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盖尔一步落地,右脚轻轻一跺,脚下冰面裂开,弹跳起一块冰块,他抓住,用手削成短棍的形状,不足半米,淡淡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基恩还没答话,忽看到阿比盖尔身后,阿南达突然鬼使神差一般出现在了阿比盖尔身后,而条顿是突然露出无比怪异复杂的脸部神色——就在阿南达突然而动,条顿终于是想起了这个熟悉的面孔应该在谁人的脸上,基恩,就是那个小乞丐啊。    从前跃到出剑,动作从无声无息到电光一闪雷霆万钧,阿南达的剑无迹可寻,长剑从阿比盖尔后心入前心出……    但剑上并没有传来应有的入肉阻力,这一剑是刺在了阿比盖尔的残影上。    阿南达就在剑即将入体,甚至已经贴上了对方的衣裳,他看到了阿比盖尔往左迈了一步,但是这势在必得的一剑就如脱离了箭弦的箭,无法收回,剑穿过残影,接着他的人也穿了过去,他心道:“不好!”    长剑怪异地翻转到了身后……    当!竟然象是未卜先知,一剑格在了阿比盖尔刺来的冰棍上。    “好!”    随同阿比盖尔的赞声,冰棍没有任何阻滞,不停去势,轻轻落向阿南达后心,也就在要落上的瞬间,阿南达身体突然泛起褐色的魔法光芒,身体瞬间石化。    噗!    阿南达狂喷出一口血。身体如残叶飘落。飞向了基恩。    基恩一把抱住:“你……”    “快逃。你挡不了他一剑。我帮你拦住他。”阿南达猛把基恩一推。转身一抹嘴角上地血。傲然屹立。斗气和魔法元素氤气层层缭绕。肌体泛出金属一样地光芒来。    “魔武双修。很好。你年纪轻轻。魔武同时达到这么高地水平。日后不可限量。”阿比盖尔望了望两人。摇摇头:“原来你们认识。算了。阿南达。看在你舍命为朋友地份上。你走吧。日后大成后。可以到帝都骑士协会找会长。他会引你找到我。那时我们不妨好好打一场。”    阿南达哈哈大笑。豪气冲天。嘴中鲜血却在笑声中狂涌而出。    “我阿南达身为奴隶。从来没有一个朋友。你想让我弃唯一地朋友不顾而逃走吗?世上都是你们这种道貌岸然之徒。一面笑着说只是抓你不伤你性命。心里却都明白地很。自己地行为是要将他带进死地。一群小人。”    阿比盖尔喝道:“可这是帝国的国法……”    阿南达冷笑道:“狗屁国法,不过是龙在天的一句话,他是皇帝想怎么说都可以,要是他把你定为逃犯,非要置你于死地,你还会说是国法吗?”    阿比盖尔极少与人说话,并不善言辞,闻言张口无语。    条顿长叹了口气:“阿比盖尔大人,基恩……也是我多年没见的朋友,您能不能……”    “你说什么?”    阿比盖尔豁然转身,目光如同利刃一样凌厉。    条顿苦笑道:“我之前不知道基恩就是我的那个朋友,我执行这一次的任务主要就是为了寻找他,没想到他就是我这次的任务目标,要是我先知道……阿比盖尔大人,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请您手下留情,不如……不如我们就当没有见到他……”    “闭嘴,条顿你给我闭嘴,看在贝尼亚米诺的面子上,刚才的话我当没有听见,现在你立即出城回帝都,不要让我看到你。”阿比盖尔真是气坏了,他的涵养再好,一个两个都在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对方的朋友,自己反而成了群攻的对象,这让他如何不气。    “不,我不能看着他死,我是因为他才得到人生转折的机会,大恩大德不寻求相报,我还是人吗?”条顿缓缓上前,从阿比盖尔身旁走过,脚步越来越稳,到了阿南达面前,对着并没有走开的基恩笑了笑:“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以前谢谢你的指点!”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阿比盖尔大人,要抓基恩,您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长剑出鞘,火红的斗气熊熊燃烧起来。    “阿比盖尔啊,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你这次出去见到条顿,一定要让条顿回来啊,这小子成了我宝贝女儿的宝贝,唉,你知道的,我老来得女,实在不忍住看着她伤心,拜托了,任务事小,条顿的命事大啊,这才是我要你真正出山的目的,说实话,我现在是很后悔派出团队去捉拿基恩,唉,这事关我们啥事啊?”    