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们说了些什么。怎么看她们走的时候那么的依依不舍?”陆涛羽坐在正方台阶前那株从未见开过花的石榴树下的摇椅上,这是他最近才养成的习惯。天气渐渐凉了,往日一到天黑就出来活动,见着人就扑上来的蚊子也不见了踪影。用过晚膳,泡一壶茶,配上几样时鲜的水果,一边摇晃着,一边和怡昕说说话,看着她贴心的用小刀将已经清洗了一遍的水果削皮,再切成小块,放在水晶盘里,插上银制的小牙签……先不说怡昕这个时候会放松一些,用牙签插一块水果喂到他嘴里,让他一路甜到心里头,但是这份惬意,就让他十分的珍惜这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光了。

“女人在一起还能说什么,不就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嘛”怡昕手里正拿着小刀给苹果削皮,这事情她早就做惯了。她六岁起就经常那个小杌子坐在太夫人面前,一边给她削水果,一边听她讲过去的故事,太夫人经历的事情多,而她喜欢用讲故事来教导怡昕。所以,这么多年,怡昕削水果也削出了水平,皮薄如蝉翼,削好了,那皮还好好的包在水果上,那么其中的一端轻轻地一扯,整个果子的果皮就一圈一圈的脱落,露出一个完美的果子来。然后将水果切开,去核,切成入口刚刚好的小块……

“真的?”陆涛羽不大相信,他张嘴,将怡昕送到嘴边的苹果一嘴咬下,含糊不清的道:“我认识她们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她们和一般的女子都不一样,对于家长里短的那些琐事,她们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我曾经开玩笑说,京都别的女子未嫁之前都是琴棋书画诗酒花,喜欢做些以琴会友,踏雪寻梅,诗画扬名的事情,反正不管是不是真有才华,都会冠以才女的称呼。而她们则完全不一样,她们谈论的都是刀枪剑叉,射箭骑马,舞刀弄剑才是她们惯常做的事情。虽然她们成亲之后收敛了许多,但我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们不大可能一下子变了性情吧”

“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怡昕坐到了陆涛羽身边的藤椅上,她不喜欢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总是担心一个用力不好,就会把自己给甩了出去,她轻轻地道:“男人是树种,只要给他能够扎根的土地,他就能够长长参天大树,女人是花种,落在什么样的地上开出什么样的花。未嫁人的姑娘能有自己的小小天空,为人妻的女子却只能依附丈夫,不是她们变了,而是环境变了。”

“那你呢?”陆涛羽看着妻子,道:“你也是依附我而生吗?”

“难道不是吗?”怡昕坦然的看着陆涛羽,道:“我不在意云茉芸是因为你的不在意,我在敢在母亲面前坚持不让步,是因为我知道你在背后支持我,我能够坦然的面对明天,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会站在我身边,我们会相扶相持。”

陆涛羽看着妻子,想要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他只看到了怡昕的坦然、欢喜、还有眼眸中深深的依恋,他满意了,动手插了一块苹果,喂到怡昕嘴里,然后再给自己插一块,认真的道:“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怡昕甜蜜的笑了,笑得那么的甜蜜,甜得让陆涛羽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一下”笑了一会,陆涛羽收敛了笑容,带了些严肃地道:“再过五六天我就要随父亲前往钦州,可能要在那里呆一个多月,过年前没有突发状况的话,能够回来”

去年羌族大举来犯,以陆博涵为首的北疆军士洒热血,守卫疆土,最终还是将之打退,打了一场损伤惨重的胜仗。战胜方都损失惨烈,身为战败方的羌族自然更惨,所以,今年羌族并没有大举进兵的迹象,但是防范于未然是很有必要的,昨日陆博涵还是接到了不日前往钦州的圣旨,而陆涛羽自然也要跟着前往,只是想着今天的小聚会,担心提前告诉怡昕的话会影响她的心情,所以昨日回来陆涛羽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多月吗?怡昕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这个消息她比陆涛羽更早知道,郭怀旭哪里知道消息之后就通过他们之间日常的联络告诉她了,同时也告诉她这不过是一次例常的巡边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让她不要担心。所以,陆涛羽说这句话她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表现得像是初次听闻一样。

“怡昕?”陆涛羽看着脸上的光彩一下子就全部都没有了的怡昕,轻轻地叫了一声,半是安慰半是解释的道:“我是天朝的将士,是齐云侯府的嫡子,保家卫国、戍边御敌是我的天职,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必须得去。不过你也放心,这次过去最主要的是巡视,预防,羌族不一定会进犯,就算来了,也只可能是小股人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明白”怡昕点点头,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却比哭泣还要难看,她自己似乎也察觉了,干脆放弃了假装的微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我心里还是很难受,还是会很担心你……”

