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息怒。陛下是九五之躯,犯不着为这两个贼子动了火气。这些和秦仲符、赵藏锋勾结的官员,有的本是秦赵二人在太祖皇帝一朝为官时的嫡系后人,有的则是靠这二人资助才得以做官的,还有的就是专门进行所谓的官商勾结,靠这二人捞取政绩的。尽管这些官员品阶不高,可还是对朝堂影响颇大。”纪纲细细说道。

“三品以下的官员,十成中有三四成涉及。朕若是将之清洗,对秦赵二人来说,不得不说是一击致命。”朱棣道。

“陛下,这样恐怕不好。如果大明再一次出现官场大地震,这人心,有可能会惶惶不可终日。”纪纲非常担心。

“人心?谁的人心?哼!朕告诉你,这天下永远都不缺官员,少多少,就会补多少。但若是失去了老百姓的心,才叫做真正的惶惶不可终日!”朱棣怒道。

“是,是,陛下教训的是。”纪纲背出冷汗。

“朕若不反腐倡廉,天下百姓就会暗地里骂朕,骂大明朝廷昏聩腐败!久而久之,官民离心,天下,何能安稳?呵呵,天下不稳,这些行贿受贿,拿着朝廷银子花天酒地的官员,还能这般逍遥快活吗?纪纲,朕问你,你觉得国家还有必要继续掏钱养着这些啃咬国家的蛀虫吗!”朱棣站起身,对着纪纲就是一通训斥。

纪纲吓得跪地,支支吾吾道:“臣愚昧,臣愚昧。陛下,那臣……要怎么做。”

“你还要问朕该怎么做?朕看你这锦衣卫指挥使是不想干了!”朱棣没好气道。

“算了。你就先且不动。朕就让这些人过完这最后一次新年。哼!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朱棣再道。

“是,是。”纪纲战战兢兢说道。

……

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寒冷的季节里,也有了温暖的时候。

奉天殿上,惯例朝会。

“今天,宣布两件事。这第一件,就是在下月初,朕要出发北巡。此次北巡有两个目的。一是要视察北京新皇城的工程建设,二是要慰问驻守长城的将士。因此,这监国大事就交由太子完成。”朱棣说着并对视朱高炽,“太子,能接过这担子吗?”

朱高炽出列道:“父皇请放心,儿臣一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朱棣点头道。

接着,朱棣又对杨溥、杨士奇道:“杨弘济、杨士奇,你们要辅佐好太子监国,明白吗?”

杨溥、杨士奇当即出列,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辅助太子。”

“哈哈哈……好……”朱棣笑道。

御台上的朱棣是开心了,可台下的朱高煦和朱高燧,就非常非常的不爽了。尤其是朱高煦,心头大恨,直恨不得将身旁的朱高炽大卸八块,并生吞其肉,食饮其血。但即便如此嫉恨,也只能强掩怒色。朱高燧则是暗自想到:“真是不可思议。这胖子非但不受处罚,反而还得到监国这一十分重大的差事,这,这不合理啊。难道

在父皇的眼中,胖子和裘五的事就不重要吗?”

这哥俩的心思,都瞒不住朱棣。朱棣冷哼一声,说道:“朕不希望在北巡期间,又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在京城发生。有些人应当知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位置。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少做那些低级趣味的事。”

朱棣的话,在大殿上的人都明白得很。

朱高煦和朱高燧,此刻是无比的尴尬和难堪。他们对太子朱高炽的恨意,由此更上一层楼了。

朱棣,可是不再理这多事的哥俩,继续宣布第二件事。

听,朱棣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感觉到今天大殿上少了一些人。你们是不是也听说了最近有不少官员落马了。”

“不好!”大臣们听到此,心里全都咕咚一声。

朱棣越是风轻云淡的说起一件事,这往往就表示,这件事百分之百不是甚么好事。

他,皇帝,朱棣,要发怒了!

