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新做的浅青色的袄子硬是被小玉穿到了我身上,嘴里还碎碎念道:“一年到头就这么件新衣裳,出门见客要是太寒酸的话会失了白府的面子的。”

我蹙了蹙眉头,终是没有忍心告诉她咱白府早就没什么面子了,不仅是面子,里子也薄的可怕,真真是风雨飘摇啊。

管家大叔送我去的客栈,临行前一再交代道:“少爷,今时不同往日,您可不能再这么没规矩了。”

“我哪里没规矩了?”半推半就的将管家大叔送上车,这还真是松了一口气。不就是去见徐靖平吗?我们从小打到大的交情,他会在乎这些个破规矩?

管家大叔一脸狐疑的瞧着我,好似要从我脸上瞧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被他盯得发毛,只能妥协道:“知道了知道了,您先回去吧。”

“少爷真是长大了,夫人在天之灵该安息……”

竟然不放心的将阿娘从坟墓里扯出来压我,这老头还真是不一般的黑呢!

客栈的一楼鱼龙混杂,满堂客人吃吃喝喝,脆生生的碰杯声夹杂着碗筷相撞的低迷声音。扑鼻而来的是难以辨认的香味,这家客栈提供的酒食还不错。

“听说了吗,皇上面了咱贺州三年赋税呢。”

“早听说了,那可是咱世子的功劳,听说啊……”

听见世子二字,我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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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下意识的停了下来。他好像是说过想求皇上免除贺州的赋税,真是做到了?

本来还想挺清楚的,但那桌前的两书生模样的男子竟然凑到了一起耳语起来,神神秘秘的实在惹人怀疑。

“大人,里面请。”

我正想上前问个清楚,身后的声音制止了我。转身扫视了一眼,眼前的男子消瘦的身板,个头倒是挺高的。一身朴素的灰褐色常服,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花皮袄子,暗花织纹虽看起来不起眼,可行家一看便知这料子如今只有为数不多的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徐靖平这小子真是越发的阔绰了,一个鞍前马后的小厮穿的竟比我这个知府大人要体面多了。

“前面带路吧。”我清了清嗓子,急忙跟了上去。

客栈的二楼是一般客房,三楼才是雅间。装饰典雅华贵,专供这些有钱的公子哥使用的。紫红色的帘幕垂挂而下,里面的房间似乎开了窗户,总有阵阵凉风吹得帘幕随风起舞。小厮顶着斗篷,直到我进门才掀开道:“大人里面请。”

“小贾,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扯掉他的斗篷,怒其不争道:“想骗我的话不会扯着嗓子换个声音吗?你怎么跟着徐靖平了,上次去支援太子殿下就没见你回来,你……”

“在外面闹什么,还不快进来?”

是徐靖平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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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我松开了小贾,举起拳头威吓道:“下次再敢骗我,我扒了你的皮。”

他倒是乖觉了许多,也不还口,反而笑呵呵的关门离去了。

穿过帘幕,只见一与瀑般同色的珠帘垂在眼前,珠帘之内的圆桌上陈设着一鼎仙鹤起舞的香炉,做工还真是精细,简直以假乱真。

“说吧找我什么事,还非要在这里说?”真是对不起管家大叔,一开口就忘了他来时的嘱托。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半掀开帘子一只脚踏了进去。

四目相对,正确的来说应当是一眼看见眼前的三人,我愣住了。徐靖平一身浅蓝色织锦段子的袄子,领口微微竖起,袖口点缀着团云的绣纹,看上去端庄稳重。一年多不见,他竟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只是他的身边还坐着司马君然以及一身素色袄子的徐月娥。长发微微挽起,不似送我离去之时那般繁琐的发髻,乌发之间缀以一对赤金红宝石蝴蝶簪子,清冷的晨光显得相当的耀眼。

至于另外一人,我随即撇过脸,打心底里不想看过去。

“我是说……嗯,不知徐将军找下官何事?”

此话一出,方才笑颜如花的两人顿时面僵如土。这气氛似乎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比这一日凉过一日的天气还让人心寒。我似乎闯祸了……

“白子明,你这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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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态度,啊?”

沉默中爆发的一声吼,带着一丝高尖的声调。我还未来得及抬头,头顶的光就被扑过来的徐月娥遮挡干净了。

“住手!”

我想躲,似乎来不及了。可司马君然一句话竟然大鹏展翅般的徐月娥就这么停了下来,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我们来是有正事的,别忘了。”司马君然的声音很低,仿佛带着冰渣子一般,让我有些害怕。

他有什么可怕的,明明从小被我欺负来着。可如今见到他伴着一张俊颜仿佛被笼罩了千年不化的冰时,我确然有些畏惧了。

他轻描淡写的瞥了我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徐靖平,“你同他说吧。月娥,我们走!”

我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开口问清楚。不过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这家伙那么讨厌我,被敌人包围之时他丢下我逃跑实在太过合情合理了。

客房的气氛似乎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我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以安慰方才过于紧张的心。稳了稳心神道:“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兄弟给忘了呢?”

“岂敢,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他哈哈一笑,剑眉星目顿时化作一汪春水,柔和的让人沉醉。这家伙就是这点好,虽然死脑筋,但好在老实诚恳,最重要的是好骗。

“不过……”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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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什么?”我笑了笑,顺便将奶娘嘱咐我带过来的礼物给他,“这是奶娘让我给你的,贺州一带的特产,还有奶娘亲手做的点心,外面买不到的哦。”

“太师走了。”

我:“……”

走了?什么意思?

“你……你说什么?”

“我说太师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去世了。皇上追封他为一等公,以侯爵的礼制下葬。”

我心下一颤,经脱口而出道:“他……姜夫子怎……怎么样了?”

“啊?”他似乎很诧异,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偏离的主题,急忙纠正道:“我是说姜家现在怎么样了?太师的位子……”

“这是皇上的事情,咱们不便过问。”他呼了口气,轻轻捧起茶杯吹了吹。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正紧的模样,坚定执着的让我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或许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却久久萦绕在我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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