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大字是岳飞亲手所书,气势磅礴,笔走龙蛇。只是这四个大字又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悲凉,这种壮志未酬之情显然于表。可以见想,当初岳飞写下这四个字之时,不是用笔去写,而是用血去写,是用泪去写,更是用满腔愤慨的不甘之心去写。

滴血的大字,泪干了一位英雄的哀叹,流尽了一位英雄的热血,也唱罢了一位英雄的壮歌。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英雄之所以为英雄,是因为英雄做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事情。岳飞的尽忠报国固然伟大,可实际上却只是一块华美艳丽的遮羞布。这块遮羞布极其丑陋的遮挡住了腐朽怯懦的宋王朝,以及鼠目寸光、心无壮志的宋高宗赵构。

这一段慷慨大义、可歌可泣,充满浓浓的个人英雄悲剧主义式的历史,到底该如何评价,就由待时间去给出答案。但也正是这首凄凉的英雄悲歌,毫无掩饰的直视人性。它将人性嘴脸中的善与恶,美与丑,绝无保留的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让后人一览无余。也许这也是这段历史留给后人最大的财富,抉择和反思。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嘀嗒嘀嗒,默念之后的慕凌玄,泪水滚滚下落。

打在地上,也撞在心上。

笔直地站在雕像的下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雕像。只时只刻,天大地大,仿佛只有慕凌玄和岳飞两人。

慕凌玄在脑海里无尽地去想象当年岳飞的历程,而李柔儿和明清舞也早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中不自觉的落泪了。

恐怕也是,来到这里的人,没有谁不会不流泪,因为流泪是对一位英雄诚挚的致敬。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纵然浑无武功,但只要具备这种情怀精神,就足以做侠。

突然!

慕凌玄单膝下跪,向岳飞的雕像抱上了生平最重的一拳。这一单膝下跪抱拳是军礼,是军魂,更是对军人最崇敬的回报。

“岳元帅,我想您最想听到的是这个称呼,而不是后来追封的鄂王。您始终恪守军人的本分,是一位真正的军人。所以,我也用军礼来敬您。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拯救黎民百姓。只是这份职业操守又有多少人能够似你这样坦坦荡荡的秉持。”

“岳元帅,您说过,文不贪财,武不怕死,江山可保矣。可天下之大,史海之深,那些和您一样站在高岸上人可曾扪心自问,自己,做到了吗!岳元帅,您不但做到了,也还做到了极致。哈哈!有人说您是愚忠。但在我看来您只不过是尽到了一个军人最基本的责任。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则是军人的夙愿

。可您却倒在了自己人的手中。啊,这是种无法形容的悲哀。”

“而今,历史已经为您平反,我想在九泉之下的您也可以安心的休息了。只是沧海桑田,您尽心竭力想要力挽狂澜的赵宋王朝也已经湮灭,成为了最具争议的朝代之一。所以事已至此,只希望您的事迹可以警醒后人,千万不要再发生如此悲剧的事了。”

慕凌玄忘情地动容道。

话绝,慕凌玄重重地一拜,而后站起,依依不舍的,转身。

随后三人向右首边的岳飞墓地走去。来到墓道,直接入帘的是墓道阶下跪坐的秦桧及其夫人王氏、万俟禼、张俊四人的雕像。这四个谋害岳飞的奸人注定是要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任由后人唾骂。

李柔儿一看到这四座雕像就来了一肚子气,怒火难耐的朝雕像用力地吐了一道唾沫,并斥道:“可恶!你们这四个害死岳元帅的奸臣贼人!”

“柔儿!别吐了!”明清舞制止道。

明清舞身份尊贵,自然是做不出这种有点粗鄙不雅观的事来。然慕凌玄不吐,是因为他认为该吐的不是这四人,而应该是制造这段悲剧的罪魁祸首——宋高宗赵构。

三人缓步走到岳飞墓旁。岳飞的墓不大,也正好是一人之容,这也正符合岳飞生活简朴的优良作风。

恭敬地拜了岳飞,并上了香,而后三人走到了墓旁的树下休息。

明清舞回头看了眼岳飞那简单的墓地,感慨地叹了句:“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一个巴掌拍不响,岳元帅的死既是奸人所害,又是有自己的原因。诚然这四人是不折不扣的罪人,但不过是帮凶。真正的元凶乃是皇帝赵构,而被千夫所指的秦桧只是替这位不争气的皇帝背了黑锅。”慕凌玄道。