“腐败,是每一个朝代都无比头痛的事。腐败,是每一个国家破亡毁灭的源头。这腐败,更是横亘时代的毒瘤。太祖皇帝在位的时候,为了整肃吏治,重振朝纲,杀了很多的人。朕以为,万事都不可过犹不及。官员杀多了,就会造成天下莫大的恐慌。所以在朕登基后,就少杀,慎杀,更还提高了官员的俸禄。朕本以为,只要朝廷上下,万民一心,就会开创一个亘古未有的盛世。可现在,朕是深深的明白,有的人和朕,不是一条心呐。太祖皇帝才走了没几年,朕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官场,又是出现了塌方式腐败。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还有一些地方布政使,凡三品以下七品以上,十之三四的官员都涉及贪腐……噢,还有你们!朕其实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你们当中有的人比之还更恶劣。你们就像一把利剑,狠狠的朝着朕的心窝子捅上一捅……呵呵呵……朕的心不仅在流血,还被人冷冷的洒上了盐!贪赃枉法至厮,你们让朕情何以堪?你们让大明情何以堪?你们让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情何以堪?”朱棣先厉后悲,音嗓嘶沙了,满脸的悲戚。

“陛下,臣等有罪!”大殿之臣全部跪倒,纷纷的满脸伤悲,有的人还掩面哭泣。

“贪一文钱是贪,贪万两钱也是贪,有人说这只是贪多贪少的问题。但是朕告诉你们,一个人在贪一文钱的时候是不以为意,可当这种不以为意累积成塔,这种不以为意就成了无法无天的横征暴敛。贪官,就是这样炼成的。所以,你们可别小觑了这一文钱,这一文钱,也能堕化一个官员的心。朕待你们仁慈,你们却嘲笑朕的这种仁慈,而且还利用这种仁慈成了你们纸醉金迷的借由。看来,你们是嫌血流得还不够,想逼着朕再大开杀戒了。”朱棣的话越来越冷,本来天气是暖的,但就是这话,让大殿里的温度瞬间降了数个层次。

在场的大臣,没用一个不冒冷汗的。

“哎!”朱棣从龙椅站起,深深地叹一口气,说道:“官员的腐败,是国家衰亡的始兆。大明正在进步,而北方的蒙古,是绝对不会

坐视这样一个大国的冉冉崛起。因为他们还幻想着有一天能再次统治中原。所以这做人哪,当有居安思危之感,我们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腐败享乐的资格。就算是到了无所畏惧的强大时刻,也都没有。因为,败亡就是从第一刻的不思进取开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唐宋就是最好的例子。朕,望你们时时刻刻都刻在心上。”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众臣恭敬地说道。

朱棣的心情有点好转,却又立刻严肃地说道:“朕今日最后送你们一句:智者不为非其事,廉者不为非其有。”

说完,径直离开了奉天大殿。

剩下的,唯有跪着的群臣面面相觑。

……

早朝之后。

朱棣对着纪纲交待道:“纪纲,你即刻前去秦府和凌天城,向秦仲符、赵藏锋二人说明朕的态度。如果他们是聪明人的话,会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他们不知趣的话,那就休怪朕不看太祖皇帝的情面了。”

“是,臣领命。”纪纲低首道。

……

东宫。

朱高炽失望道:“孤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贪污腐败。真是心寒呐!”

杨士奇道:“人之行贿,并非所愿。只是行之有利,不行有虑。因之,肃贿风,由上起。上之所为,以导下也;上所不好,以检下也。”

“哎!这理,孤又何尝不懂。只是知道的人,故意忽视,谁也拦不住。父皇这一次,是真的怒了。”朱高炽叹气道。

“陛下的怒气,多少还和殿下有关哦。”杨荣笑道。

“与孤有关?怎么会与孤有关?”朱高炽惊讶不已。

“殿下,前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啊。”杨荣提醒道。

“前段时间的事……”朱高炽嘀咕了一下。

“老师指的可是孤和裘五的事?”朱高炽灵醒了。

“正是。”杨荣点点头。

“就算如此,那裘五也不过是一介米商,又有多大的能耐造成这次的官场大地震呢。”朱高炽不以为意道。

“裘五当然是没有这个本事了,但他背后的大主人却有。而且,陛下此次高调反腐的做派,就是打击这个背后的大主人的。”杨荣道。

“裘五背后的大主人……”朱高炽顷刻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天鹏王赵藏锋!”

“不错。”杨荣道。

“看来陛下是再也忍受不了赵藏锋和秦仲符这两人了。殿下和裘五的事只是个导火线罢了。”杨溥道。

“孤虽然对江湖不是很了解,但这二人的绝世武功,孤还是有所耳闻的。”朱高炽道。

“赵藏锋是太祖皇帝御封的异姓王,秦仲符是开国元勋秦方策的儿子,他自己曾也官拜兵部右侍郎。这二人尽管都已退出官场,但昔年都也是权倾朝野之人。这些落马的官员,大部分都是这二人扶植的。”杨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