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竹林一叙后,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慕凌玄倒还好,看得清,放下得也快,毕竟皇权这些事离他十万八千里。可身旁的明清舞却一直不能放下,哪怕是现在一起去富阳城的路上仍是依旧愁眉紧锁。

“明姑娘,我们从大清早就出发赶路,这一路上你都闷闷不快,还在想着昨天的谈话吗?”慕凌玄转头问道。

明清舞停下走路,淡淡回应道:“嗯。”之后把头扭向一边,定着不动。

“小姐,你没事吧……”李柔儿焦急叫道。只是话一说出口就立马被慕凌玄打断。

“你让她一个人静会儿吧。”慕凌玄叹道。然后便支吾着李柔儿走到一旁休息。

明清舞一个人站在那呆立,极是黯然神伤,这种情况实在不多见。骨子里,明清舞就是个特别坚强的女子,一般来讲,“心碎”这个词不会和她挂钩搭边。只是凡事都有例外,今天就让人见识到了明清舞的这个例外。

良久,明清舞走到慕凌玄跟前,问道:“慕公子,你说,为了皇位,任何手段都是值得的吗?”她的目光充满渴求和希冀,可见得是多么盼望慕凌玄回答一个“是”字。

慕凌玄知道她心中所想,虽不愿打击伤情,但也不想好话哄骗,所以还是得客观相告:“任何事都有利有弊。”

“或许当今的天子是个好皇帝,但并不是个道德情操高尚的人。也许他的本心本来不是如此,但,是时代改变了他,是周围恶劣严酷的环境改变了他,使他不得不成为现在的这个‘他’。皇帝这个位置,从来就是伴随着鲜血和残酷,因为这个位置只允许一个人来坐。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人,就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不会放弃对这个位置的争夺,哪怕是血流成河,尸骨横野也都在所不惜。”

“所以,绝对的仁义道德的人是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我想这一点,你是明白的。你只是对惨无人道的虐杀不能理解释怀,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宫廷斗争非常普遍,因为政治本身就是需要铁血才能稳固。太过心善的人最好不要进入政治这个圈子,只有远离它,才是安身之道。但如果为了争权夺利而过于冷血无情,也只能是有害无益。”

“我想竹先生说得很对,当今天子的做法,有多一大半是带着怨气而来的。他拼死拼活、兢兢业业地镇守大明北疆,确保了蒙古人不能南侵成功,这些彪炳赫赫的功绩足以让他继任皇位。本来前太子朱标的死令他看到了一丝曙光,但最终太祖皇帝的一道传孙不传儿的圣旨让他梦碎一空。人在这种时候,平日里积压已久的怨念就会彻底转变成恨念,而且是大恨。所以,他也就变得异常暴戾,一场毫无人道的血腥屠杀也就此出现了。哎!种下什么样的因,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这件事情既有当今天子的自身原因,也有太祖皇帝的原因。明姑娘,你还是看开些吧,这些都是注定了的,谁也无法改变。但从当今天子这几年治国的情况来看,我相信他还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定不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出来。”

明清舞静静地倾听慕凌玄的开导,终于,苦惆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她勉强挤出笑容,柔声说道:“多谢慕公子的开解。其实你说的这些我心里也很明白,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人不理解罢了。他们都只看到这是**裸的篡位谋反,又怎会明白辉煌之前的苦痛呢。慕公子,你能这么想,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明姑娘,看到你笑,我就足够了。”慕凌玄转身对着明清舞深情说道。

目光之中,柔情无限。

明清舞被慕凌玄的温柔深情弄得悸动起来,目光连忙躲开慕凌玄,微微低下头,快速说了句:“我们走吧。”便抢先一步逃离。

慕凌玄咧嘴一笑。心叹地摇摇头,紧步跟上。

……

三人进入富阳城,来到了当地最大的富阳酒楼。找了个位置坐下,小二便立刻上前相迎。

“小二,来份富春第一鲜、瓜脯焗青蟹、龙羊豆腐干、富春江鲫鱼,最后再来份新登烧饼。”慕凌玄脱口点菜道。

“好!客官请稍后。”小二笑呵呵道。

“慕公子经常来浙江吗?我觉着你对这一带的美食了如指掌呢。”李柔儿道。

“非也非也。我倒不是常来,只是恰好在三年前来过这富阳酒楼这么一次,对这里的几道菜印象深刻。如今重游,岂可不再吃上一番。”慕凌玄笑着说道。

三人这说着说着,周旁的一桌人却不知怎的忒大声地议论起来,而且议论的内容着实引起慕凌玄三人极大的兴趣。

“哎!这王大婶也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你说这儿子本来好好的,却怎会死掉呢?”一人叹道。

