难猜想的,一字口误,换来的或许就是一刀头落的惨凉结局。

纪纲战战栗栗地站起身,把这些日子的调查结果,老老实实地禀报。不过,他和倪乘私底下的猜测只字不提。也许是打算说的,但看朱棣的态势,就没胆子开口了。

朱棣凝思半响,说道:“纪纲,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

哎呦喂,真无语命哀耶!

囧!

太囧!

太太囧!

纪纲心碎一地!甭想不说的,可朱棣就偏偏要他说,怎么办呢?

凉拌!

“陛下,臣……”纪纲不愿说。

想得美!

“无论你说什么,朕都赦无罪!”朱棣就是要他说。

冏!

纪纲真的很无奈啊!没办法,只能说了:“是。陛下,臣在想,太子和汉王都在拉拢赵藏锋。只不过两人施展的手段却是不同。”

朱棣踱了几步,停了下来,微微摇头,说道:“你要说汉王去拉拢赵藏锋,这还有可能。但太子……朕不信。”

“陛下,太子和裘五确实关系匪浅。难道陛下真的就相信他们只是单纯的学术交流吗?况且,裘五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死亡,真的就只是一个意外吗?”纪纲柔和反问。

“哼!难道你还认为裘五是太子暗杀不成!”朱棣冷道。

“臣不敢,臣不敢。臣只是觉得此事绝不寻常。”纪纲意识到自己有点玩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