离出发前,贝尼亚米诺拉着阿比盖尔的手一再嘱托,就在到了希伯来府上时,阿比盖尔还看到了贝尼亚米诺那个不懂武技不懂魔法的柔弱女儿,甚至看到她下马车时慌乱的差点摔倒,不知从谁嘴里得到消息,知道了任务极度危险棘手,她泪流满面地赶了过来。    阿比盖尔没敢和她说话,女人的泪最能磨去男人心上最坚硬的外表,大步进了希伯来府,从而避了开去,但是贝尼亚米诺女儿那焦急慌乱无主、担忧重重的模样是深深印在了心里。    “唉!我今后是什么事都不管了。”阿比盖尔丢下了冰棍,转身就走,“条顿,跟我回去,你今后也老老实实的吧,说实话,你的心肠太柔弱,虽然有天资,却不适合练剑,安安份份地成家养子吧。”    条顿犹豫了一下,收剑入鞘,回头朝基恩施了骑士之礼:“基恩,保重!今后怕是再见不到了。”    望着条顿离开的身影,基恩大声道:“条顿,今后不要再乱出头了。”    阿比盖尔一离开,阿南达仰面就倒,基恩从后托住。    石化的效果渐渐退去,鲜血不断从阿南达嘴里涌出来,面色惨白的吓人。    阿南达自嘲地笑笑:“一个照面被人打得半死,真是丢人了。”    基恩也笑了笑:“丢不丢人是次要的,关键你还活着。不过……我很奇怪,我怎么就成了你的朋友?”一面说,一面取出了一卷再生术魔法卷轴,撕了。    再生术的魔法光芒罩在阿南达身上,阿南达强笑道:    就是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再生术对阿南达的伤没有任何效果,阿南达还是在吐血不止,基恩大奇,又要再用一卷,阿南达拒绝道:“不要浪费了,阿比盖尔的剑法不是伤害**,他的攻击是针对灵魂的,我灵魂被震伤了,他算是手下留情,没有当场要我的命,我慢慢静养会好的。”    再生术对外伤内伤有出奇的疗效,对灵魂的治疗却是一点用处没有,在基恩记忆中,就是神圣系也没有治疗灵魂创伤的魔法。    阿南达舍命偷袭阿比盖尔,又自称是他的朋友,基恩自是不会舍弃不顾,他抱起阿南达回了木屋,阿南达虚弱的沉睡过去。    这个时候真正能要阿南达性命的是北方的严寒,基恩把天诛权杖放进了阿南达怀中,以此为阿南达驱散寒气。    桑席在知道阿南达是为了基恩而受的伤,扑在阿南达身上抱住大哭:“好兄弟,我好感动……”    他这种单纯直率的性格在别人眼里显得极是做作虚伪,晨星抽*动着嘴角说:“肉……肉麻!”    基恩拍拍桑席的肩:“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你要压死他的。”    桑席一边擦着鼻涕眼泪,哽咽说:“老大,我要做他兄弟。”    基恩笑了笑,世人都把桑席当傻子,却不知道要得到桑席的真心比登天还难,如今桑席完全吸取了银月的那点银芒,**爆炸性的力量运用自如,这种纯靠**力量和简单却又狂暴的打法就能和八级骑士战成平手,如果再将斗气修炼起来,桑席将会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大块头,得到这样一个人的真心,实是极为幸运的事。    基恩没准备就这样放缓复仇的时间,十一年了,离母亲死去足足十一年,十八岁的他永远忘不了母亲临死的时刻,那种迫切复仇的心情让他一刻也坐不住。    他想让两人留守在家,这回桑席倒是顺从的很,胸脯拍得当当响,巨锤往门口一插充当门神去了。    可曼茜这回却是不听话了,使劲地摇头,抓着基恩的胳膊哀求,非要基恩带上不可。就在基恩对她说让她留在这里时,心里突然冒出猛烈的不安,不安感来得是那样突然那样强烈,就好象生离死别。    精灵的直觉一向很灵,曼茜十分害怕,身体都在轻微颤抖。    基恩只以为曼茜不舍分离片刻,再一想自己有十分钟的变身,这次复仇十拿九稳,最后还是带上了曼茜。    两人很快到了公爵府上空,大雪已经渐小,飘着细密的雪花,从空中一下子就找到还在后院雕刻冰像的莫丁那。    莫丁那有所察觉,停下手头动作,抬起头,基恩一见确定无疑,飞了下去,一落进院子,基恩顿时就呆了。    看到后院之中十几座栩栩如生的冰雕,眼眶不由湿润,精神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的微笑,一时间呆若木鸡。    曼茜如临大敌,拔剑护在了基恩身前。    基恩没有戴面具,莫丁那仔仔细细打量,叹道:“很象,很象啊!”接着目光转向曼茜,微笑道:“你很漂亮!”    自掉了头盔之后,曼茜一直用纱包着头,遮住冒出鬓发的尖耳,她微感诧异:“你就是基恩的仇人?”在她眼中,莫丁那眼神温柔敦厚,深处还藏着化解不开的悲凉,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基恩的仇人?    “是啊,我是他的仇人。”莫丁那笑着,走前一步。    曼茜立即喝道:“不要动。”    