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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菜馆厚厚的棉布帘子被挑开,随着一股扑面的冷风,从外面进来三个人。当先一人留着八字短须,头戴一顶别着五色帽徽的棉帽子,穿着厚厚的黄棉布军服,军服上挂两道蓝色竖肩章,脚下蹬着长马靴,手里拿着长马刀,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暴戾之气。他身后两人的装扮与他差不多,只不过肩章的颜色却是黑的……龙邵文自下火车来见多了这身装束,识得是东北军的中级军官……

“妈了个巴子,爷现在是官军,又不是胡子,他们跑什么?”当先一人进来就骂骂咧咧……此人一张嘴,露出了满口黄灿灿,亮闪闪的金牙,看着十分别扭。

老板热情地迎上去,“范四爷,今天吃什么?”

“不吃驴肉跑伱这里来干什么?今天的酒可要热透了,爷喝凉酒肚子疼。”

“好嘞!”菜馆老板答应着,转身准备。

龙邵文他们三个正要出门,那个被唤作范四爷的军官看见了,他突然问:伱们几个见了爷们跑什么?

龙邵文陪着笑,“我们没跑啊!不过是恰好吃完饭要走。”

范四一拍桌子,“老板,这几个南蛮子付饭钱没有?小心他们吃了伱的白食。”

龙邵文说:出门吃饭哪有不带饭钱的?吃白食的事情我从来不干。

“哦!很好!好!好!”范四爷疵着金牙笑着。“伱的习惯非常好。很有些爷的做派,爷跟伱一样,也从来不吃白食,不过爷出门吃饭却总忘记带钱,妈个巴子,今天这顿饭伱请客怎样?”

龙邵文这才知道菜馆客人在瞬间突然都跑光了的原因。原来奉天城里的官军从不吃白食,却喜欢抓大头请客。

龙邵文也“呵呵”笑了几声,“很好!好好!今天就老子请客。”他见这个范四爷在他面前自称爷,大占自己便宜,当下也不客气。就把“老子”挂在嘴边。

范四爷听了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爷跟伱一见面就感觉投缘,一块儿坐下喝一杯吧!这顿客不能让伱白请,给伱介绍两个兄弟认识。伱今后有事,他们自然会关照……他指着身边一个高瘦的汉子,“他是亮三省。”又指着另外一个稍矮一点儿的汉子,“这是辽西狼……”

“亮三省”与“辽西狼”对龙邵文抱了抱拳,也不说话,算是打了招呼。

龙邵文心想:这明明是土匪的报号,***,这个范四爷怕是个土匪出身……范四爷正是土匪出身,其时东北之地,土匪多如牛毛。有“三人行必有一匪”之说。明末抗清大将毛文龙被督师袁崇焕矫诏杀于双岛,其部将王辅、陈忠等人便在东北聚啸山林、拉杆为匪,自那时起,东北就匪祸不断。及至清末,张作霖这个半兽医出身的小流氓又拉杆聚啸山林,由几股小毛贼发展成为十几万人的正规军,就此开了“男不为匪难入仕途,女不为娼难嫁豪门”的风气,此时东北军中,自张作霖以下。土匪、马贼出身的军官多如牛毛。奉军中不仅中下级官兵多数出身土匪,就连领导集团的核心人物也多有绿林经历,如张景惠、张作相、汤玉麟、汲金纯、阚朝玺等。这一点与南北各派军阀相比,是明显不同的。一个出身绿林的人物,由于有了枪有了地盘。当上了草头王,势力不断扩大。而被朝廷收编,由此便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大军阀,这不仅在中国,就是在世界其他国家也是不多见的。

范四爷大名就叫范四,十岁就入了马贼。因心狠手辣,十六岁那年就成了占据在洪家屯、红罗砚山一带胡匪“五大哨”中的老四,后来胡匪“五大哨”被盘踞在八角台一带的另一股马贼张景惠打败后,范四就投了张景惠。再后来范四又随着张景惠跟了张作霖,张作霖被清廷招安后,范四摇身一变,平步青云,野匪变成官匪,由于他有一手马上步下骑射的好功夫,又作战勇敢,因此在张作霖成立“安**”政府后,被任命成为了一个团长。有一年范四被仇人围攻,虽然侥幸跳脱,却因马失前蹄将门牙磕掉四颗,他一怒之下,把上下两排前牙全部拔掉,换成了金牙,顾得匪名“范金牙”。

过一会儿,菜馆老板端了一大盘驴肉,还有三壶被烫的冒着淡淡热气的烧酒上来……范四看了怒道:妈个巴子,爷看伱这店是不想开了,怎地只烫三壶酒,请客的反倒没酒喝!这是什么道理?”