“是的哟!这最奇怪的就是死得还莫名其妙。嘶!你说这会不会是真的中邪,鬼上身了!我曾听说张家村有人中邪后说鬼话呢!”又一人道。

“哎呀!谁知道呢。反正这事挺可怕,想想都觉得瘆的慌。”一人又道。

……

这三人说话毫无逻辑条理,叫慕凌玄三人听得好不一头雾水。得,与其继续听他们说,还不如找上个小二打听来得实在。

于是趁着饭菜刚上呼的热喷儿劲,慕凌玄叫唤了小二,并塞了点好处,说道:“小二,向你打听个事。现下这富阳城里最邪门的事是否是王大婶儿子暴死一事。我们从外地而来,很是好奇,也想知晓个其中原委。”

“哎,客官,您呐还真问对人哩。”

“这件事那是大大的奇怪哩。事情是这样的:这王大婶是城东街上卖衣服的一位店家,为人很和气,在街坊邻里人缘极好。她丈夫死得早,故而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儿子带大也挺不容易。前年底她儿子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过的和和美美,好生唤人羡慕。只是这一切全在三天前就没了。”

“三天前的午时,王大婶从城东收摊回家,刚一回到家就发现儿子死在了卧房里。她仓惶大叫,叫声惊动了正在厨房烧菜的儿媳和周围的邻里百姓。

大家都感到惊讶和不解,这王大婶的儿子身子骨硬朗着呢,怎会突然而死,于是便去衙门报官。衙门派出林捕头前去调查,这个调查的林捕头是个难得的好捕头,他对此非常重视,立即着手调查此事。可偏偏奇怪的就是,经由仵作验尸之后,竟然得不出死因。这既不是疾病之故,又在身上找不到任何伤痕和不对,所以也不是被人害死的,最终也只能对外宣称死于非命了。”

小二细细说道。

“这仵作验尸得不出死因,也真是少见,如此看来此事倒是诡异。”慕凌玄点头道。

“那可不。这件事轰动极了,很多人都人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被鬼上身给夺走阳寿了。”小二有点惊悚道。

“胡说八道!这世上岂有鬼怪!对了,这王大婶一家在哪?”慕凌玄低骂了声后问道。

“城西的永宁村,离这也不是很远,客官到那再打听就行了。”小二道。

“好的,谢谢了。”慕凌玄道。

三人觉得此事大有不对,赶紧吃饭,吃完后火不停步地朝王大婶家奔去。

来到永宁村,向人打听到了王大婶家的具体方位,三人很快便即到达。

王大婶的家不大,不过现下正摆灵堂做丧事,氛围很是消沉也很是悲痛。

三人看到这一幕,没来由地心下一沉。

“看来这王大婶对查出儿子的死因已不抱任何的期望,已经彻底死心了,所以也就直接办了丧事。”慕凌玄心道。

三人没有进去,却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垂头丧气,神情超是低落。

这个人一身公差捕快的着扮,他看到慕凌玄三人,谨详地打看一番,觉得挺古怪,这地方少有富贵人家而来,尤其是像慕凌玄三人这样在气质上百里挑一的俊男美女。便就连忙上前抱拳打问道:“不知三位到此有何贵干?”

“可是林捕头?”慕凌玄却突地反问道。

慕凌玄的不答反问倒是十分的突然,这个人愣住了,但他很快还是点头承认。

果然!之前小二说的的确没错,这个林捕头确实是个责任心强、热心肠的好官差。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结果就是最大的疑点,想必这林捕头是费尽了心思,穷尽了精力,也始终不知其因,因此情绪很是失落。那么这件事情也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见古怪得紧,慕凌玄猜想到。

“林捕头,我们三人从外地而来。适才在城里吃饭的时候听说了王大婶儿子的这件事,觉得惊奇诡异,所以也就过来看看。”慕凌玄抱拳道。

“公子说哪里话,这件事本就匪夷所思,关注的人着实不少。不知三位如何称呼?”林捕头道。

“在下慕凌玄,这是明清舞姑娘和李柔儿姑娘。”慕凌玄介绍道。

“噢,鄙人林森海,见过三位。”林捕头道。

“嗯。”明清舞和李柔儿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