莫丁那微一愕,随即摆摆手:“别紧张,我没恶意。”他放下了冰刀,笑道:“我等了十一年,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曼茜好不疑惑,直言不讳问:“你是怎么害他了?”    莫丁那脸色一阴,叹道:“我害了他的母亲。”他转过身指着那一排冰雕怅然道:“你看,我雕刻的都是他的母亲。”    “她好漂亮!”    “是啊,很漂亮,和你一样漂亮!可是……我却害了她。”    曼茜浅绿色的眸子满是疑问:“为什么呢?”    莫丁那回过身盯着曼茜的双眼:“不明白吗?我是一个恶人啊,见色起心,就想据为己有,所以反而害了她。”    “可我怎么觉得你不象个坏人?”    “我就是一个坏人。”    曼茜正要再问,身后响起基恩愤怒的声音:“莫丁那,你雕这么些冰像是什么意思?”他把曼茜拉到身后,怒目而视。    莫丁那垂下眼帘:“基恩,很多事情并不是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当年我害了你母亲这是事实,我不会逃避,让你活下来就是为了等待今天,你想杀我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我希然你能明白,我心里同样不好受。”    “别假惺惺装好人。”十一年,基恩日夜不忘复仇,莫丁那在他心中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色徒,现在这个色徒竟然当面说心里也不好受,简直就是一大讽刺,基恩怒火冲心,暴喝一声,身体陡然到了莫丁那身前,一拳击在了莫丁那身上。    莫丁那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斗气也没有运用,拳头结结实实落在胸脯上,基恩的力量何其大,胸骨喀嚓一声尽碎,身体撞碎两座冰雕接着又将后院院墙撞出一个洞,再接连穿过三面墙,落进花圃里。    基恩跟着欺进,花园中五个女仆惊慌失措,尖叫躲避:“有刺客,快来人啊……”    基恩一只手抓起半死的莫丁那,平举,灰色双目充满血丝,怒火中烧:“让你这么死太便宜了你,我不会让你好死。    ”    他竟是用了一卷再生术魔法卷轴,魔法光辉笼罩在莫丁那身上。    莫丁那似是早有觉悟,口吐着血沫,眼神淡漠,他没有看基恩,反而抬头望着天空。    这时十几名府中护卫叫喧着鱼贯涌进来。    “你们都出去。”    莫丁那忽地暴喝,那十几名护卫惊愕不定,有人甚至神情激动:“大人您……”    “出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准任何人插手。”    十几人均是恨恨跺脚,只能退了出去,却守在    愿远离,有一人拔足朝内府狂奔。    曼茜飘到基恩身后盯着莫丁那默然不语,莫丁那看到她进来,却是露出微笑。    基恩愤怒之下将莫丁那四肢都给打折,莫丁那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任基恩折磨。    基恩越是看不到莫丁那的痛苦神色,怒火越盛,怒喝道:“我要你笑。”伸指就要挖去莫丁那双眼。    “基恩……”    善良的精灵终是忍不住叫出来:“你、你要杀他就杀他,不要折磨他好么?”    她至柔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基恩全身一震,手指在莫丁那眼前停下。    曼茜缓缓道:“你不要成为残忍的人,那不是你,你杀了他后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回到南方,再不要回来,我们在一起生活,再不要想这些打打杀杀,好吗?基恩!”    基恩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入云经久不息。    莫丁那目光柔和地落在曼茜身上:“小女娃,你的心真好。唉,基恩……”目光转向基恩,眼神温和:“我不介意你折磨我,但是请你快些动手,龙在天就要来了。我这里有一个和帝都皇宫相连的空间传送魔法阵,你在我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护卫们一定会去通知那里的大魔法师,很快,龙在天就要到了。”    基恩心胸起伏,压下了冲昏理智的怒火,望着莫丁那平淡而泛着温和目光的眼睛,心中一片纷乱,他把莫丁那丢在地上,抽出了神剑,要砍下莫丁那的头颅,祭奠到北方森林边缘的冰坟上。    剑光如水,贴在了莫丁那的脖颈上,寒声道:“龙在天还会关心你的死活?”    