“怡昕,你想想,不过离开一个多月而已,时间并不算长。”陆涛羽伸手握住怡昕的手,道:“有道是小别胜新婚,等我回来,让我们再感受一次新婚的滋味也不错啊”

“你~”怡昕白了他一眼,恼他这回还不忘说些俏皮话来逗弄自己,而后轻轻的一叹,道:“我明天就给你准备你可能用得上的东西,这样的事情我是第一次做,你要列一张清单给我”

“嗯”陆涛羽点点头,看着还是满脸愁绪的怡昕,道:“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母亲刁难你,你就和祖母说,祖母那么喜欢你,一定不会看着母亲为难你的。”

“哪能动不动的就到祖母面前告状,告的还是自己的婆婆?”怡昕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嗔怪道:“祖母对母亲本来就有些意见,我那样做的话岂不是让祖母更加的不喜母亲了?我可不做那样的事情。”

她自然不可能到老夫人那里告蒙氏的黑状,告状的人都是些傻子,再把别人给捅出去的同时,也让自己陷进去了,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才不会做那样的傻事,尤其是在有足够多的资源能够利用的时候更不能那样做。

陆涛羽现在说这样的话倒是很顺口,怡昕也相信他现在说的是真心话,可是以后呢?等到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已经不再像现在这般的浓情蜜意的时候呢?不想相信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变,那是不可能的。再说,要是自己那样做了,陆涛羽真的完全没感觉的话,该哭的就不光是蒙氏了,她也该哭了——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够不在乎的男人,还会在乎你吗?

“母亲经常都拎不清,你不能太容忍她,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自己。”陆涛羽叹了一口气,虽然心里还是很担心怡昕的处境,但也不知不觉的对怡昕更加的心疼了,道:“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呢?”

“没关系,我会小心的再说,还有卉儿陪我呢她现在是一个很贴心的小姑子,一定会帮你照顾我的。”怡昕笑笑,道:“要真的是觉得势头不妙的话,我会让卉儿来给我解围的,你也知道,她越来越会撒娇了,母亲一定会被她磨得没有时间找我的错。”

“那倒是”陆涛羽笑了,道:“卉儿现在越发的精灵鬼怪了,有她在一旁,母亲还真要被磨得没有时间找你的麻烦。”

怡昕点点头,然后道:“还有那金丝软甲,你还是把它穿在身上,虽然说不一定会有战事,可是万一呢?万一要是有那种小股的人马过来,也是需要厮杀的吧刀剑无眼,有这个东西也总能多一份防护,我也会更放心一点。”

“我答应你一定会万分小心的,这金丝软甲就不用了。”陆涛羽摇摇头,他不是拘泥的人,但他也不想连这种例行的巡狩都要那么的小心戒备,那只会让自己成为笑柄。

“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就委屈一下,当一次胆小鬼吧”怡昕看着他,说出一句将他砸晕的话来。

“你……你说什么”陆涛羽忽的站了起来,摇椅骤然失去了重心,在原地摇动起来,而陆涛羽却没有留意这个,他傻傻的看着怡昕,仿佛担心吓到她一样,轻声慢语的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你明明就听清楚了”怡昕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带了羞涩和发自内心的喜悦,道:“你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而已”

“那你也再说一遍”陆涛羽伸手捧住怡昕的脸,让她仰起来看着他,道:“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我可能有孕了”怡昕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轻声道:“我上次撒谎了,我这个月的信期一直都没有来,我的信期一向都很准时的,我当时就有点怀疑,但是我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所以不敢确定,也就没有和你说。”

“那么现在确定了吗?”陆涛羽很紧张的看着怡昕,很担心那不过是一个梦。

“应该不会错了可是那只是我自己的判断而已,我原本想再过十多天,等有了反应之后,再请太医过门给我诊脉的,可是现在……”怡昕轻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道:“我想让你早点知道,让你为了我和我们的孩子更加的谨慎一些。”

“现在就去请太医”陆涛羽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你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又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还是等明天再说吧”怡昕看着陆涛羽又是兴奋又是着急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她原本还想再过一段时间再把自己有孕的消息公布出来,可是一来是担心蒙氏会利用自己有了身孕,不能和陆涛羽同房的理由给他再添什么人,尤其是担心她趁机将黄婉媛塞进来,二来也是想要利用一下这个事情,所以才拖了好几天,直到现在才向陆涛羽露了口风。但是,她现在觉得这样似乎更好,除了惊喜再没有别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