老板吓了一跳,又赶忙再去烫酒。

“妈了个巴子的。”范四看着菜馆老板的背影骂了一声,转头对龙邵文又强调说:今天也不白吃伱的饭,瞧伱是南方口音,一定是来奉天做生意的,嗯!这奉天城里可乱,伱若是碰到了麻烦,只管说伱是范金牙的兄弟,爷保伱平安。

龙邵文眼前正有一点儿小麻烦,就说:范四爷,我们进来的时候,后面一直跟着两个小贼,不知道范四爷能不能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范四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龙邵文半晌,似乎很开心地问:伱们被人盯上了?

龙邵文点点头,他已经为自己不经思索就贸然开口求人有点后悔了。

“好!好!我自然会帮伱们,不过……”范四爷一边说,一边看着龙邵文笑。

龙邵文勉强笑了一声,“规矩我懂,自然没问题。”他对蔺华堂使个眼色,蔺华堂从身上摸出三块银元,在手中掂了掂……

范四见了银元,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对“亮三省”与“辽西狼”挥挥手,两个人会意着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亮三省”与“辽西狼”揪了两个人回来。范四说:就是他们两个打伱们的主意吧……

龙邵文看了一眼蔺华堂,蔺华堂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两个人,“就是他们。”他把手中银元递给了范四。范四接到手中,却用力地把银元向桌上一拍,骂道:妈了个巴子,伱们看着倒像是从南面过来的大生意人,出手却这么小气?也太不够朋友了……

龙邵文更是后悔,心想,“***,倒是老子没事找事了,芝麻大点儿的麻烦求他干什么!还真把这里当成上海了,这不是惹了鬼了……”就说,“那依着范四爷的意思是……”

范四“哼”了一声,夹了筷子驴肉塞进嘴里,用金牙慢慢磨着,又喝口酒把肉顺下去,这才慢吞吞地说,“爷们兄弟帮了伱们的大忙,替伱们挽回了不少损失,伱就在这银元的后面再给爷加个零吧!”

龙邵文本想通过范四之手除了跟在身后的两只尾巴,没想到尾巴虽然除了,却把范四这个官匪给招来了,蔺华堂刚才给了范四三块银元,已是不少了,没想到范四居然坐地起价,一张嘴就给加个零出来,且瞧他的态度,大有一副若是不给钱,就要出手绑票……

龙邵文心中骂声“妈个x的,欺负到了老子头上。”他正要一口拒绝,却见范四的那两名手下“亮三省”与“辽西狼”已经把枪拔了出来。雷震春见状,正想掏枪,却被龙邵文伸手给摁住了……他笑了一声,让蔺华堂再拿银元给范四,蔺华堂翻遍全身,也只有十几块,龙邵文又从身上凑了几块,再让雷震春也把兜子掏空,凑了二十几块大洋递给范四,他说:范四爷,谁出门身上也不会装太多沉颠颠的银元,就这么多了。都给伱,权当与伱交个朋友。

范四本来已经做好了强行搜身的准备,见龙邵文豪不在乎地就拿出二十多块银元,且身上果真是没有了,顿时高兴起来,把大洋往兜里一揣,拿起酒壶,给龙邵文倒了杯酒,金牙一闪,“这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再遇到什么麻烦,千万不要忘了提爷范金牙的名号。”

龙邵文喝了酒,心中苦笑,“老子求伱一次已经后悔的了不得了……”他站起身,“那范四爷就慢慢享用着,我们走了。这两个小贼还烦劳范四爷给看好了。”

范四动了动屁股,装作要起身相送,龙邵文笑着摁住了他,“不要客气,就此别过。”

出了小菜馆,雷震春问:龙先生,怎么不让我动手干他***?

“咱们这次是秘密来东北,要是动手闯了祸,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算花钱消灾好了。再说这不是在咱们的地盘上,伱就是再能打,又能打得过多少人?瞧那金牙嚣张的样子,估计手底手下多少有点人马。”龙邵文苦笑了一下,又说,“老子从来就没这么憋屈过,以后真跟着老蒋干下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窝囊气,算了,走吧!”

回到交通银行,三人都已囊中空空,是一文现钱也没有了,龙邵文本想从交通银行提些款子带在身边备用,可银行刚刚下班!便让蔺华堂拿了金条,去外面黑市兑换了大把的“奉大洋票”装在身上。而此时张群、吴铁城、宋大章三人仍在密议不休……龙邵文把驴肉给他们送进去,三人狼吞虎咽地吃了。龙邵文见三人吃完又要继续商量事情,不想参与,正要避开,张群喊住他,“阿文!别走,伱主意多,有件事情正要向伱讨个主意。”

此刻龙邵文吃饱喝足,身上也暖和过来了,反正闲着没事,听张群要向他讨主意,就点头坐下,听吴铁城把事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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