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欲继续狂放饮酒吃食,却在这时,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人当先走了进来。

众人目光一抬,朝门前望去,那人身着一袭白衣,高高瘦瘦,另一个人斗笠蓑衣,看不到面孔。

那高个子虽然被雨淋着了,但衣着光鲜。

更打眼的是他腰间挂着的一柄名贵的宝剑。

那高个子进到屋内,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又自收了回来,问道:“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上好的客房?”

那客栈老板娘闻声,忙不迭从内屋里迎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周福的身上飘过,周福马上垂首,回避着她的目光。

那老板娘娇躯一拧,腰肢轻摇,缓缓走近那高个子,上下瞅了他一眼,媚声道:“哎呀,这位客官你来得可巧了,本来小店已经住满了,不过刚刚空出一间,我这就叫人去打扫。”

那高个子低眉望了一眼风姿妖娆的老板娘,回避着她炙热的目光,失望的问道:“没有两间么?”

“抱歉,客官实在是只有一间了。”

那老板娘答道,眼光风情万种的瞟着那高个子,那高个子却是一脸的冷漠。

忽听得那个戴斗笠的低声道:“大哥,既是这样,那就算了吧,一间就一间。”

这声音又轻又柔,竟是个女孩子,如黄莺一般低低呢喃。

在这边荒小镇粗蛮汉子们的双耳听来,简直如同世外仙乐!

众人都惊呆了,有人还张开了嘴,一齐诧异的看向这个戴斗笠的人。

只见那人缓缓的取下斗笠,果然是个妙龄女子,全然没有上妆。眉目却淡雅如画,年龄看来不足二十岁。

她在众人面前似乎强作镇定从容,但那股娇柔羞涩之态,却如何也遮掩不住。

众人看她缓缓解了蓑衣,举手投足之间,怎么看都似书香门第的小姐。

只是不知为何一个如此娇美的女子。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

这些粗鄙汉子们看她蓑衣下是一身淡紫的衣裙,装扮也不似已出阁之人,哪里还忍得住,纷纷议论起来,揣度她与这位“大哥”是什么关系。

有些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堪入耳的话一时此起彼伏。

吕宋洋与朱书媱的心头亦是泛起一阵惊疑,目光亦双双投向那一对男女。

一见那女子,吕宋洋的心里顿时升腾其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的心里十分确信他一定见过那女子。只是现在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那女郎忍住不去理会众人,螓首微抬,一只手轻轻拂着刘海的水珠,风姿澹然,一只手却轻轻的扯了扯那高个子的袖角,轻声道:“反正咱们也呆不久,不打紧的。”

却在这时,人群之中。忽然走出一人。

“姑娘,何必急着离开!既然来到此地。何不多留几日!”

那人身着一身华服,举止潇洒,迈出一步,走到那少女跟前,咳了一声,微微一笑。又道:“不知两位来到这里不知有何贵干?”

那女郎的脸早就窘得通红,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肩后,裣衽低首道:“我,我是来找的鬼头的,他在不在?”

话音刚落。大厅里齐的爆出一阵哄笑。

只见那华服少年神情轻挑,笑道:“这位小姐居然是来找的鬼头的!”

正跟他一起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微微一愣,忽又仰首笑道:“姑娘,鬼头可不好找,没点本事的人怎能轻易见到他?”

一听此话,那女郎似乎下了千万次决心一般,咬了咬嘴唇,终于抬起头来正视众人。

她向人群中盈盈一瞥,众人立即静了下来。

只听她道:“我听说不计较来者什么身份,只要有过人之处的人,便可与鬼头一晤。”

一言至此,她微微停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继续道:“比如,我打赢了你们两人,鬼头就会来见我吧!”

一言既出,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万万想不到她竟然也会武艺,是以在场的江湖中人,都一齐愣住了,不发一言。

忽然,站在华服公子身后的那名粗汉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那位华服公子,道:“姑娘好大的口气,打赢我并不稀奇,但这位公子可是江湖之中叱咤一时的鬼头的徒弟,你若能打败他,鬼头一定会见你的!”

那个华服少爷看起来也还不足二十岁,却是一副风流浪荡的样子,一见这俊美女子,眼光再也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过。

此时他正笑眯眯的盯着那姑娘,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啊?”

少女看了看那位少爷一眼,脸上闪过一片红云,低下头去,只轻声道:“小女子姓慕容,小字冰清。”

女子的答话甚是微细,但一旁的吕宋洋听得十分清晰,一听那女子自报家门,吕宋洋不由得心头一怔,惊骇不已。

此时他心中想到了一人,也就是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慕容冰清,对,慕容冰清,江湖人称“玉龙飘雪”的雪山派的慕容冰清。

吕宋洋心中一动,自己正欲去寻她,不知何故,她忽然会出现在这里,一个边荒小镇之中。

那华服少爷在众汉子的起哄声中十分得意的四顾,忽又转过头来仔细看这女郎,眉开眼笑道:“敢问姑娘家住何处啊?可否赏脸与在下一起喝喝茶?”

