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然不寻常!想把江湖卷入党争,哼,能寻常吗!只怕这又是某人玩的一出苦肉计。”朱棣还是冷言冷语。

纪纲听到这么一说,立刻将两件事联想在一起,怔怔说道:“难道是……汉王的阴谋?”随后又摇头怀疑道:“这不可能啊!汉王自己就不担心陛下的责罚吗?”

“他还会担心责罚?他连到云南就藩都敢抗旨不去,他还会怕朕的责罚?还有,你在得到情报的时候,就没怀疑过情报的来源吗?”朱棣愠怒道。

“臣也怀疑过。这两份情报都有种故意让人查到的感觉。臣从来就没有监视过太子和汉王,可以说他们做这些事,是完全可以不露其踪迹的。”纪纲说道。

“所以,这明显就是一场设下的局,专门给太子设下的局。”朱棣断定道。

“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纪纲低首说道。

“朕问你,你认为赵藏锋会和他们两个联合吗。”朱棣问道。

“依臣看,都不会。”纪纲如实回道。

“赵藏锋生于乱世,有着非一般的才能,为大明的建立,立下不小的功绩,是一代枭雄。若不然,他也不会让父皇赐封为异姓王。这样的一个人,又岂会看得上朕的这些个不成器的儿子?既然看不上,就别谈联合了。”朱棣说道。

“陛下,好像这看不上和结盟联合并不矛盾。他们之间虚以为蛇,相互利用,还是可以的。”纪纲说道。

朱棣摇摇头,深深叹道:“你不懂……其实赵藏锋和秦仲符都是一种人,天生的武者。天生的武者,自然就有天生的傲骨。这样的人是玩不了政治的,因为他们太不屑于虚以为蛇了。他们的高傲,是接受不了同弱者的妥协。站着生,站着死,是他们的宿命。”

纪纲确实不懂,尽管他的武功也很了得。但他,从来就不是一名真正的武者。以前不是,以后更加不是。

朱棣说完后却是在思想:“我曾经一度也希望自己是刚才话里的那一种人。我也想过,也认为过自己是那样的一种人。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没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什么也不是。如果没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我可能已经死了。所以,权力才是我的护身符。再高的个人武功也只能为至高无上的皇权服务。这,就是我朱棣的人生之道。我朱棣,生来就是要统御天下的!”

沉默一段时间后,纪纲苦笑起来,说道:“那汉王岂不是自讨没趣。”

“朕的这个儿子为了争储,也真够劳心了。”朱棣揶揄道,“恐怕他认为赵藏锋一个江湖人是不敢拒绝他的。”

“结果赵藏锋还是拒绝了。所以在被拒绝后就恼怒不止,便设计拉太子一同下水。”纪纲跟着说道。

“嗯。太子这些喜好本就不是秘密,找到裘五这个合太子胃口的人也不是件难事。太子和裘五结交,本意就是想在一起进行文学探究,这并无不妥。只不过是那裘五目的不纯罢了。就拿那幅范宽的《雪

景寒林图》来说,以太子的为人,是不会收下的。这一点,想必裘五也知道。正因为裘五知道,所以才这么做。裘五先把这幅画拿去给太子,然后再把这幅画给箫金刚,目的就是要暗中跟随的锦衣卫怀疑。怀疑太子和天鹏会是通过一幅画在传递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这之后,裘五就死了。这人死了,岂不就是更令人怀疑。”朱棣推敲道。

朱棣再说道:“汉王很明白一个道理:如果锦衣卫直接将这些事告诉朕,朕肯定不信。不信,那就会彻查。一旦彻查,他拉拢赵藏锋的事自然也就瞒不住。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将拉拢的事情透露给锦衣卫,通过锦衣卫的口,大大方方的向朕承认,好让朕拿他没辙。”

“陛下,汉王这是要处心竭虑的让太子和赵藏锋扯上关系啊。万一此事传出,对太子可是大大不利。”纪纲急道。

“恐怕已经晚了,此刻消息定已传出。纪纲啊,看来锦衣卫里内鬼不少啊。”朱棣死死盯着纪纲,深深地一笑。

“啊!”纪纲跪地。大声道:“是倪乘!是倪乘!他是汉王的人!”