心念一动剑就要斩过。    “我从来就不关心他的死活,事实上,在这个位面上,我不关心任何人的死活。”    那平淡却有着无尽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全身一套漆黑铠甲,步伐沉稳,从院门走进来,那些护卫全都趴伏在地。    龙在天,当今皇帝撒旦一世,竟真的到来了。    面具之下黑色双瞳有如两潭深渊,让人不寒而栗,没人敢正视他的眼睛,基恩也不例外。    一直镇定的莫丁那顿时露出恐慌。    龙在天走进花园,视线没有瞥莫丁那一眼,在基恩脸上扫过之后最终停在了曼茜身上,曼茜心脏跳动急剧加快,发自骨子里的惧怕让她全身颤抖,她飞快躲到了基恩身后。    “精灵,真是让人意外,很好,这么一来所有东西都齐全了。”龙在天一眼瞧破了曼茜真实的身份,却并不在意,视线扫过莫丁那落在了基恩身上,淡淡道:“怎么你还不杀他吗?我让你报杀母大仇,大仇一报,你心愿也就了结了,没有什么遗憾,然后你再该清洗杀父的罪孽,以你的鲜血、魔力和灵魂,为人类做点贡献,你认为怎么样?”    听到“杀父”两字,曼茜仿佛是呆了。    基恩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沉重的威压,不由自主的颤栗,加上心中深处的罪恶感、厌恶和仇恨……    他突然冲着龙在天吼叫:“你以为你能掌握别人的命运、你以为你能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你以为你能左右别人的生死吗?想要我死我就要死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神?妈的,你只是一个人,我该怎么做轮不到你管,我是要死还是要活也和你无关,我的世界我作主,你听见没有,我的世界我作主。”    他狂暴地嘶吼,象要吼出十一年来压在心中的仇怨和罪恶。    曼茜从没见过几乎疯颠的基恩,基恩从来表现得镇定和冷静,冷酷中有着温柔一面的男人,现在,她吓坏了,被基恩的狂暴和龙在天带来的威压给吓坏了,她隐隐觉得,事情越来越向坏的一面发展了。    龙在天淡漠地看着基恩怒吼,他毫不生气,语气仍是平淡不带情感上的波动:“我不是神,但我是帝国的皇帝,你们所有人的命运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让你们生你们才能生,我让你们死,你们必须死。我给你时间杀莫丁那,杀不杀在你。现在开始,我数十声,十声之后你还有你身后的精灵,都必须跟我走,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你拒绝不了,因为你没有实力。”    “一……”    “二……”    “哈哈……”    莫丁那突然暴发出一阵狂笑:“我死前想问你,我的妻儿呢?十一年来她们还好?”    龙在天淡淡道:“十年前就死了。”    莫丁那一怔:“你……你说什么?”    “我答应你不杀她们便不会杀她们,但她们要自己寻死,这和我对你的承诺无关。”    “她们……自杀了?”    “是的,莫丁那,你可以安心去陪她们。”    听到妻儿已死了十年,竟然死了十年都不知道,总还在幻想着儿子成年的样子,是拿起剑练起武还是拿起魔法杖当了个魔法师……没想到,已经死了十年啊。    支撑了他十一年的支柱原来早已经不存在,莫丁那心在滴血,悲从心生,捂脸“呜呜”而泣,哭声由小变大,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堂堂公爵,在众人面前大哭特哭,可说是丢尽了形象,但他哭声之悲是悲痛欲绝,那发自内心的悲痛极具感染力,门外的护卫和仆人都是随之泪下。    “我的夫人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没人发现,龙在天波澜不惊的瞳孔荡过一阵异样的眼神,莫丁那对其夫人的深厚感情竟是触动了龙在天的心。    莫丁那顶着剑锋缓缓站了起来,对着龙在天怒目而视。    原本想看到莫丁那痛苦神色的基恩,现在却是没有一点兴奋和高兴,龙在天带来的压力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同样亲人生死两离的悲伤上起心中的共鸣,还有一个原因,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情绪渐渐冷静,反正面对龙在天是逃不了,倒不如看看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