那女子也不回答,只是娇羞的转过脸去。

这时,那高个子垂首望了慕容冰清一眼,轻声道:“慕容姑娘,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先回客房休息一下吧。”

他语声方落,众人立刻又是哄的一声,放肆的议论了起来。

这时那周福已经缓过气来,正大声的跟几个围着他拍马屁的人吹牛。

几大碗酒下去。色胆顿生,腆着肚子,只见他把瓷碗往桌上一靠,摇晃着走了过来,沉着脸道:“小娘子,不必这么急着与这小子进屋温存吧?若无处安歇。大爷我屋里的床可大可温暖着呢。”

那女子转过脸来,睨了那汉子一眼,忽然一笑,一直天真如孩童般的面容之上,居然泛起一丝羞媚,周福眼睛都直了。

她缓缓的走到周福的面前,一手扶着云鬓,娇咳一声,轻声道:“这位大爷可是要请我到你屋里住?”

那周福一脸**笑。嘴里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而那女郎仍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却道:“可是你实在是太丑了,我看着就觉得恶心。”

一听此话,那周福脸色蓦地大变,一阵铁青,一阵煞白,破口骂道:“臭娘们!你找死啊!”

话音未了,一掌便要掴去。

可他的话音未落。众人俱是一声惊叫———

那女子本来扶着发鬓的手在周福的面前一拂而过。

众人只觉得眼前轻轻一晃,不知何时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支玉钗。

而这玉钗已深深的插进了周福的太阳穴。顿时鲜血如注。

殷红的鲜血,映着昏黄的灯火,微微泛出凄惨之色。

她三根手指拈着玉钗,兀自翘着兰花指,肤色晶莹,灯火下与玉钗浑然一色。一时竟分不清楚是手是钗。

她回过头来,仍旧只如一个娇柔的大小姐一般,低眉轻声对那老板娘道:“劳烦老板娘帮我们好好打扫一下。”

大厅里众汉子一下子都寂然无声了,只有她的声音还如银铃般悦耳,好生温柔:“现在可不是又多出一间房了。”

那华服少爷“嚯”的站起身来。白衣胜雪,长衫飘然,讶异之余,仍然举止潇洒。

他伸手拦住那女子道:“还没请教慕容姑娘找家师所为何事?”

“我找他比武。”

那女子淡淡的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比武?”

那少爷瞪大眼睛,满脸惊疑,道:“就凭你?你不想活了?几十年来。江湖之中没有人能在他剑下走上十招的!你这一下虽然不错,但——”

他一言至此,忽又转身看了看那个高个子,道:“是你,还是他?”

他轻轻摇头,叹了口气,继续道:“恐怕都不够资格吧。”

“那公子说谁够资格呢?是‘江南笙箫’梅氏兄弟,还是‘出尘剑客’秦龙宝。”

“你是说绍兴玉笙山庄的梅玉笙、梅玉箫两位大侠与江陵的出尘剑客秦龙宝?”

那华服少爷目光往慕容冰清身上一落,皱眉道,“那怎么可能呢?这几个号称当代大侠,怎么会到这个荒郊野岭来寻的晦气。”

“那么与他们比,究竟谁的武功更厉害?”

慕容冰清的声音虽然轻柔温婉,但众人却都听得出咄咄之意。

那华服少爷看了一眼四周,有点犯难,沉吟道:“那些人或者是江湖人吹捧出来的,也未必见得比我师父武功更高。”

慕容冰清微笑道:“公子毕竟年纪尚幼,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公子或许未能尽知。”

一听这话,那少爷脸色忽然一变,冷冷笑道:“别说是与家师比,本少爷早就想会一会这些所谓的大侠,看看是他们的武功高,还是本少爷的宝剑快!”

听了此话,那女郎又自低下头去,轻声道:“今天又岂会知道明天的事。等公子真正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的。”

话音落处,娇笑一声,便与那个高个子飘然而去,丢下那少爷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良久才嘘出一口气。

直到夜深众人方才散去歇息,这个充满杀戮的边荒小镇又恢复了宁静。

宁静这个词语,这种情景,用在此处,那将是何等的突兀与刺眼。

然而,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天龙小镇以后将会遇到怎样的险阻?

天龙小镇的命运将会如何?

天龙小镇之中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没人知道,惟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此夜,有酒有肉有菜!

此时,有月有风有雨!

但——

明月清风去,此夜无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