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丽女子站起身,手搭凉篷,定睛细看片刻,点头道:

“正是彩色,怎么,你见过这彩色帆船?”

张虎不知怎的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浑身颤抖道:

“不好了!‘索命神煞’又跨海东来。三年前,他就是乘这彩色帆船从这里经过……”

“啊!”俏丽女子也惊恐万状,“这如何是好?中土武林又大祸临头了!”

张虎道:“我须赶快禀告海霸王;你在这里别动!”

说完撒开双腿,飞也似地向岛里跑去。

俏丽女子见张虎一走,六神无主,惊惧异常,浑身抖作一团。

她盯着海面上越来越近的彩色帆船,有如一个死四盯着要向自己落下的利刃一般。

彩色帆船越来越近,船上的情景也更加看得清晰。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身穿紫衣长袍,双臂抱在胸前,傲然伫立船头。

船上并无人划桨撑篙,而船却劈波斩浪,稳稳前行……

待彩色帆船靠近岸边时,俏丽女子见这紫衣老人目光如电,面罩寒霜,冷冰冰透着杀气,一把竹笛斜插在腰间的丝绦上。

帆船临近,紫衣老人身形一飘,便弃舟上岸。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岸上的俏丽女子,傲然道:“你是何人?见我为何不走?”

俏丽女子嘴唇发抖,颤声道:“小女乃‘牡丹十娘’中的燕娘,因遭人遗弃,投水自尽,被……被救至此!”

紫衣人道:“海霸王在何处?因何不来见我?”

“在下来也!”紫衣人话音未落,半空中已有一洪亮的声音答应,接着从珍珠岛里,昂然走出一个人来。

那燕娘一看走来的海霸王,不由暗暗称奇,只见他身高顶丈,面色赤红,一双大眼又黑又亮,年龄就在五十上下,身穿黄色锦袍,步履生风,举止洒脱,威风凛凛。

紫衣老人见海霸王昂然而至,便道:“海霸王,你可还认识老夫吗?”

海霸王走到近前,躬身一礼,谦恭道:“威震四海的‘索命神煞’,在下岂能不识。虽别三载,阁下风采依旧。不知阁下今日至此,有失远迎!”

“索命神煞”冷冷道:“我不想听你废话,你速为我抬来一口棺材!”

海霸王微微一怔,没再言语,转身走回珍珠岛。

“索命神煞”也不说话,伫立海边,凝望远处的大海。

燕娘站在“索命神煞”身后,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木偶般呆立在那里。

海风呼啸,惊涛阵阵。

燕娘真想再次纵身跳进海里,一死了之。但此刻她的双腿却始终迈不动。

那天和“病公子”在林中一别,她便日夜兼程,回到了京城。

随即找到了清廷侍卫大将军冷奇风,交出“病公子”的御赐金牌,又将其‘舍身战死’的经过,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番。

冷奇风信以为真,掉下几滴眼泪,叹惜失去一位得力助手。

燕娘见事情办成,遂借故离开冷奇风,急奔东海而来。

一路上餐风露宿,历尽辛苦,只身奔波几千里。

指望能在东海之滨和“病公子”相会,然后携手并肩,游五湖逛四海,与所钟情之人厮守相伴。

然而到得东海,迎接她的却只有呼啸的海风和空寂的长空。

于是她绝望了,纵身跳下海去,想一死解除这百般凄苦,摆脱这红尘的恩

怨。

最苦的却是她没有死成。

燕娘这里心酸满腹,独自神伤,不知何时海霸王已走出珍珠岛,出现在眼前。

只见他身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抬着一口红色棺材,正一步步地走来。

那四人中有一个正是张虎。

走到近前,海霸王一摆手,示意放下棺材。然后来到

“索命神煞”身后,轻声道:“禀阁下,棺材已到,不知中意否?”

“索命神煞”闻言转身,扫了海霸王一眼,又把目光投到那停放一旁的红色棺材上。双眼盯着棺材,仍然一言不发。

海霸王慌道:“适才又用兽血涂了一遍。此棺乃是在下从陆上买回放在宫中,备老母寿终正寝时所用……”

“索命神煞”闻言,伸手向怀内掏了一把,拿出两颗珍珠,扔在海霸王脚下,冷冷道,“我不想欠你的!”

一旁的张虎见了那两颗珍珠,暗暗惊讶。

见那珍珠似乎与李豹偷的珍珠一样,想必也是碧海龙珠了。

海霸王并不理睬地上的珍珠,朝“索命神煞”又躬身一礼道:

“敢问阁下,不知还有事吩咐?若无他事,在下告退。”

“且慢!”“索命神煞”道,“我有一封战书,你去送给那叫邓广宇的武林领袖。说我赴三年前之约,特来与他决一死战!”

海霸王点头应道:“在下愿效劳,可是那邓广宇已经仙逝……”

“索命神煞”听了一怔,怒斥道:“死了也要找!他虽身死,也必然会安排战我之人,你只管将战书下到中土武林。

“我限三日,如无人敢与我在泰山决战,我便开始复仇,血染中土武林。那时休怪我无信无义!”