“世人皆骂这四人,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但却很少敢像慕公子这般直言直语,真是难得。”明清舞道。

“赵构毕竟是皇帝,而且宋朝的败落也非他一人之过,所以后人也都不愿过多的谴责。也因此这被人骂的角色自然就落在了秦桧这个替罪羊的身上。”慕凌玄有点冷色道。

“嗯,没错。只要皇帝不做得太失败,老百姓一般是不愿指责皇帝的。”明清舞点头道。

“岳元帅的死,原因很多。从他自身来讲,用一句话足以道尽。那即是‘军人不该干预政治,但不能不懂政治’。政治的艺术在于妥协,懂皇帝所想,懂和皇帝和谐相处。功高震主者不懂得政治,自然是不懂得规避风险之道,所以当年白起、韩信的下场也就不奇怪了。”慕凌玄道。

明清舞道:“对的。自古功高震主者下场通常不会太好。也因此卫青和李靖两人才能成为历代君臣相处之道的楷模。”

“嗯。但汉武帝和唐太宗不是没有猜忌,只是这两位皇帝都乃千古罕见的帝王,国家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

之中,所以也根本不惧怕臣子的功高震主。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皇帝的强势,能震慑一切,有蠢蠢欲动之心的人也是极其害怕的。再说卫青和李靖的政治觉悟都很高,都在大败草原异族之后就选择彻底放下手中的兵权,闭门不出,不结党不营私,让人找不到半点攻击的借口,所以最后也都得到了善终。否则一旦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来大做文章,给皇帝的心里留下其他想法,那么最终的结果就很难说了。”慕凌玄淡道。

“伴君如伴虎啊!”明清舞想到了一些往事,故而叹息道。

“岳元帅生在了对的时代,却也生在了错的时代。前者是因为生在乱世可以让自己的军事才能得以施展,后者是因为遇到了昏庸的君臣。”慕凌玄道。

“哼!昏庸无能的皇帝分明就是坏事!”李柔儿鄙骂道。

“不全是。赵构是昏庸,但绝不愚蠢无能。在那种纷杂的乱世,他还是看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他也有着作为一个皇帝理应具备的审时度势的战略眼光。”慕凌玄道。

“他看到了哪一点。”明清舞道。

“北伐不可能成功,岳家军收复北方失地的理想只是一种幻想。”慕凌玄毫不避讳地指出道。

“为什么?不是有‘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说法吗?岳元帅天下无敌,如果没被赵构这个昏君害死,肯定能打败金国的。”李柔儿不信道。

慕凌玄笑了笑,有点苦涩地摇摇头道:“李姑娘,你想得太天真了。我们看待任何事,都要动脑筋去分析思考,而不是人云亦云。”

“战争打的是什么,说穿了就是钱、粮、人和武器装备。而这些战争要素从根本上说就是指综合国力的较量。”

“当时的金朝是新生势力,虽然也有许多的内部问题,但依是充满了力量和活力。且金联宋灭了辽,正是兵强马壮,锋芒毕盛的时候。反观一边的宋朝,奸臣当道,死气沉沉。农民四处造反作乱,尽可谓江河日下,民不聊生,而这些乱象也早已经亏空了国家的元气。两者对比,宋朝怎能继续北伐?能存活下来已是万幸了。”

“所以这个时候真正该做的是休养生息,而非继续打仗。因为这场战争实在打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宋朝可就真的要灭亡了。赵构很清楚的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是坚决反对北伐的。从当时的时局来看,是很正确的选择。而岳元帅则是一心想要北伐收复被夺去的河山,因此,君臣两人的立场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对立。赵构是皇帝,故而他必须从全局出发,而不是逞一时的热血冲动。历史也证明他的做法并不错误,即便岳元帅死后,他赵家的江山也存活了百多年。只是他杀岳元帅是万万不该的,哪怕找个人替岳元帅死也都好。”

“是啊!找个人易容成岳元帅处死都可以,真的不该如此无情无义的杀了岳元帅。”明清舞感伤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