朱棣重重的、冰冰的,哼了一声,厉声说道:“汉王和太子,朕自会处置。而你,如果不整顿整顿锦衣卫,小心那颗项上人头。”

“臣知罪!臣知罪!”纪纲不停地磕头道。

朱棣说对了,太子朱高炽和裘五的事已经在京城的贵圈里激起千层巨浪。只不过,这传出消息的人,并非是倪乘,而是另有其人。

……

东宫。

朱高炽同杨溥、杨士奇、杨荣商讨应对之策。

“三位老师,孤实在不知道裘五是天鹏会的人。这下子父皇肯定是气极了。”朱高炽说道。

三杨互看了一眼,均露笑意。

杨荣说道:“殿下多虑了。以陛下的慧眼,岂会看不透此乃人为设下的局,其意就是要打击殿下。所以殿下并没有过错,而陛下也不会有多大的处罚。”

杨士奇也说道:“是啊。太子主动和江湖人士勾结,有谁信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殿下这回是被人狠狠摆了一道。臣约莫,陛下会冷落殿下一段时间,但也只是一段时间。因为在过年之后,陛下要出发北巡,届时就由殿下监国了。所以殿下就且将此事忘记,安安心心的准备监国大事方为首要之务。”

“父皇要去北京?”这个消息令朱高炽一骇。

“不错,此事过段时间必会在早朝上宣布。”杨士奇点头说道。

“什么时候去?”朱高炽问道。

“二月份。”杨士奇说道。

“二月份吗,那也没有多久了。”朱高炽轻声说道。

“是啊。殿下,这一次的监国非常重要。切勿再给汉王他们有任何纠错攻击的机会了。”杨荣说道。

“孤知道。哎!有时候,孤真的觉得二弟和三弟很令人讨厌!他们为了对付孤,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不知又有多少无

辜的人连累其中。”朱高炽愤慨道。

“殿下,汉王的阴谋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这一次权当买个教训好了。”杨溥说道。

朱高炽哀叹了口气,说道:“这倒是没什么。清者自清,孤并不畏惧。只是这个裘五真的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哎!可怜啊!”

三杨再度互视一眼,均点头说道:“殿下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朱高炽突然想到《孔子庙堂碑》,便问道:“三位老师,裘五的《孔子庙堂碑》还寄放在孤这,你们说该怎么办?”

杨溥说道:“殿下,裘五的心愿就是将此碑帖交给一个能保护它的人,今世除了殿下又有谁呢?”

“可是……”朱高炽犹豫了。

“如果殿下还当裘五是朋友的话,就完成他的心愿吧。虽然他欺骗过殿下,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真诚的。”杨溥劝道。

“好!孤一定会好好守护它的。”朱高炽从内心燃起一股信念。

与东宫众人的镇定相比,汉王府里的两位仁兄,可就有些自乱阵脚了。

“哎呀!你能不能别老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看着都令人烦急。”朱高煦不耐道。

“二哥!这都火烧眉毛了,能不着急吗!”朱高燧停下来说道。

“什么火烧眉毛,哪里火烧眉毛了。”朱高煦反问道。

“那胖子和裘五的事都传遍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们干的。二哥,你说父皇会怎么处罚我们!”朱高燧急个不停。

“什么叫做‘我们干的’?三弟,你这话可别乱说啊。是胖子自个交友不慎,被人逮着了把柄,怪我们了?我们只不过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锦衣卫,仅此而已!”朱高煦大声反驳。

“但问题是我们怎样才能证明这个‘仅此而已’!裘五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切矛头都指向我们。毕竟,攻击太子这种事,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去做。”朱高燧说道。

“哈哈哈……”朱高煦笑了一阵,大声说道,“真是好笑!我们需要证明吗?需要吗?我们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何来证明!”

“二哥,那不证明咋办,人言可畏啊!”朱高燧捉急极了。

“三弟,我跟你讲,这种事,你越描,甚是越黑。你越想解释证明传言非真,人家就越是相信此是真的。”朱高煦解释道。

“要是父皇彻查起来,那我去找赵藏锋的事,岂不是要暴露了吗!”朱高燧问道。

“如果这件事没有被传开,父皇肯定要彻查。但眼下已经被传开了,而且还是闹得沸沸扬扬,那么此事的真相查与不查也就不重要了。因为眼下各方关注的已经不是事情的原委经过,而是对事情的处罚结果。尤其是父皇,他也不愿意再起波澜。所以即便你去找赵藏锋的事情暴露了,也不打紧。再说了,我们也没有把赵藏锋给拉拢过来,慌怕什么。”朱高煦向朱高燧开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