说着,从怀中掏出半截竹笛,又道:

“此笛三年前被邓广宇削去一截,你可拿去中土武林,见此断笛者如见吾人!”

说完,将那半截断笛扔在海霸王脚下。

转身走近红色棺材,单手将棺材托起,身形一飘,上了岸边的彩色帆船。

他伫立船头,身形向下一沉,那船便向后退去,到了海中,调头向前疾迅地飞去。

“索命神煞”单手擎棺,傲然而立,身形一动不动。

面对碧波万顷的浩瀚大海显得不可一世,狂傲之极。

一副驾长风破巨浪的豪迈神态,又令人肃生敬畏,心惊胆颤。

海边的人目送那彩色帆船向前飞去,都默默不语,直等帆影不见了,海霸王才轻哼一声道:

“好一个狂傲之徒,竟如此蔑视我泱泱大国。

“张虎,去给我牵‘神行兽’来,备好龙凤舟,我要去传战书。

“我不信堂堂中土武林,就无一人能胜这老匹夫!”

等张虎从珍珠岛里牵出海霸王的“神行兽”时,燕娘不由心中暗笑。

只见这匹黑马四腿细长,肚腹干瘪,浑身瘦得皮包骨。

马头低垂,有气无力,样子有如一个年迈枯朽的老人,这样一匹瘦弱不堪而又无精打采的马,怎能叫“神行兽”?

可是,这“神行兽”身上却备着金鞍玉镫。

燕娘这里惊讶不已,只觉得此次东海之行,所遇的都是怪事。

这时海霸王对张虎道:“把‘神行兽’牵上龙凤舟,顺便把这女子也送回陆上。”

张虎答应一声,牵着“神行兽”向海边走去。海上早已划过一艘大

船,龙头凤尾,十分气派。

船一靠岸,有人早把一块跳板放到岸上,张虎牵“神行兽”上了龙凤舟。

海霸王看了燕娘一眼,便大步昂然走上跳板,燕娘也只好随后上了龙凤舟。

这时船上人收起跳板,对海霸王施礼道:“大王,开船吗?”

海霸王伫立船头,双手倒背,凝视远天,高声道:“开船!”

岸上的三个抬棺之人一齐用力,把船推离岸边。

船上几个大汉奋力划桨,大船便飞也似向前驶去。

甲板上,燕娘站在海霸王身后,张虎牵“神行兽”在她身旁。

她见海霸王威然而立,目视前方,便不敢贸然言语动作。

此时已近傍晚,夕阳欲落。只见那海面上火红一片,异常绚丽。

海天相连处,那落日宛如一个红色绒球飘在海面,红得令人心醉。

海水静静,恰似一个少女正用温柔纤手抚摸那绒球,似乎思忖着把这心爱之物抛向何方。

面对这落日奇观,燕娘有些痴了。

“姑娘”海霸王突然道:“你是何处之人?为何只身来到东海?”

燕娘答道:“我乃中土人士,来这里寻人不遇,因绝望而自溺,被那叫张虎之人救上来……”

海霸王道:“你既来自中土,可知中土武林近况?想你能只身赶来东海,必是身怀武功,非一般闺秀所能及。”

燕娘道:“不知所问何事?”

海霸王道:“我已答应‘索命神煞’,去中土武林送下战书。但因邓广宇已死,尚不知中土何人可以迎战。

“我之所虑,若将战书交给庸碌之手,恐误三日之限,为中土武林惹起灾祸!”

燕娘道:“实不相瞒,小女乃‘牡丹十娘’中的燕娘。据我所知,三年前邓广宇身死之前,曾让手下七大弟子西行学艺,为的便是今日迎战‘索命神煞’。

“但这七人在西行途中死了四个,剩下三人,一个乃是憨子,一个留在女儿国。

“最后一个原是我牡丹门掌教‘病公子’,现在不知去了何处,小女寻的就是他。

“这‘天山七杰’都没能去西天学成绝技。倒是邓广宇的义子楚良,不知在哪里习武,确是武功卓绝。

“小女亲见他击败江湖浪子,大显奇功绝技,想来中土武林他是首屈一指的英雄了。”

海霸王猛然回道,直视着燕娘道:“这楚良现在何处?”

燕娘道:“可能在玄极山他师父云空长老处。”

“哦?”海霸王一怔道:“云空长老是他师父?”

燕娘道:“听我们公子说,邓广宇因楚良与他女儿相恋,惟恐武功懈怠,便将楚良送上玄极山,在云空长老处学艺四年。”

海霸王闻言,点头自语道:“看来,只有去玄极山找那楚良了。”

燕娘道:“大王所言不错,一则那楚良的义父死在‘复仇使者’之手,他必要报仇。

“二则他是天山派弟子,出于维护本门尊严,也会义不容辞地迎战‘索命神煞’。”

说话间,船已靠岸。海霸王走下跳板,燕娘和牵着“神行兽”的张虎也随后下船。

张虎把“神行兽”的缰绳交给海霸王,低声敛气道:“大王还有什么吩咐?”

海霸王道:“你们在此等我回来,要看好那彩色帆船……”

张虎颔首应道:“遵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